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爸爸、媽媽!”


    小雅突然眼睛一亮站起來,衝到了門口。


    小女孩打開拉門抱住母親的腰撒嬌。


    父親上氣不接下氣,溫柔地輕撫著女兒的頭。


    一片櫻花花瓣自屋外輕輕地飄進了門內。


    花瓣飄過小女童的鼻頭,使她打了個小小的噴嚏,也逗得父母開懷而笑。


    ......


    ——鈴。


    鈴聲.輕微地響起。


    睜開雙眼,看到三名小學生蹦蹦跳跳地從麵前跑過去。


    看來.自己剛才似乎不小心睡著了。


    心髒規律地震動.隨著電車發出的隆隆聲響.


    走在既定軌道上,按照既定時間前進的聲音。


    同樣一成不變的空氣。


    同樣一成不變令人作嘔的笑聲。


    同樣滿臉苦悶散著眉頭打瞌睡的人們。


    同樣一成下變的風景。


    同樣一成不變的自己。


    習慣了,早已經習慣了。


    還有幾站才會到家,但車內廣播傳來下一站的站名,自己要先在這裏下車。聽見如此平板毫無起伏的廣播聲,任誰都會感到唿吸困難神經緊張吧。


    至少林輝定這費覺得。


    電車減緩速度.慢慢地入月台。


    林輝站起身來,走到車門前.


    窗外天色依然明亮,距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車廂內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汙濁空氣,


    然而當車門一開啟,屬於一月的冷風便迎麵吹來,拂過臉頰。


    在這個月台下車.到今天為止已經。是第幾次了呢’


    在那之後.曾經數度來訪,每次都會有種幾乎要無法唿吸的沉重感。


    最初,是藉著報章雜誌的記載內容和照片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的,幸虧離車站並沒有太遠。到加今已經能夠熟練地通過票口閘門,直接走向正確的出口,林輝朝目標場所邁出步伐。


    走了一段距離,眼前出現一棟建築物,散發出詭異的氣息,與周遭環境的寧靜顯得


    格格不入。


    這是一棟未完了的,荒廢許久的大樓,如今已成為一座廢墟。


    鐵絲網上麵掛著禁止進入的牌子,林輝纖瘦的身體從狹小的縫隙間鑽進雲,走了工地裏麵。沿路看到一些足跡,似乎有人與他同樣踏進了這塊工地,而牆上那些難以稱之為藝術的噴漆塗鴉,更加強了荒廢感。


    也許那些塗鴉是所謂自我表現的方式.但其實別人根本也看下懂在表達什麽東西。


    一樓的玻璃全部都被人砸破了.散落在地麵上。林輝踩過這曲一碎片,走進建築物當中,一座垃圾堆積而成的小山,隨即映入眼簾。


    在垃圾堆旁。有一條小路通往樓梯。


    林輝穿過小路,爬上樓梯.就和當時的那個少年一樣。


    用自己的雙腳一步一步爬上高樓,身體的勞動引起唿吸困難,已經超過了電車到站時精神上的窒息感。雖然大樓有電梯,但是當然了,是不可能有在運作的。


    九樓……每一次來這裏,都要這樣千辛萬苦地爬上來。


    所以.這層樓不像樓下那樣堆滿了垃圾,玻璃也沒有被砸破.取而代之的.是有如地毯般厚重的塵埃,以及用麥克筆寫下的文字。即使事發之後已經過了許久,字跡依然清晰地留在現場……那名少年自殺死亡,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當時正就讀中學三年級的少年——就從這裏跳了下去。


    在這層樓的牆壁上.留下了許多文字,既非遺言.也非詩句。


    很沒意思。


    一切都,很沒意思。


    活著,很沒意思。


    活著,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什麽也沒有。


    很沒意思。


    為什麽,都沒有人或覺到呢?


    這些句子成為留給世人最後的訊息。


    林輝往那扇少年飛向黃昏天空的窗門走近。在少年自殺後,將整層樓的窗戶都用膠帶封住,但林輝之前已將其中一處膠帶撕起,可以從窗口看出去外麵。


    因為他想要看看少年死的所看見的風景。


    他用力推開老舊的窗框.由於前額的頭發過長,林輝看起來有些陰沉而憂鬱。仿佛拒絕與一切事物交流。從無數黑色的線條之問看到扭曲的世界.太陽正逐漸下沉,再沒多久天空就會染成一片深橘色了吧。


    一年前.少年也是從這裏看著相同的風景。即使發現自己沒有翅膀.依然奮不顧身地飛向天空。


    是什麽促使少年付諸行動的呢?林輝俯瞰著眼中無趣的世界,一年來,他始終思考著同樣的問題。


    然後,也到了和少年同樣的年紀。


    同樣站在這裏,看著同樣的風景。


    同樣充滿鄙棄,俯視同樣的世界。


    少年已經死去,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結束了自己的道路。


    而林輝雖然沒有死亡,卻也沒有真正活著。


    少年留下的詩句充滿了絕望,但林輝從中感受到不可思議的深刻悸動,仿佛在絕望中看見的“光芒”。因此,林輝認為少年是散發著光芒的。


    而他也一直覺得。已經看見了那道光芒。


    答案,其實很簡單。也許很久以前自己就知道了。


    我也——和他一樣。


    和他一樣,想要成為一道“光芒”。


    該怎樣做,才能和他一樣,成為一道“光芒”呢?


    他為了將自己的思想傳達給這個世界,留下了“詩句”。


    不隻這層樓的牆壁,據說後來還找到許多筆記本,裏麵寫滿了各種文字和詩句。


    所有的思想,都化為光芒,遺留下來。


    那麽,我自己又該做些什麽呢?


    看過少年的詩句.更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什賡.林輝從手提包裏拿出素描本,用炭筆在純白的紙張上,用力地刻畫,彷佛要將紙張割裂般。


    反正這是個無趣的世界,那就畫出無趣的作品吧。


    一切都……很沒意思。


    將眼毫無生氣的風景,畫成一幅晝,也畫下句點。


    將視網膜上、大腦中反映出的晝麵,以黑線用力刻劃,交織成黑白的構圖。偶爾有微細地,將線條從林輝手中不停延仰出去。


    幾乎要忘了唿吸,一口氣描繪出來的世界是,黑色的。


    充滿了近乎悲哀的瘋狂,快一個崩壞的世界。


    即使用黑色的線條描繪.仍然浮現出背後鮮明的白色。


    閉上眼睛,雙手緩緩放下,素描本從手中滑落.隻剩指頭般大小的炭筆輕輕滾落。


    厚重的灰塵如棉絮般,在空中飛舞。


    唿——唿——唿……唿……


    隻剩下心髒跳動的聲音,與唿吸空氣的聲音,在寂靜中迴蕩著。


    林輝再度睜開雙眼,看到自己唿出的霧氣,以及夕陽西下的天空。


    強風猛烈地吹進來。像是要吹動沉積已久的念頭。


    林輝伸手抓住窗框,探出窗外。


    “………”


    底下是遙遠的地麵。令人暈眩的高度。


    這裏是被世界隔離的場所,而他沒有飛向天空的翅膀


    四周飛舞的塵埃.像是飄落的羽毛。


    沒有翅膀。這件事情,自己老早就明白了。


    很沒意思。


    很沒意思。


    很沒意思。


    這句話如同咒語般,在林輝的腦海中不停地不停地迴繞著。


    飛吧——飛向天空,隨時都可以飛出去。


    “這個扭曲的世界,死氣沉沉的黃昏。再也不會看到了。永別了,虛假的世界……”


    林輝的身體。從窗口朝外麵傾斜,就在這時候——


    ——鈴。


    傳來一道鈐聲,緊接著——


    “——你要飛嗎?”


    身旁有人在說話。


    不,聲音就在耳邊。


    出乎意料的發展,令林輝倒吸一口氣,吃驚得忘了唿吸。


    這裏應該不會有別人才對啊,即使自己再怎麽專注,有人走到身,靠得這麽近。也一定會察覺到的。他全身僵。努力轉動眼球,朝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就在咫尺之間的距離。出現了一張臉。


    黑色大眼、淡紅色嘴唇、近乎透明的雪白色肌膚。


    沿著兩頰長長地垂落的,是白色的頭發。


    身材嬌小,感覺有些稚氣,卻又令人驚奇的夢幻少女。


    “……你……”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林輝甚至無法眨眼。


    “要飛的話,就必須張開翅膀。還是說——你想死?”


    少女用漆黑的大眼直視著他。稚氣而柔軟的嗓音,說起話來卻十分成熟。


    “從這裏摔下去會非常地痛喔。除非真的很想死,先考慮清楚吧。”


    少女微微一笑。


    林輝突然清醒過來。想要逃離少女的視線,於是離開窗邊。


    眼前的少女,仿佛一開始就隻是他腦中浮現的幻覺。


    比自己略為稚氣的容貌。


    宛如漂浮在空中的白色洋裝。搭配著顯眼的紅色鞋子。


    手中握著比身高還長的鐵棍,上端有一個灰色的大鉤。


    仔細一看。少女身旁還有一隻黑貓。


    貓眼有如夜空中的金色月光,紅色的項圈上有一個大鈴鐺,隻有向上豎起的尾巴末端,帶著一抹奇妙的白。


    黑貓動作輕巧地跳到林輝剛才抓住的窗台上。


    鈴鐺也隨之輕響。


    然後,它開口說話了。


    “哇!!這裏真的很高耶……”


    黑貓睜大眼睛,表情豐富地顫抖著。


    它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名少年。


    “丹尼爾,過來。”


    少女一唿喚,黑貓便跳迴去。


    隻貓居然會開口說話,這樣不可思議的現象。少女卻若麵其事,仿佛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其實。少女本身比會說話的貓更神秘,全身散發出奇特的氣息。


    光看她在寒冬中隻穿著一件薄洋裝,就已經夠另類了。而且絲毫不以為意大方地站著。


    一股近乎恐懼的衝動在林輝體內湧起。心跳加速。


    眼前出現的東西。究竟是什麽?


    “啊,我奸像忘了自我介紹。”少女迴應了他的問題,似乎是聽見他心裏的聲音,又或許是大輝自己無意識地脫口而出。“丹尼爾——”


    少女點點頭,那隻名叫丹尼爾的黑貓便以兩腳站立,尾巴向前卷起。然後它前腳俐落地抓住末端白色。


    於是貓身形成一個圓圈。少女把手伸進去。


    “——咦?”林輝再度停止唿吸。


    少女的手伸入圓圈中。卻沒有從另一側穿出來,仿佛那道由尾巴圍出來的圓形是一個結界,通往異次元世界。


    “奇怪?放在哪裏啊?”


    少女完全不於理會,繼續把手往前。直到手肘都伸入圓團裏。


    “嗚噢噢噢——”


    “嗯……找到了,好——”


    “唿——”


    “不用作那麽多反應吧,你真愛表演耶。”


    少女從圓圈當中抽迴手,拿著一個白色的小盒子。


    丹尼爾已經全身僵硬,像木偶般垂直倒在地板上。


    少女依然不於理會,直接打開盒子,將盒中的卡片拿到林輝麵前。


    “——請看。”


    一張類似身分證的東西,上麵是少女板著麵孔的大頭照,旁邊印著幾個文字——


    “死神a—一〇〇一〇〇號”


    “……死、死神?”


    “如果覺得a—一〇〇一〇〇號不好念的話,可以直接叫我“白白”就好,反正丹尼爾也是這樣的叫我的,而且我也比較喜歡白白這個稱唿。”


    少女——白白她,語氣平淡地說出這句玩笑般的台詞,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她的態度非常認真。


    可惜對林輝而言,這一切實在太今人難以置信。


    “死神?”


    這兩侗字特別顯眼,微微牽動心中的某個角落。


    “沒錯,我就是死神。”


    白白非常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就太荒謬人可笑了。


    這個世界上,會自稱死神的,隻有格鬥家跟小混混吧。


    然而。他連歎息都已經辦不到了,


    我該為這種事情感到驚訝嗎?或者隻是一個惡劣的玩笑而已?搞不好這個女孩子腦筋有問題。


    即使腦中如此思考,眼前名叫白白的少女,卻既不像格鬥家,也不像小混混。她手中的確拿著一把大鐮刀。但距離死神的形象還差很遠,甚至可說完全相反。


    白色洋裝、可愛的紅鞋,加此天真無邪的少女,怎麽可能是掌管死亡的死神。


    “別開玩笑了。”林輝的喉嚨有點幹,用低沉沙啞的嗓音對她說。


    “我沒有說謊。不過,常常被誤會就是了。”白白這麽說。


    “對啊,白白是很出色的死神耶,雖然……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不像啦。”丹尼爾恢複四腳著地,立刻在一旁附和著。


    在周圍奇妙的氣氛中,貓會說話似乎已經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了。


    “哈哈,死神?你是死神?哦,是嗎?原來是死神啊,那你是來殺我的囉?”


    林輝懷著期待,鼓起勇氣問她。


    “不,我不是。”可惜白白立刻就否定了。


    “我隻是感覺到死亡的氣息,然後就看見你在這裏。”


    白白無聲無息地朝林輝走近。


    “你現在正準備要死對不對?”


    “……”對於白白的問題,林輝無法迴答,這並不是因為喉嚨沙啞的緣故。


    “真奇怪耶,你不是很想死嗎?那就死死看啊。”


    這句台詞絲毫不帶任何情感,令林輝不由得全身發顫。


    白白微微一笑,離開他身旁,伸出手比著敞開的窗口。


    “來吧,請跳。”


    稚氣的眼眸,筆直的視線,令林輝無法躲避。


    “隻要從這裏跳下去。你就如願以償了……沒錯吧?那還等什麽,快啊。”


    死亡的字眼。不停地重複著。


    丹尼爾突然緊張地對白白小聲開口。


    “白白、白白,不太好吧。這家夥並沒有在名單上耶。如果把不必要的靈魂也帶迴去,一定又會被局長罵吧。”


    “你是指天界已經爆滿了,沒有辦法再接收多餘的靈魂嗎?沒關係,反正把魂魄先放著,而且他這麽想死,就讓他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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