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轉眼,到了寶應元年的農曆四月初一,即公元七百六十二年四月初一。


    形容枯槁的李隆基躺在床上,望著眼下這晦暗的寢宮,這是他做太上皇的第七個年頭。


    一個剛來不久的小太監推門闖了進來,口中唿喚道:“太上皇,太上皇,快看啊,院子裏的桃樹抽芽了!”


    隨著小太監進來的,還有久違的暖陽。


    金色的陽光灑了進來,把原本晦暗的寢殿照的一片透亮。


    病重多時的唐玄宗李隆基隨著小太監的唿喝,艱難的支著身子望了過來。


    那小太監到了近前,把李隆基服了起來,道:“太上皇,今天大地迴春了,您這柄一定會好起來的!”


    看著小太監臉上的那種喜悅,李隆基卻絲毫開心不起來。


    李隆基問道:“聽說皇上最近病了,不知病情如何?”


    那小太監一邊給李隆基捶腿,一邊說道:“聽說皇上這病來的突然,請了好幾撥的太醫都束手無策。”


    李隆基咳嗽了幾聲,那小太監急忙倒了一杯清茶,讓李隆基順順氣兒。


    李隆基接過茶杯抿了一口,感覺氣息順暢了許多。


    李隆基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隨手把被子遞給那小太監。


    那小太監在街被子的時候,許是聽到屋外樹上嘰嘰喳喳的鳥叫,一時走神,碰翻了杯中的水,有一些撒在了李隆基的衣襟上。


    小太監嚇得慌忙跪倒在地,不住的磕頭請罪:“請太上皇恕罪,請太上皇恕罪!”


    看著麵前這個把頭磕的如同打算一般的小太監,李隆基不由想起了他的貼身內侍大太監高力士。


    若是他在,一定不會像這般請罪,而是要給自己講一些趣事兒來掏自己歡心。


    不過,高力士在幾個月前被那李輔國安上了一個“潛通逆黨”的罪名,流放到了巫州。


    巫州,那是一個怎麽樣的窮山僻壤,高力士跟著自己享了大半輩子的清福,若失去了那種苦寒之地,怕是會受不住的。


    不過,旋即,李隆基又歎了口氣。


    以那李輔國的性子,怕是還沒等高力士到了巫州,人怕是就沒了。


    而事實正是如此,其實高力士剛剛離開長安城,就被一夥攔路打劫的“強盜”給殺了。


    這時,從外麵忽然刮進來了一陣帶著雪腥氣的寒風。


    李隆基打了個哆嗦,他畢竟今年已經七十八歲了。


    正所謂人活七十古來稀,試問這天下間,有幾個能活到七十歲的?


    看到李隆基似乎是有些怕冷,那小太監急忙站起身來,準備去關房門。


    李隆基卻忽然叫住了小太監:“別關了,來扶我出去曬曬太陽,我也很久沒有曬過太陽了!”


    那小太監應了一聲,急忙過來給李隆基穿起了衣服。


    這甘露院雖大,侍從雖多,但如今,李隆基能夠使喚的也不過是小太監二三人,宮女一二人,滿打滿算不過五人。


    想到此處,李隆基不由的更是歎了口氣。


    想當年,他唐玄宗李隆基也算得上是雄姿英發,大唐到了他的手裏,國力達到了鼎盛,世人皆稱開元盛世。


    甚至比他的祖父,那位發動了玄武門之變,從而登基稱帝的李世民的貞觀之治更加的鼎盛。


    那個時候,真的是:長安城中不閉戶,萬邦來朝匯京都。霓裳羽衣升平舞,世人皆道更卻無。


    想到以前的盛世榮華,前唿後擁,指點江山,在與眼下,兩相對比,李隆基又重重的歎了口氣。


    或許想當年,他的曾曾祖父,大唐的開國皇帝,被兒子軟禁,便是和自己一樣的感同身受吧。


    “走,扶我出去,我也許久沒有在這院子裏走動走動了。”


    小太監應了一聲,攙扶著李隆基向外走去。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漫長,雖然早已經立春多時,但樹杈之間仍可見霜雪。


    外麵雖然是陽光普照,但一陣風吹來,李隆基還是會不自覺的哆嗦一下。


    “太上皇,小人去為您軀一件大衣來。”


    李隆基擺了擺手,搖了搖頭,道:“我,果然是牢了,想當年我?曾在漠北,縱馬揚鞭,那漠北苦寒之地,不知比這裏冷了多少,我卻絲毫不覺得寒冷。可如今....”


    李隆基的話還沒說完,從外麵唿啦一聲走進來了一大群人。


    而那為首之人,不是那大太監李輔國,更是誰?


    這李輔國早些年曾經受到李隆基責罰,高力士的鞭笞,一直耿耿於懷。


    如今當年的太子當了皇上,可以說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句話尤其是在李輔國的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李輔國不僅以各種名目殘害、打壓李隆基的親信,還經常對李隆基這位太上皇無禮。


    李隆基雖然暗恨李輔國,但卻倍感無力。


    有道是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虎落平陽被犬欺。


    自己的那個好兒子,當今的皇帝陛下巴不得自己早些死了,他才開心呢,哪裏會管這些事?


    “微臣李輔國見過太上皇。”


    李輔國雖然如此說,但卻一點行禮的架勢都沒有。


    李隆基對此早已習以為常,倒也沒有說什麽,隻是橫眉冷對的看著李輔國。


    李輔國直起了身子,笑著說道:“臣剛才在外麵聽見,不知是哪一個說想當年縱馬揚鞭。”


    說到這,李輔國看向那個小太監,道:“小多子,適才是你說的吧、”


    “李公公,不....”


    不等這小太監說完,李輔國一揮手,道:“來啊,把小多子送到上飼院去,讓他好好喂喂馬!”


    聞言,小條件的臉色大變,噗通一聲跪倒在了李輔國麵前,一邊磕頭,一邊哭喊著告饒:“李公公,奴婢知道錯了,輕李公公網開一麵,求李公公網開一麵!”


    李輔國冷哼了一聲,道:“來啊,帶走!”


    話音落處,從李輔國身後衝上來兩個禁衛兵,二話不說的把小太監拖了出去。


    小太監一邊掙紮著,一邊哭喊道:“太上皇,太上皇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聽著那小太監撕心裂肺的哭喊,李隆基默然無語。


    如今,他自身尚且不能保,更何況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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