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大橋下的堤壩上吹風的時候,藺澤君腦子還有點兒懵。


    身邊少年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洗衣液的味道,隨著縈繞周身的風一起,拚命往她鼻孔裏鑽。


    “你怎麽迴來了?”藺澤君偏了下頭,少年的側臉雖然沒有秦疏浪那麽精致,但也足夠清秀帥氣,一頭漆黑的卷毛兒,配著黑色的半截袖,一同襯得皮膚更加白皙,這種黑白的極端搭配,在少年身上,好看得不像話。


    “不是說,要給我郵很重要的東西?”想了想,她又接了一句,少年微揚著下巴,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一雙貓眼靜靜地注視著遠方。


    江麵上空無一船,微微渾濁的水被風蕩起圈圈漣漪,倒也別有一番韻味。


    臨近江麵的風,都和其他地方的風不太一樣,帶著淡淡潮濕的氣息,藺澤君雙臂拄在身後,也微昂起頭,闔上眼。


    “是啊,我把我郵給你了。”半晌後,她聽見少年理直氣壯的迴答,他的語速很快,吐字卻是京城人慣會的清晰,尾音沙啞,像個裝酷的臭屁小學生。


    氣氛好像一瞬間有些曖昧,隻可惜曖昧中心的兩人,卻都毫無自覺,年紀尚小的少年隻是為了噎少女一句,而少女可憐的情商,也根本聽不出什麽奇怪的地方。


    容沅少年將身後背著的雙肩包,放了下來,拉開拉鏈,費力的找尋著什麽,片刻後,遞給了藺澤君一個古樸的長條狀牛皮紙袋。


    “是糖葫蘆。”她聽見他帶著一絲得意的聲音“我們戰隊那個區的糖水店,是唯一一家肯夏天做糖葫蘆的店。”


    糖水店冷櫃裏紅得豔麗的糖葫蘆,一下子就吸引了容沅小朋友的全部注意力,酸酸甜甜的口感,使它一下子就獲得了小少年全部的喜愛。


    接著,似乎順理成章的,它再次被商家仔細打包,由容沅少年,帶到了他想念的人麵前。


    藺澤君接過少年遞來的牛皮紙袋,裏麵的糖葫蘆,沒能扛住盛夏的威力,化成了一灘糖水,粒粒山楂就這樣分了家。


    他好像有些懊惱,藺澤君就著袋子,擠出一粒山楂,紅榴榴的還裹著層晶瑩的糖漿,哪怕是融化了,賣相也依舊十分好看。


    酸甜清新的味道充盈口腔,頂著少年有些期待又緊張的眼神,藺澤君點了點頭“好吃。”


    堤壩上貼著的內心鏤空地磚裏,長出一簇簇青草,零星的綠,蔓延了整個江岸,風一動,一地搖擺。


    兩個人,再之後就誰都沒有說過話,也誰都沒有提出要先離開。


    藺澤君一手拿著牛皮紙袋,一手拄在身後,額前碎發被吹得亂七八糟,難得的,在她身上看出了一點兒可愛。


    碧藍如洗的天,雲是靈動的鹿,踏著晨霧,幾息之間便消失不見,運行的軌跡是一條長長的時光線,連接了現在到未來。


    未來的我們,會是什麽樣子呢。


    可樂薯片遊戲就可以懶懶過一個午後的少年,罕見的露出一點兒迷茫的神情,視線不由自主的被身邊的藺澤君吸引。


    她叼著一顆山楂,許是剛睡醒的人看起來都沒什麽攻擊性,她眉眼間的鋒利蕩然無存,看天的樣子,和他看著窗外盼放學的同班女生並無不同。


    盡管如此,少年自我放空的大腦中,還是擠進一個有關於她的念頭。


    她捧起獎杯的樣子,一定很美吧,光華耀目,與日爭輝。


    男生總是晚熟的,遇見藺澤君的時候,容沅還太小了,如果他再大一大,心思再成熟一些,就會明白,這句話的正確說法是——


    我喜歡你,所以希望你一路春風得意,青雲萬裏。


    可惜現在,容沅少年隻是看著,在他眼中一臉冠軍相的藺澤君,然後伸出了自己左手的小指。


    “省市賽之後,再一起看天吧?”


    藺澤君一愣,放下了手裏的牛皮紙袋,勾上了少年的小指,這時候的她,還沒有意識到,這會是個長達數年的約定,隻覺得少年板著臉的樣子,像極了三歲小孩兒裝老爺爺,好笑的一比。


    “每個比賽後,都一起看天吧。”


    容沅少年惡劣的笑了笑,勾著藺澤君手指的小指用力,確定她不會掙脫後,又得寸進尺的開口。


    嘛,果然是小孩子。


    藺澤君無奈的想著,然後順勢晃了晃兩人相交的小指,應下了“好。”


    江橋上,不遠處漸漸形成的早市,漸漸人聲鼎沸,容沅少年揉了揉自己癟癟的肚子,各式早點的香氣,隨著風,迫不及待的鑽進少年的鼻子。


    “要一起去吃碗麵嗎?”藺澤君看著偷偷揉肚子的小少年,忍俊不禁“我還沒吃飯。”


    少年耳尖有點兒紅,卻還是佯裝不耐煩的樣子,擺了擺手“女人就是麻煩,那就陪你吃碗吧。”


    其實她才沒有麻煩,容沅少年心不在焉的想著,她是他見過,最溫柔的人了。


    他老媽還會因為他糟心的成績,將雞毛撣子舞得虎虎生風;還會在他排位賽的時候,去拔他的網線或者電腦線,壓迫他做數不清的卷子。


    如果必須要找一個人,像爸爸媽媽那樣,一輩子兩個在一起的話,那他隻想和藺澤君這樣。


    容沅少年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嚇了一跳,趕緊用力搖著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通通甩掉。


    藺澤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背著手走在了他前麵,她的步伐很快,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小跑幾步,才能追上。


    容沅少年惱羞成怒的想著,他果然是失心瘋了,才會想著和她一起,她就是個會擾人心智的怪物,還背著手走路,好好的妙齡女子偏要裝小老太太,好笑的一比。


    他果然,最討厭藺澤君了。


    ...


    最簡單的牛肉麵,濃稠的湯汁上,飄著翠綠的香菜,和兩片薄到透明的牛肉。


    街上行人一走一過間的熱鬧,無處不在透露著塵世的喧囂,端著大簸箕的和善老板娘路過的時候,還從身前圍裙的口袋裏,掏出了幾瓣蒜,放到了桌上。


    兩人一直沉默的吸著麵條,突然出現的幾瓣蒜倒成了話引子,藺澤君手裏握著一次性木筷,用筷尾點了點桌麵“你吃蒜嗎?”


    “不吃,你呢?”少年一愣,咬斷麵條後,很自然的反問了一句。


    藺澤君搖了搖頭,然後開始攪著自己碗裏的麵條“我也不吃。”


    容沅少年叼著筷子,看著一口口吸著麵條的藺澤君,鬼使神差的開了口:“你們隊內感情很好吧,是怎麽做到的啊?”


    少年的神情多少有些落寞,藺澤君歪了下頭,大概也明白,似乎少年和隊友相處的並不太愉快。


    大戰隊的彎彎繞繞她不懂,但她知道,如果想要贏,大家的力氣就要向一處使,各司其職。


    想著,她站起了身,俯下腰,湊到容沅少年耳邊,悄悄地,說了一句什麽,惹得少年的耳尖又不自覺的紅了起來,臉上的落寞也消散了七八,仿佛又是那個鬥誌昂揚的容小爺了。


    這句話——


    噓,是秘密哦。


    ...


    少年一路送她迴去,大概應了那句老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容沅在一起的時間裏,藺澤君總覺得,自己好像又重新迴到了那段青澀的歲月。


    老舊的居民樓樓下,高大的少年戴著墨鏡,穿著條大花褲衩子,踩著海灘人字拖,手裏還拿著兩根奇奇怪怪、算不得牽引繩,但形似牽引繩的狗鏈子。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兩隻,被高大少年牽著的、醜上了天的狗。


    “...那是你家輔助吧?”印象挺深的,嘴巴特別賤。容沅少年嘴角抽搐,某些不好的記憶上湧,讓他恨不得直接轉身離開。


    藺澤君的臉有點兒發紅,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有一種,出奇尷尬的感覺。


    如果董淮在的話,一定會貼心的告訴藺澤君,這種感覺叫做‘鄭巡真泥馬丟人’,不需要太過在意,習慣就好。


    “阿巡?”還是硬著頭皮點頭應下了,順便叫了高大少年一句,少年聞聲看了過來,一手摘下墨鏡,露出了張標準的男神臉。


    大叔和小弟看到藺澤君,各個激動的跟什麽似的,直拽著鄭巡往藺澤君的方向掙。


    “大哥,你跑哪兒去了?是不是這小子拐帶你?”苦哈哈的被狗拽得一踉蹌,差點兒摔了個狗啃shi,鄭巡麵上笑嘻嘻,拽著狗繩的手用力往上一提,把兩條正得意著的狗,白眼兒都勒出來了。


    藺澤君看得右眼皮直跳,接過鄭巡手中的‘狗繩’,入手冰涼的觸感,讓她覺得哪裏不太對勁“這是什麽?”


    站得離倆醜狗遠了點兒,鄭巡撓了撓頭“自製狗繩,純手工diy。”語氣中不乏濃濃的自得,巡哥動手能力賽高。


    想了想,他摸著下巴又接了一句“除了阿淮給的麻繩,浪哥還讚助了三條皮帶。”說著,還伸出手,比劃了個‘三’。


    真皮皮帶你用來拴狗,藺澤君木著臉,如果平哥知道了,肯定會炸毛的吧,這群敗家的。


    心裏有些疑惑鄭巡為什麽會在這裏等自己,不過瞧著他一副急得上了頭的樣子,卻又緊閉著嘴巴,估計是其他人在場,他不太方便說吧。


    藺澤君抿了抿嘴,剛想說點兒什麽,作為告別,就聽見自家輔助賤兮兮的,調侃著敵方中單小天才。


    “咋樣,這狗,醜不?”鄭巡賊溜溜的指了指藺澤君牽著的兩條狗,在容沅一言難盡的表情中,大著力氣,拍了拍胸脯“容沅,你要是個爺們兒,就說實話。”


    容沅少年微微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個來迴,頂著藺澤君晶亮亮的眼神,咬著後牙槽,眼睛一閉,大著嗓門兒“好看。”


    鄭巡腦門子上開始瘋狂冒著問號,不是兄弟,你閉上眼睛,就不是睜眼說瞎話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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