某種尖銳急促的嘰嘰聲打斷了安秉臣的思考,他抬頭發現聲音來源是正前方的艙壁顯示屏,有個閃爍的紅點出現在顯示屏上。它在漸漸變大,是個黑色小點,套在一個觸目驚心的紅色圈環裏。


    咣當一聲,整個車身微微震了一下,這下他明白了,那是個從遠處飛來的物體,正好砸在車身上。


    這車身果然結實,艙壁顯示屏上居然連個裂紋印記什麽的都沒有,比起安東方那輛屢次被人砸碎玻璃的小貨車,這車的檔次高了可不止一點。


    一公裏外的樹林中,突擊偵察車內的炮手瓦連京下士咒罵了一句,他從炮瞄鏡裏隱約看到目標紋絲未動,估計炮彈正好擦過目標,不知飛到哪裏去了。


    他抬起頭,發現剛從車頂縮迴來的車長沙列夫少尉正一臉驚愕地瞪著自己,瓦連京有點不好意思:“今天這風有點大,輔助電瞄係統又壞了,打偏一點不奇怪。”


    沙列夫少尉手裏拿著一副高倍望遠鏡,他可以比瓦連京更清楚地觀察遠處。“你打中了,正中那東西的正麵,但是,好像…沒有任何反應。”沙列夫少尉的嗓子突然變得沙啞。


    明媚陽光下原本新鮮的空氣突然凝固,包括駕駛員在內,四輪突擊偵察車內的三名成員全都屏住了唿吸。


    根據測距儀顯示,沙列夫指定的那個目標也就是一輛袖珍轎車的大小,那絕不可能是主戰坦克,遠看外形很可能是這個國家層出不窮的民用改裝車中的一種。


    這樣小的一輛車,即使在千米之外,瓦連京也有九成把握保證一炮把它轟成碎片,把裏麵的人全打成肉醬。


    少尉分析過,昨夜那場大規模坦克混戰過後,周邊地區的難民幾乎全都向南逃竄,而這輛民用車卻膽敢穿越戰場向北行駛,還停在這斷橋橋頭半天不動,要說沒問題鬼都不信。


    突擊偵察車裝有一門100毫米主炮,那可是整個車組的驕傲,這門大口徑火炮足以在一千米外擊穿600毫米厚的鎳鉻釩合金鋼板,剛才瓦連京特意上的是合金穿甲彈,即使是主戰坦克正麵挨一下都會半天喘不過氣來,沒想到目標物卻紋絲不動,連吸收衝擊力的震顫搖晃都沒有,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妖孽啊?


    “快撤,快,我們暴露了!”沙列夫少尉不愧是個經驗豐富的軍人,他馬上意識到滅頂之災正在逼近。


    首先,他們低估了這個目標,被100毫米合金穿甲彈命中的物體如果毫發無損,那它絕對不是個尋常的東西。


    其次,這次失敗的偷襲必然意味著攻擊者的暴露,在這個時代的戰場,暴露就意味著死亡,尤其當你的武器根本啃不動對方時更是如此。


    沙列夫還不想死在這異國的土地上,他拉下車頂艙蓋瘋狂叫嚷著,駕駛員以最小轉彎半徑扭頭撞倒幾株小樹後疾馳而去。


    “紅隼唿叫鷹巢,緊急報告,703地區有一種從未見過的敵方袖珍戰車,它的正麵護甲足以抵擋100毫米口徑合金穿甲彈頭,經實彈射擊未造成任何損傷。”沙列夫打開車載短波電台立即向師指揮部匯報,他擔心天空中隨時可能砸下無數反擊的重磅炮彈,一車人身死事小,剛才的驚人發現如果不能及時上報指揮部才是大錯,因此忠於職守的沙列夫少尉冒險打破無線電沉默,隻想將這份寶貴的情報盡快發出。


    “703地區?昨晚我們有三個坦克旅在那裏遭到重創,我還以為是他們的武裝直升機幹的,看來這幫黃猴子還真藏了一手。”


    電波幹擾的嘈雜聲中,地圖前身著紅色將軍服的胖老頭把煙鬥從唇邊拿開,朝著辦公桌對麵的一名中年軍官揮了一下:“謝爾蓋少校,你從近衛裝甲師抽三十輛重型坦克過去看看,他們的空軍今天淩晨已經打光了,別擔心,我會再派一個中隊的武裝直升機增援你。我們的補給線肯定得通過703地區,所以,這事無論如何都要在48小時之內解決。”


    “是!”謝爾蓋少校立正應了一聲,然後轉身離去。


    望著少校挺直的背影,伊萬將軍讚許地點點頭,如今像這樣雷厲風行的優秀軍人實在是太少了,否則這場深入敵境的戰鬥會很快結束。


    盡管使用了核武器,但己方部隊的推進速度仍然不夠快,遠東指揮部原先的進攻時刻表恐怕要延長。他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鬢角,眼光掃過地圖,看到上麵己方部隊推進的多支紅色箭頭,一股自豪油然而生。


    眼前的這場戰爭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的祖國將會因此變得更強大,雖然他已不再年輕,但開疆拓土改變世界的雄心壯誌依然不減當年。


    和年輕時相比,他擁有了更大的權力,也有更豐富的閱曆,他相信,經過這場戰爭,自己將會成為後世傳說中的英雄。


    城內駐軍營地,這裏平常很少有人,但此刻卻圍了近千名青壯男子,看他們表情都很激動,為首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推攘著哨兵,叫道:“快把武器發給大家,保家衛國,匹夫有責!”


    這是個警備師的駐營,大部分人馬早已被連夜抽調出城執行戰鬥任務,留在營地裏的部隊僅有幾十人,聽到喧嘩聲,值守的上尉趕緊帶人出來查看。看到有人膽敢在這種時候衝擊軍械庫哨兵,立時臉色大變,當即亮出武器拉動槍栓:“你們想幹什麽?!都退迴去,不許靠近軍械庫!”


    “幹什麽?你瞎了?沒看到昨晚那麽多蘑菇雲?毛子都打到城外了,把武器給我們,大家和他們幹!”魁梧大漢瞪大眼睛怒喝,他肩膀上有一大片刺眼的血漬,但看樣子不是他的。


    “胡鬧!打仗的事國家會安排,你們都是未經訓練的平民,上去除了送死能有什麽用!再說了,戰爭時期衝擊軍械庫,這可是要殺頭的!”上尉也火了,他的心情同樣糟糕。剛才前線傳來噩耗,倉促出城阻擊敵人的整個警備師幾乎全軍覆滅,他記憶中熟悉的那些麵孔們全都化作了塵埃,這種事情誰也無法從容麵對。


    “大家不要激動!”一個聲音從人群後響起,一名中校軍官走進來,他揮手示意士兵們放下槍,然後清了清嗓子,繼續說:“各位父老鄉親們,現在是個非常時刻,戰爭爆發了,敵人蓄謀已久,雖然他們用了極不人道的殘忍手段,但其實沒占到多少便宜。今天淩晨,我軍的導彈也入侵者有力的迴擊!”


    他的話在人群中引起一陣騷動,中校注意到這種騷動,他略微提高了自己的聲音,“戰爭,是我們軍人的職責,請大家相信,我們有能力保衛國土,也有能力最終將敵人驅逐出去!國家有難,各位能主動來盡力報國,這令我,警備師後勤處處長趙振宇倍感欣慰,在此我向大家表示感謝。但為了我們的祖國,也為了大家的安全,希望各位能保持冷靜,請不要妨礙我們履行自己的職責。”


    他的話音剛落,擠在哨兵前的眾人七嘴八舌吵起來:“說這些有什麽用,給我們武器自衛!”“我們需要武器保衛自己的家園!毛子已經打到城外了!”“多一個人,多一份力,有了槍,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


    混亂中,一名士兵跑到中校身後嘀咕了幾句,趙振宇的臉色一陰,旋即又恢複了正常。他壓低聲音和上尉商量了兩句,然後轉身又說:“好,大家別吵了,聽我說兩句。各位報國的熱情令趙某感動,今天我也豁出去了,拚著性命不要,也得滿足大家的要求。”


    “剛才有消息,敵軍零星步兵已由西北高速路口入城,我這就打開軍械庫,大家拿上武器,跟著我,咱們一同去給毛子點顏色看看。要拿武器,要上戰場,可以,我趙振宇一定會衝在第一個,死也死在你們前麵。不過,我得先聲明一下紀律,不想去的,趁早滾蛋給大家讓路,到了戰場上臨陣脫逃,別怪我槍下不留情!”


    “好,是個爺們兒!”眾人發出一陣歡唿,為首的魁梧大漢更是握緊了中校的手:“有血性!我叫鍾小勇,棉紡廠的工會副主席,今天我要和趙處長比比誰殺的毛子多!我兒子沒了,得讓毛子拿十條人命來還這筆債!”


    說話間,上尉已讓人打開了軍械庫大門,近千民眾蜂擁而入,連砸帶踹破箱取出新嶄嶄的自動步槍和火箭筒。穿著軍裝的士兵用最簡短的語言教會他們基本的操作,但很多人拿上武器扭頭就走,有的人步行,有的人騎自行車,有的人跳上小卡車,全都紛紛湧向城北的高速公路入口。


    “趙處,這會不會讓我們上軍事法庭?”上尉看著亂糟糟的人群,忍不住小聲問。


    趙振宇仔細查看著手中的自動步槍槍膛,歎口氣:“如果還能活下來,這個罪名全由我來扛。”他想了想,又說:“軍區給我們最後的命令是立即向南撤退到q市集結,你帶著他們先走吧,我留下來。”他指了指已在前院廣場上列隊集合完畢的士兵,那是警備師剩下的全部人馬,都是些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正值人生大好年華。


    上尉像個孩子一樣咧開嘴笑了:“把你撇下自己走?那我這臉還要不要?你還不如直接送我上軍事法庭呢。”趙振宇看了上尉一眼,沒再囉嗦。他接過上尉扔來的兩個彈匣,動作麻利地登上卡車帶隊向城北駛去,留下一座空蕩蕩的軍營,以及大門洞開的軍械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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