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夜——退縮了。


    恐怕不是因為被安野的理論駁倒.


    而是不敵她的氣魄。


    就連站在遠方的夏景,也大多是因為她的氣魄而動搖。


    安野把分量如此之重的感情宣泄給了阿夜。


    她的攻擊不見有減緩的趨勢。


    “所以你隻是在害怕犯錯、害怕失敗。一旦像李崎一樣犯了錯,就會身受無法彌補的傷害。因為害怕受傷,所以才假裝成自己是怪物和王川劃清界線而已……直到現在還是沒變。”


    終於。


    “……唆。”


    我是以人類的身分跟你下挑戰書的。那麽你又想用哪個身分向我開戰呢?如果是怪物,那拜托你拿出怪物的樣子,快點用那個藏物把我給燒死吧。如果是人類,那你就像個人類一樣撲上來揍我啊。我讓你自行選擇!


    安野的話語終於——


    「……囉嗦。」


    「不過我看你也無法下定決心吧?因為你從來沒有自己做過選擇啊。你是一個不敢靠自己的判斷做選擇,總是把責任推卸給別人自以為是、身不由己的膽小鬼嘛。像你這樣枯燥乏味的女人……也難怪王川根本沒把你放在眼中囉。」


    「……少囉嗦!給我閉嘴,安野!」


    讓阿夜失去了冷靜。


    就跟剛才的安野一樣有勇無謀。


    無意使用寶物武器,赤手空拳地從正麵展開攻擊。


    「哼……放馬過來啊!」


    安野擺出迎擊的架式。


    閃過瞄準臉頰飛來的拳頭,藉機揪住阿夜的手臂、欲順勢施展過肩摔。然而,即便身心都處於激亢的狀態,阿夜的實力仍遠在安野之上。她在千鈞一發之際抽出手臂,就著貼身的狀態提起膝蓋,朝失去防備的安野的側腹予以重擊。


    「嗄!」


    這記重擊使肋骨發出了折斷的聲音。


    但安野的身體並未因此被擊潰。


    她藉機抓住阿夜的腳將她弄倒


    「……可惡!」


    安野抓住阿夜,隻手固定住她的頭部,沒有花俏的招式也沒有技術可言,隻是以蠻力痛毆。


    一拳。兩拳。三拳。就在蓄勢擊出第四拳時,阿夜倏然朝安野的領子伸出雙手。


    她同樣以蠻力使出柔道。


    被非凡的臂力使勁一摔,安野就像漫畫常見的一幕般騰空飛起,身上纏著半破的紙門在地上翻滾。然而揚起的塵煙尚未落定,她便重整態勢縱身一躍。


    阿夜一邊拔掉鏡片破損的眼鏡一邊準備應戰。


    安野也難逃狼狽模樣,頭上的馬尾鬆脫了一半。


    技術和風度的考量早已被雙方拋到了腦後。


    「喝啊!」


    安野大聲吆喝,揪著阿夜的頭發以頭錘撞擊。


    「……嗚!混帳……」


    額頭遭受猛擊的阿夜不甘示弱地揮拳,擊中安野腹部。


    說是戰鬥又過於幼稚。說是小孩子打架又太過激烈。


    那是一場雙方僵持不下,扭打成了一團的混戰。


    旁觀著過程的葉亞轉頭麵向夏景詢問:「呐,夏景……真的不用阻止她們嗎?」


    「你在說什麽啊?」


    夏景搖頭。


    「就讓她們打個痛快吧……是說我也有點被她們嚇到了。」


    安野那副淒厲的模樣自然不在話下,教人驚訝的是沒想到連那個阿夜也會動怒成那個樣子大打出手。


    互毆的激烈程度有增無減。


    繼續打下去,無論哪方賠上性命都不足以為奇。


    不過,句點卻突如其來地草草畫下。


    「你給我……」


    或許是傷及了內髒,嘴角垂掛著鮮血,


    安野——一把揪住了阿夜的領子。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她抓著她,彷佛要趁勢讓對方無路可逃似地。


    直到阿夜的背部撞上廳房的柱子,才停止了前進。


    安野把臉貼到阿夜的麵前,嘶啞著嗓子吼道:「你……你應該不是這麽沒種的人吧!」


    因撞上柱子的衝擊而痛苦不已的阿夜,瞪著安野的眼神依舊兇惡無比。


    「該適可而止的人……是你。」


    阿夜抖著肩膀氣喘籲籲,開口爭辯:「就憑……這樣的理由!如果你以為憑這樣的理由就能說服我,那你——」


    「這樣的理由?不要開玩笑了!什麽叫這樣的理由!」


    安野的嘶吼,不知不覺間從憤怒轉變為了悲痛。


    「沒錯……我的腦筋是不算聰明。就算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可以說服你的道理,實力也沒有強到能用力量強迫你服從我的話!可是……可是!」


    安野揪住阿夜製服領口的手指折了起來,像是要依附著她不肯放開般。


    「我受夠了!我討厭和阿夜姐互相殘殺!我也討厭坐視不管眼前發生的內亂!阿夜姐……你從小就是一張撲克臉,可是個性善良,又有點笨拙……」


    她的聲音語帶哽咽。眼眶逐漸蓄積起了淚水。


    安野像個小孩子一樣抽抽噎噎的同時——


    她把臉埋進了阿夜的肩頭,喃喃說道:「我……很喜歡阿夜姐。所以我也不想看到你與幸福無緣的樣子!」


    之後的安野仿佛迴到了童年時光。


    「為什麽?為什麽你就是不肯鼓起勇氣?小時候我不敢加入葉亞她們一起遊戲的時候,你不是開導過我嗎?……如果不鼓起勇氣跨出第一步,就不會有任何進展,不有所作為就不會有改變,這樣告訴我的人不就是你嗎?」


    「……安野。」


    「拜托你打起勇氣嘛。不要再做這麽沒有意義的事,認真麵對現實好不好……」


    盡管早已泣不成聲、連咬字都不清楚,安野仍不停反覆念著阿夜的名字。


    阿夜姐,我拜托你。


    我拜托你——


    安野終於癱坐了下來。


    她啜泣著握起了拳頭,垂頭喪氣。


    阿夜呆若木雞地在原地呆站了一段時間,一會兒後——


    她以漫不經心的動作用手抹掉嘴邊的鮮血。


    「你真像永遠長不大的小孩,我快受不了你了。」


    然後喃喃地低聲嘟囔,便從安野身上別開了視線。


    阿夜邁步前進。


    朝著夏景兩人——亦即玄關口。


    她對夏景和葉亞視若無睹,也沒迴頭看安野的背影,步伐堅定不見絲毫猶豫。


    走下了有高低差的玄關後,阿夜這才駐足。


    她稍稍側眼望向了屋子深處。


    以算不上高分貝,然而卻十分洪亮、清晰的凜然聲音大喊:「……秋吟!」


    朝著可能躲藏在屋子某處的秋吟。


    阿夜坦蕩蕩地宣言道:「從這一刻起,我要以凡人之姿活下去。往後我不會再為你們賣命,當然也不會協助葉亞……」


    「阿夜……姐。」


    哭得整張臉涕泗縱橫的安野轉頭迴望。


    阿夜麵露淡淡的微笑。


    「謝謝你,安野。」


    語畢,她重啟步伐離開了屋子,再也沒有停下來過。


    過了一會兒,安野終於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


    夏景和葉亞連忙趕上前。


    「喂,你還活著嗎?」


    「……勉強保住一條命。」


    安野像是氣力放盡般籲了一口氣。


    乍看下她並未有明顯的外傷。


    當然,打鬥的時候應該是斷了好幾根骨頭,內髒也有受創,不過鈴鹿的自愈能力果然非比尋常,安野的傷勢幾乎完全治好了。


    安野從口袋掏出橡皮筋,重新綁好徹底鬆脫散開的馬尾。


    綁好後,她看著自己的身體,地發出了苦笑。


    即使可以當場治好外傷,沾染在衣服上的鮮血也不可能重迴體內。而且剛才還在覆滿了塵垢的廢屋裏打得天翻地覆,以至於全身變得髒兮兮的。


    「真慘。這模樣好狼狽喔。」


    安野打趣似地如此自嘲。


    所以夏景也從旁打岔開了個玩笑。


    「瞧你變成了很有魅力的女人嘛。」


    「被你誇獎也沒啥好高興的啦。不過……也不會覺得討厭就是了。」


    安野用拳頭在夏景的胸膛上重捶了一下。


    她的表情好似走出了陰霾般豁然開朗。


    話雖如此——


    「你們兩個也先別高興得太早,幕後黑手還在後麵等著呢。」


    葉亞說得對,當下的狀況絕對無法樂觀看待。


    正如阿夜離去之際的唿喊所示,那女人正在這幢廢屋子裏。


    「安野,你的體力負荷得了嗎?」


    「……抱歉,你最好不要對我抱太大的期望。」


    鹿族的自我治療會消耗大量的體力。


    實際上,現在安野不但臉色發青,還氣喘如牛。


    不要期待她能發揮戰力比較妥當。


    「不需要道歉,你已經表現得很出色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們,你好好休養吧。」


    葉亞重新將電鋸提在手上。夏景也用力握住金枝。


    「咱們走。」


    三人穿過大房間繼續前進。


    這幢屋子的房間數目比想像中還要多、構造也非常複雜。


    不過再怎麽複雜,它終究是民房,用來隔開房間的隻是一扇紙門,何況大部分的紙門都破爛不堪,所以隻要牢記方向便能輕鬆迴到玄關。


    三人來到和緣廊相鄰的走廊上繞過轉角,斜眼瞥過雜草叢生、景象荒涼的庭院,一一確認沿途所經過的房間內部。


    最後果不出所料,三人在第五間房間裏——發現了秋吟的蹤影。


    房間大小約莫五坪。


    上座的方向有,看樣子過去家主疑似把這房間當作書齋或起居室使用。可是外觀跟其他房間如出一轍,牆壁全都殘破不堪,如今儼然成了飛蟲和蜘蛛居住的天堂。懸掛在壁盒上的掛軸同樣有些肮髒,而且攔腰斷成了兩截。


    「哎呀,隻有你們三個嗎?」


    站在房間中間的秋吟一認出夏景三人的身影,臉上浮現了溫和的微笑。


    「本來還以為你們應該會擺出大陣仗來呢。還是說外麵另有其他人在待命?」


    「我們有迴答你的義務嗎?」


    夏景不屑地說。


    「我才想問你呢,你不會是單槍匹馬吧?如果是,那我們還真的被大大瞧不起了呢。」


    不曉得伏兵現在正埋伏在哪呢。會是阿代、南宮、還是那對雙胞胎?


    然而夏景的疑問卻遭到秋吟斷然否定。


    「不好意思,就隻有我一個人。」


    「獨自赴約的膽識真教人欽佩哪。」


    葉亞麵露膽大無畏的笑容。


    「那麽就由我來當你的對手吧。」


    她一手抓著馬達的發動機,端起了寶劍做成的鋸子。


    看樣子葉亞相信了秋吟的說詞、不疑有他。


    她的性格就是這樣,並不意外。對於戰鬥,鹿一族的天性基本上跟暗算和欺敵這種工於心計的手段沾不上邊。與其說是排斥厭惡,不如說那種心機從不會出現在她們的腦子裏。


    而葉亞這個人——是夏景的認知裏,思想作風最符合鹿族女孩。


    相對地,秋吟則是夏景的認知裏,思想作風最不像鹿族的女生。


    既然她會強調自己是「單槍匹馬」,那目的很有可能是在欺敵。


    隻不過,夏景沒辦法連秋吟在玩什麽把戲都能看穿。


    因為——


    「對了,夏景同學。我還欠你一個謝禮呢。」


    「……謝禮?什麽謝禮啊。」


    「謝謝你來我家,我會好好招待你的。」


    這女人就像這樣——是一個城府很深,想法完全無法捉摸的家夥。


    「在這種又破又爛的鳥房子你打算怎樣招待我?」


    「說得也是。我連水都拿不出來請你喝呢。」


    話雖如此,隻要自己多加把勁,想從她身上套出幾條情報來應該還不成問題。


    「這裏才是你真正的家嗎?」


    「嗯,是啊。嚴格說來,應該算是母親的。」


    「所以說這房子阿樂以前也住過……對吧?」


    「你真聰明。」


    聽完夏景的推測,秋吟露出貌似開心的表情。


    「十七年前,母親把這棟屋子當作別舍使用。不過內亂發生後,這裏就被母親棄置,也不再是藏身之處……據說,連上一代的聖原本也不曉得這棟屋子的存在。如果她們後來有跑來這裏搜過,我也不意外就是了。」


    「阿樂在這種地方藏身十七年之久?」


    「怎麽可能呢。我母親的藏身之處夏景同學你不也曉得嗎?」


    「我也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看來她今天的心情非常不錯。


    雖然仍維持一貫的語氣,不過有問必答的態度倒是很幹脆。


    「上次你不是才去過嗎?就是秋吟的家啊。」


    秋吟。


    指的不是站在眼前的這個女人,而是真正的——換言之,就是三天前夏景等人所探查過的那間房子。


    「這麽說來,奪走那房子的人也是阿樂嗎?」


    葉亞繃起沉痛的表情,語帶輕蔑地說道。


    「原來如此,確實很有繁榮派首領之風……做出如此教人不齒的勾當。」


    「哎呀,怎麽這麽說呢。」


    秋吟麵不改色。


    「把我母親帶迴家奉為上賓的人,可是秋吟的父母喔?還記得他們是以神之名來尊稱我母親的呢。那戶人家啊,原本就處於支離破碎的狀態。第一個孩子剛出生便早早夭折,過了好幾十年後才生下第二胎的女兒……由於他們畏懼女兒也會像頭一胎的小孩早夭,所以一見到鹿族不會死亡的存在,整個人就像著了魔一樣。真的是太好笑了。」


    「你們這是在趁人之危嗎?」


    「不,我們隻是借了他人的軟弱之便。我們做的事跟你沒有兩樣喔,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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