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鬼魂附體的機械部件們圍攏到剛才安秉臣離開的地方,各種原本具有超強硬度的裝甲合金開始像奶油一樣融化分解。先到集合點的很快變成一灘說不清道不明的爛泥,後到的鐵疙瘩隻要觸到這攤爛泥立刻融合。


    安秉臣注意到所有部件表麵有一層熟悉的幽藍光芒,想起那些消失在草叢中的迷你小果凍,他恍然大悟。


    隨後,那堆抽搐蠕動的金屬融泥吸引了他的目光,安秉臣先看見一個球狀物正在成形,然後它從內部塌陷下去,又化成了一個方形體,這個方形體仍然在抽搐蠕動,不過速度慢了很多。


    沒過多久,一個梭狀物體出現在安秉臣眼前,說它是梭狀並不全對,它其實更像一粒被掐掉頭尖的葵花籽。它貼近地麵的部分仍在蠕動著,四條像昆蟲足肢一樣的東西緩緩伸出來,然後反扭靠向本體,伸展的過程中這四條足肢變得越來越粗。


    安秉臣仔細觀察後發現,構成足肢的材料顯然來自梭體本身,因為伴隨著足肢的延長和變粗,梭體也在以肉眼難以覺察的速度逐漸縮小。


    足肢過頂之後出人意料地反轉扭頭向下,觸地後變寬變平,肢端盡頭仿佛成了鴨蹼狀的東西。


    這時,它怎麽看都像一種極不討人喜歡的東西:蜘蛛。但它隻有四條腿,而且身軀也比真正的蜘蛛要長一些。


    這隻來曆不明的“蜘蛛”大約有四米多長,高度比一個成年人高些,但明顯沒有超過兩米,它靜靜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


    盡管由金屬構成,但表麵看不到金屬質材特有的光芒,僅有一種黯淡的灰褐色,看上去一點都不顯眼。安秉臣注意到梭體下的植被未見燃燒焦黑等異樣,這足以證明梭體“蜘蛛”的融合過程中沒有產生高溫,於是他伸出手指快速地碰了一下梭體,感覺涼涼的,這東西的表麵並不光滑,有點像小貨車儀表盤上的塑料麵板。


    一抹幽藍的光芒滑過梭體尾部,安秉臣認為那是幻覺,當他仔細去看尾部時,那裏沒有任何異常。


    於是,他果斷地伸出整個手掌撫摸梭體表麵,沒發生任何異樣,他的身體沒有出現恐怖的融解,手掌上也沒有任何不適,還是那種涼涼的瑟澀的感覺。


    然而,梭體前段的側麵,毫無聲息滑開了一扇門。


    梭體內部的空間並不大,裏麵的構造應該是某種駕駛艙,和外殼顏色相同的儀表台呈現出完美弧線,儀表台上有燈光閃爍。如果不是那個t字型的操縱柄,安秉臣肯定會以為這是一部豪車的駕駛艙。


    這個駕駛艙看上去顯得非常詭秘,t字操縱柄突兀地從儀表台上伸出來,位於正中的靠背座椅像用幾塊方海綿拚接而成的殘次品,椅墊上還有三個明顯的條狀凹槽,不知幹什麽用的。


    想起這整個梭體都是由金屬構成的,安秉臣滿懷好奇伸手進去摸了一把座椅,這一摸讓他眼睛瞪大了幾分,座椅上沒有梭體外殼那種冰涼,但觸手之處卻分明是軟綿綿的感覺。


    但這麽方方正正的海綿椅子還是頭一次見,坐上去肯定會顯得很滑稽。消除了戒心的安秉臣沒有多想,一屁股坐進去先試試看,雙手也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那個t型操縱柄。


    安秉臣剛坐好,他正前方的艙壁突然一亮,準確地說是變得透明,外麵的一切清晰可見,殘破的坦克,苒苒的煙霧,還有明亮的陽光。


    安秉臣嚇了一大跳,本能地想奪門而逃,不料剛扭頭卻撞了個鼻青臉腫眼冒金星,原來門不知何時悄無聲息關上,他現在被關在梭體裏了!


    安秉臣捶打著變得透明的艙壁,試圖找出某個像開門把手的機關,但是很遺憾,他失敗了。


    沒有任何可供開門的把手,飽受他重拳捶擊的艙壁沒有任何細微變形,依然清晰地顯示著外麵的場景,他轉了一下頭,發現艙壁顯示屏的視角居然達到360度全景範圍。


    很顯然,這是某種可駕駛的機器,而他,則被困在這部機器裏了。


    安秉臣深唿吸了兩下,空氣很新鮮,沒有任何窒息的危險預兆,他這才放下心來,放低視線打量著儀表台。


    儀表台正中呈品字形有三塊長方形的小屏幕,都黑著,沒有任何光亮,發光的是台子頂部的一個條狀燈,這東西其實是個刻度一樣的條狀顯示屏,最右側有兩個綠色的格子亮著,湊近細看可以發現這個條狀顯示屏大約有二十多個格子。


    在儀表台的最右側角落裏有一盞藍色的圓燈,這燈隻有大拇指指甲那麽大,每隔一秒不緊不慢地閃爍著,不知想要提示什麽。


    “開門。”安秉臣大聲說。駕駛艙內沒有任何反應。


    “芝麻開門。”他再次提高了聲音,仍然沒有任何動靜。他正想罵娘,突然卻感到屁股下傳來某種震顫,低頭一看發現整個座椅正在緩緩蠕動,椅墊上的三個條狀凹槽在這種震顫中消失不見,最後形成了兩個淺淺的凹槽。那應該是他臀部的外廓,原本有棱有角的椅背也開始蠕動,最後變成正好貼合他背部和腰部的曲線靠背。


    這是怎麽迴事,椅子怎麽會自動變化?


    安秉臣思考了一下,剛才從艙門滑開到座椅自動調節他都是通過觸摸實現,那麽要出去是不是也得通過觸摸?但如何通過觸摸才能表達出開門的意思?


    他想起電腦上的鼠標,用手掌貼著艙壁劃了一下,兩下,三下,沒有動靜。上劃,下劃,左劃右劃,還是沒有動靜。


    刮、扣、推、拍、彈,仍然沒有動靜。


    他的耐心很快消耗殆盡,麵紅筋脹地嚷了一嗓子:“放我出去!”還是沒有動靜。


    無計可施的安秉臣讓自己靠在椅背上休息一會兒,他的目光掃過儀表台,那裏自從他坐進來後沒有任何變化,兩個格子的綠燈條,一盞緩緩閃爍的藍色小圓燈,再沒有更多東西了。


    想起駕駛汽車的經驗,他開始埋頭查看自己腳下的空間,那下麵有兩個踏板,居然和父親小貨車駕駛室裏的油門和刹車踏板一模一樣!


    最後他的視線定焦在麵前的t字操縱柄上,操縱柄正前側有個黑色的圓形按鈕。安秉臣不假思索按下這個黑色按鈕,整個駕駛艙裏立刻傳來一陣微乎其微的顫栗感,這種顫栗對每個開過車的人來說應該不陌生,顯然,這台機器被啟動了!


    那個黑色的按鈕就是啟動鍵。


    安秉臣帶著一絲忐忑輕輕踩下右側踏板,全景窗映出的物體開始向後退去,他駕駛的這台梭體機器動起來了!


    安秉臣試著微微向左扳動t字操縱柄,全景屏上顯示出這台機器果然在向左轉彎,他又試了一次右轉,完全沒問題。


    操縱柄能不能變成圓形方向盤?他心裏想著,其實也帶著一點試驗的意思,看看這機器能不能讀懂他的思維。


    很遺憾,操縱柄沒有變化,也沒有藍光閃爍。看來,這個操縱柄不能變形。不能變也行,從剛才轉彎的手感來判斷,就這樣也好使。


    安秉臣加大了踩右腳踏板的力度,機器行駛的速度瞬間提高,但沒有聽到任何轟鳴聲,連那種輕微的顫栗感都沒有增強。行駛的速度越來越快,須臾之間已奔出戰場跨上公路。


    前麵大橋不知何時已被炸斷,安秉臣衝到近前才發現去路已絕,驚惶失措之下他本能地猛踩左腳踏板,這機器瞬間停下,強大的慣性拉扯著他的身體繼續向前急衝,但腰間某個東西擋住了這股力量,安秉臣低頭再看,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椅背兩側伸出兩條環狀固定栓,正是這兩個環狀固定栓抱緊了他的腰腹,避免了他的五官砸到艙壁上出現流血事件。


    “這算是一輛車嗎?”躲過一劫的安秉臣喃喃自語,他想起了那個著名的安徒生童話,一個鄉下老頭子用自己的愛馬反複換物,最後換迴一袋爛蘋果。


    他的遭遇卻是個相反版本,一塊不起眼的石頭變成了一輛依靠足肢行走的怪異機車,那塊石頭能夠分解為自行移動的顆粒,還能讓眾多材料構件鬼魂附體般自行匯集融合成車,僅憑這點就可以斷定這玩意兒肯定不是這個世界的產物。


    “如果說這是一輛車的話,那麽它本來是用來幹什麽的?運輸工具?還是戰鬥武器?”安秉臣心中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但沒有人能給他答案。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迴憶,隻得到一些模糊的線索。


    石頭開始是發綠光的,後來變成藍光就開始分裂變形,出現腳踏板時操縱柄也出現過藍光,還有,當時艙門滑開時好像也出現過藍光,看來藍色的光芒意味著變形。


    綠光大概是啟動工作狀態的意思吧,要不怎麽這塊石頭擱家裏十多年了也從沒見過它發光,隻是這東西怎麽不早不晚,正好趕著戰爭爆發的當晚啟動呢?


    難道它真是某種武器?如果是武器,那會是什麽樣的武器?這儀表台上有不少方屏都沒亮,不知是出了故障,還是啟動條件未滿足?


    先不提這些沒亮的,儀表台頂部的綠格子條形燈,還有右側那個反複閃爍的小藍燈代表什麽含義,安秉臣根本猜不出來。


    他很擔心那個閃爍的藍燈,藍色意味著變形,萬一這東西來個臨時融合變形,夾在駕駛艙裏的自己會不會變成一堆碎肉?


    安秉臣的腦袋開始有些迷糊了,很少有這樣需要他開動全部腦細胞的難題,他搖搖頭決定認輸。


    對他有限的認知而言,到目前為止,這東西隻能算是一輛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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