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徹骨行人稀,朱門緊閉燭光搖。


    “奴婢見過齊王殿下。”


    “皇上的身體可有起色?”


    “迴齊王,奴婢不知,禦醫正給皇上號脈。”


    “好了,你且去忙把。”


    “奴婢告退。”


    齊王楚玉隨手抖了抖肩上飄落的雪花,大步流星的向當今皇上的寢宮走去。


    楚玉,人如其名,真可謂豐神如玉,正值壯年,是當今皇上的胞弟,也是當今皇上的左膀右臂。可以說,大梁一半的江山都是這位齊王打下來的,可謂是戰功卓越,無出其右者。


    楚玉來到景陽宮,見大批軍士守在宮門,眉頭輕輕皺了皺,徑直向前走去。


    “齊王請止步,皇上口諭,無詔令不可入內。”禁衛軍統領王直高聲正色道。


    楚玉盯著王直看了半晌,突然笑了,“本王乃皇上胞弟,你敢阻我?”


    說罷,楚玉向前邁出一步。


    “無陛下手諭,誰來了都不能進。”王直向前一步,阻擋在楚玉麵前。


    其餘軍士見此,皆橫刀向前,嚴陣以待。


    楚玉雖說是一個人,但王直卻如臨大敵,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楚玉。


    “我隻想看看皇上身體是否有恙,至於宮內外那些傳言,皇上是不會相信的。”楚玉再笑,顯得有些溫和,隻是一雙眸子閃動著攝人的光。


    “卑職心知齊王為天下社稷,但陛下有令,卑職不敢不從,還請齊王迴府。”王直不卑不亢的說道。


    “王將軍真不愧為陛下寵將,本王若有像王將軍這樣忠君體國的屬將,定是人生快事。”楚玉笑著說道。


    聞言,王直臉色大變,厲聲止道:“齊王殿下,還請注意言辭,若是文官聽到,少不了參上一本。”


    楚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王將軍請勿多心,本王隻是隨口之言,至於那些文人,隻會作些盛世華辭,又怎知戰事殘酷。皇上誤信其言,重文輕武,致使武備荒怠,韃虜擾民,邊疆戰事不止。前朝之鑒,猶在昨日。”


    聽此言,王直麵色劇變,厲聲道:“齊王此言,意為何故?當今聖上勵精圖治,齊王怎能訴前朝廢帝,此大逆不道之言,末將就當從未聽過,還請齊王離宮迴府。”


    說罷,王直橫刀身前,直視齊王。


    楚玉正待說話,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得許多宮人大喝不止,天上飄落的雪花都有些淩亂。


    “王將軍真是好氣魄,膽敢對齊王不敬。若無齊王,我大梁必失一半江山。”


    驃騎軍統帥李乾說罷,轉身向楚玉參拜。


    李乾身後一幹將領皆高唿:“參見齊王千歲。”


    楚玉擺了擺手,責備道:“李乾,豈可對王將軍無禮?”


    楚玉看似在責備,但眼睛卻緊緊逼視王直。


    王直嚴陣以待,心中大驚,日前宮內外有傳言,大梁之興在齊。


    王直高聲道:“李乾,你帶這些軍士進宮,難不成逼宮否?”


    此言一出,宮門前陡然死寂,王直身後的禁衛軍緊握長槍,槍刃反射著冷冽的寒光。


    雖然李乾有齊王撐腰,但李乾聞聽此言,還是止不住的冒出了冷汗。謀逆之罪,罪當滅其九族。李乾握著長刀的手止不住的輕顫,一時竟說不出反駁之言。


    楚玉看在眼裏,心知這李乾雖作戰勇猛,可以一當百,但這言語之事,愚笨不堪,可謂是有勇無謀之輩。楚玉輕笑,道:“邊事吃緊,多有不利,李將軍想必是向皇上呈報戰事,這才深夜進宮的把?”


    此言一出,李乾忙點頭稱是。


    王直雖知這是托詞,但既然期望出麵,也不好多說什麽,盯著楚玉深深的鞠了一躬,不卑不亢的說道:“夜已深,陛下抱恙,不宜驚擾,還請齊王迴府,以免世人多言。”


    “本王如果執意進宮麵聖呢?”楚玉雖然還是帶著溫煦的笑,但眼中卻閃過一絲殺機。


    對於王直這等有勇有謀,忠君愛國之人,楚玉心中十分佩服,也想招攬,但此人三番四次阻攔,楚玉心中免不了升起一絲殺機。


    王直看到了楚玉眼中閃過的殺機,但還是直言道:“禁宮之內,擅動抗旨不尊者,殺!”


    言罷,王直陡然拔出腰間長刀,直指齊王楚玉。


    見此情形,李乾上前擋在楚玉身前,亦拔出長刀。


    就在二者拔刀相向之際,身後的景陽宮宮門吱呀一聲從裏麵打開了。大太監王德升站在宮門前高叫一聲:”宣齊王覲見。“


    王直還刀入鞘,躬身一拜,高聲道:”請。“


    楚玉輕笑一聲,提步向前走去,走到王直身畔,輕輕拍了拍王直的肩頭,讚許道:”王將軍真不愧為王將軍。“


    說罷,楚玉徑直入宮門。


    始入宮門,迎麵撲來一陣暖風,掃去了外間的嚴寒。


    宮內燭光搖曳,宛若白晝。


    楚玉定睛一看,隻見他的兄長,當今皇上半倚在床上,隔著黃色的床帷正定定的望著自己,臉色並不看的真切。


    ”臣第見過皇上。“


    說罷,楚玉就要跪拜。


    楚義擺了擺手,道:”自家兄弟,何必這些虛禮。“接著,楚義又對身旁侍立的禦醫、宮人說道:”爾等都出去吧,朕與齊王敘些家常。“


    ”遵旨!臣等告退。“


    砰!


    沉重的宮門緊緊閉合,偌大的寢宮隻剩下這兄弟二人。


    楚玉站著隔著黃帷望向楚義。


    楚義半臥隔著黃帷望向楚玉。


    二人皆未語,一時間,宮內沉寂。隻有燭火燃燒發出的劈啵聲。


    “坐吧。”楚義伴著一陣劇烈的咳嗽。拍了拍床榻說道。


    楚玉輕輕點了點頭,掀開黃帷,看著床上的兄長,手不禁劇烈的抖動起來。


    床上的楚義早已不複以前氣吞山河萬裏的雄姿,黑發白了七分,臉上的皺紋也多了許多,臉色呈現病態的暈紅。未見楚義之前,楚玉心中有許多猜想,但一旦見麵,心中忍不住生出酸澀。


    “哥,你...你怎會這般如此?”楚玉顫抖著雙唇,眼中滿是水霧。


    “有,有近二十年了,我沒有聽到你叫我這聲哥哥。記得你二十年前最後一次這麽叫我,是我當皇上的前一天夜裏。人生如夢,恍若昨日,我現在雖然貴為皇帝,但誰又知皇帝的心酸,我還是一介凡夫俗子罷了。坐吧,弟弟。”


    說著,楚義又咳嗽起來。


    見狀,楚玉急忙倒了一杯清茶,端給楚義。


    楚義看著楚玉手上也生了些許斑紋,接過茶杯,呡了一口,歎道:“我們都老了。”


    聽到這句話,楚玉身體猛地一顫:“是啊,我們都老了,但有些東西已經無法改變。”


    “你終究是放不下。”


    “沒有得到的,終究讓人向往,神仙亦不能免,況乎凡人。”楚玉緊緊盯著床榻上的楚義道。


    “你終究還是想要這皇位嗎?”楚義看著楚玉輕歎道。


    “是!”楚玉直言不諱的說道,絲毫不忌言語之失。


    “我有嫡嗣,與禮不符。”


    “二十年前,周氏亦有後,荷況周皇健在,皇兄亦不是登上大寶,臣第隻不過是效仿皇兄。“


    聞此言,楚義臉色大變,忍不住又咳嗽起來。


    楚玉看著自己的兄長,卻無動於衷,繼續道:”皇侄尚且年幼,弟權且替兄長暫管江山萬裏,待其成人,弟願拱手相讓。“


    ”你就這麽想當皇帝?“楚義臉上雖有病態,但此時眼神格外迫人,如淩厲的刀鋒,直刺楚玉心頭。


    楚玉毫不退讓,靜靜的看著楚義,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要為帝,無人可阻。“


    ”朕有雄兵數十萬,一聲令下,無物不破。“


    楚玉輕蔑一笑。”不過土雞瓦狗,雖有雄兵,但卻無一人可統,隻不過多費些時日,多死些人罷了,結果不會改變,吾為帝!隻是兵戈一起,皇侄恐有損傷。“


    聞言,楚義臉色一變,格外鐵青,眼神中驚疑不定,他本有四子,長子文武全才,隻是早殤。次子雖然淩厲,但卻遠不及楚玉對手,更何論其他二子。


    時間啊,楚義相信,隻要自己在能活十年,不,五年,必定能培養出一個合格的接班人。但。自己這身子已經病入膏肓,近期雖有起色,但自己這個弟弟又怎會給自己多餘的時日?


    楚義看著楚玉,淒涼的一聲悲歎,空留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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