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破壞的椅子變得七零八落。


    教室裏也變得一片狼藉,看起來十分的糟糕。


    而且,同學們課桌內的書本還有文具盒全都散落在地上。


    “啊啊啊,抱歉了,不過要怪就怪你們放學不好好整理書包……”


    夏景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其他事情了。


    而且,他現在需要麵臨的問題是如何能對武器做到細膩的操作。


    如果隻是拿著操作物體擊中鎖定的目標倒還不成問題,可是對方會以狂風來妨礙。


    而且夏景也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正麵砸中李崎而感到忐忑不安。


    可以的話他不想害她,也不想讓她受傷。


    生死關頭還在擔心敵方安危或許是太天真了。但——那家夥好歹是李崎,夏景的同班同學。固然她是害死方媛的黑手之一、也是迫害梨子的犯人,可是夏景說什麽就是無法親手殺害一年以來都在同個教室上課而且交情還算不錯的同學。


    桌椅宛如瓦礫般在李崎的周圍堆疊了起來。


    “呀……!”


    雖然李崎唿風試圖力保視野,可是吹跑一個,還有下一把椅子;破壞一個,還有下一張桌子,前仆後繼地團團圍住李崎不肯離開。


    “喂!”


    夏景一邊封鎖日崎的行動,一邊大喊。


    “你快趁現在想想辦法啊!”


    葉亞點頭示意,向一直在旁觀戰的阿奈伸出手。


    “阿奈!”


    “遵命。”


    以平時的腔調應聲的阿奈從墓穴取出一把劍拋給了葉亞。


    葉亞靈巧地一把抓下在空中旋轉飛舞的劍,劈開椅堆成的小山。


    劈飛幾張桌椅後,李崎的身影從中顯露了出來。


    “嗚……”


    “……太遲了!”


    葉亞當機立斷揮下。


    李崎準備揮扇的手臂連同手掌頓時騰空飛起。


    桌椅坍塌的嘈雜聲。


    地上卷起的塵煙。


    然後——


    當視野恢複清晰時,葉亞已用劍抵住仰臥在地的李崎的喉嚨。


    “你輸了。”


    低頭睥睨的葉亞說道。


    “隻不過,不得不承認,你的武藝果然高超哪。”


    李崎不但沒有搭理她……


    “現在才要開始吧?”


    ……而且是以不帶感情的聲音無機質地嗤鼻道。


    “雖然憑那種劍是殺不死我的。不過隻要把我的頭……”


    “……葉亞。”


    位在葉亞身後的夏景按捺著痛苦,好不容易成功從教室的窗戶爬出來,喚了她的名字。盡管明知自己沒有幹涉的立場,他也不曉得該怎麽說才好。


    “求你不要……”


    可是就在他想要為李崎求饒的同時——


    “別胡扯了,李崎。”


    葉亞以靜如止水但又不容分說的口吻,表達了心中的憤怒。


    “我不會殺你,也不許你死。”


    短時間的沉默。


    然後李崎裝腔作勢地嗤笑了起來。


    “哈、哈。什、麽嘛……什麽嘛。你這是在同情我嗎?你曉得這樣一來我的心情會有多麽痛苦不堪嗎?”


    淚水在李崎的眼眶打轉。


    “我可是罪人啊,我做了這麽多過分的事,你還是選擇原諒嗎?”


    “啊啊,沒錯。”


    “我背叛了你耶……我所認識的葉亞是不可能原諒這種行為的。可是你現在為何這麽說?這算對我的懲罰嗎?”


    “……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就不會原諒了你吧。”


    葉亞露出了一抹微笑。


    ——這是為什麽呢?


    明明長相和氣質都不一樣。


    但那個時候在夏景的眼中,不知怎的方媛的臉和葉亞的臉重疊在一起了。


    那是初中時代方媛和梨子相處時所掛在臉上,仿佛花朵綻放般的——溫柔微笑。


    “呐,李崎。你覺得何謂親友?”


    “親……友?”


    “我始終視你為親友。畢竟咱們自幼便一起長大,而且感情比誰都還要來得親密。還記得嗎?以前安野偶爾來玩時,常常抱怨你總是跟我黏在一起,林羽也是嫉妒得很哪。沒有朋友的夏江則一臉羨慕地一直盯著咱們看。”


    李崎狀似苦澀地向懷念地敘舊的葉亞答道:“親友指的是不會背叛的人啊,葉亞。所以我……”


    “不對。”


    葉亞搖了搖頭。


    “即使被這個人背叛也無所謂。能這麽認為的才是親友。”


    “……咦?”


    葉亞的這一番話——


    令夏景不由自主地叫出聲來。


    那是初中時代的事了。


    梨子和方媛在下課時間談天說地,夏景湊巧就坐在附近的位置,記得當時因為前一晚遊戲打過頭,所以昏昏欲睡地趴在桌上打盹。因為無意間聽到她們的對話,於是便把她們聊天的聲音當作安眠曲了。


    詳細的內容已不複記憶,隻是……


    梨子不知聊到什麽突然把這句話掛在了嘴邊。


    ——要是那樣的話,我搞不好會背叛方媛你喔。


    這話應該隻是說著玩的吧。感覺好像是在聊“萬一喜歡上同一個男生”這一類的話題,所以方媛的迴答也一樣聽起來很歡樂。


    她是這麽說的。


    ——如果是梨子你的話,我不介意會被你背叛喔。


    以發自內心的微笑,極其自然地——


    “……這是為什麽呢?現在我的心裏,找不到饒不了你這條選項。”


    葉亞拋開了抵住李崎咽喉的斧頭。


    “你手還好吧,李崎。有療傷的氣力嗎?”


    看來就算手被砍斷也照樣能治好的樣子。是說連腦袋搬家都沒問題了,所以這也是當然的嗎。


    往李崎一看,她正用另一隻手掩麵。


    夏景也看得出來她哭了。


    “抱歉啊,夏景。”


    葉亞重新麵對這裏,一副深感愧疚的模樣。


    “或許李崎在你眼中形同仇敵……但我不忍心殺了這家夥。”


    夏景忽然靈機一動,露出搗蛋的表情試著問了一個問題:“如果我無論如何就是堅持要李崎的命呢?”


    大概是發揮了默契吧。


    葉亞也笑答。


    “到時我隻好與你為敵囉。”


    “你不是說喜歡我嗎?”


    “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而且……換作是方媛她也會這麽做吧。”


    “大概吧……不對,是一定。你放心好了。我不會殺她的。”


    先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後,夏景聳了下肩膀。


    “……我已經不想再看到失去梨子而封閉自我的方媛了。”


    隱含著對葉亞表示的微薄體貼、與對李崎表示的微薄苛刻——


    然後以更為收斂、不明顯的形式向自己說道。


    李崎一語不發地兀自啜泣著。


    沒人清楚她對這個結果抱有什麽樣的感覺。再者,她流淚的理由有可能是因為充滿悔恨,而非喜極而泣。但那也無所謂。


    如果沒能讓這家夥今後徹底感到後悔,那才是個大問題。希望她在對葉亞和夏景感到羞愧抑或仇恨之餘,也能清楚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都是錯的。


    不過自己是不會去恨她,也不會仇視她,更不會感到內疚。今後繼續把她當作一般同班同學來對待,就是夏景對李崎的複仇——


    夏景如此下定決心,打算先幫李崎撿迴她的手臂而環視四周。


    然而和映入眼簾的人物對上視線,也正是在他迴頭張望的那個時候。


    那個輪廓很眼熟。


    不是葉亞,不是阿奈。當然也不是李崎,著急著趕來的安野也不一樣。


    夏景很好奇對方為什麽這麽晚了還留在學校,而且時機又偏偏這麽無巧不巧。


    可是——那個人留意到四周的慘況和夏景,發出了可怕的聲音。


    “夏景……同學?”


    “呃,不……”


    那個人就是秋吟。


    “夏景,你認識她嗎?”


    朝這裏走來的葉亞壓低聲量問道。


    “是我班上的同學。這下完了。”


    沒想到居然會被瞧見這個局麵。這下該怎麽找藉口呢?


    例如我們在為明年的文化藝術節做練習?未免也太牽強了。


    那不理她直接溜之大吉呢?這招雖然看似有效,可是要抱著受傷的李崎一起逃走可能困難重重。而且明天要是在教室被她追問起來,又得耗費一番工夫粉飾。


    幹脆打昏她再把她送到保健室躺著如何?


    夏景拚了命想破腦袋,但就是想不出一個好點子。


    就在自己猶豫不決的時候,秋吟走了過來。得設法在事情變得難以挽迴之前!!


    “李崎!”


    突然。


    秋吟一聲驚叫,無視夏景朝李崎跑去。


    看來她也發現李崎的存在了。不僅如此。


    “你怎麽了!那個傷口……好嚴重!”


    看到被手臂的傷口,秋吟開始慌亂得手足無措。


    不妙。這下真的慘了。


    事到如今沒辦法再講究那麽多了,隻剩最後的手段。現在隻得把她弄暈,找個地方讓她躺好——之後再用“你是不是做了啥怪夢啦”來當擋箭牌,硬是一路裝傻到底了。所幸李崎的傷勢好像馬上就能治好,隻要把接迴去的手臂秀給她看,到時也由不得她不信吧。


    “葉亞,不好意思……”


    剩下的“拜托你讓她昏睡一下”還沒說出口,夏景忽然覺得有地方不對勁。


    ——慢……慢著?


    有一個最根本的疑問。


    秋吟她為什麽這麽晚了還會待在學校呢?明明連參加社團的學生都已經解散迴家了,沒參加任何社團的學生怎麽還留在這裏?


    在忙委員會的活動?不對,記得她好像是隻有秋天的文化藝術節才有事幹的文化委員。


    假設她真的是因公留校,為何又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這個空間不但夾處在體育館和校舍之間,還偏離通道,很少會有人經過。會是聽到騷動聲嗎?如果是因為這樣,她一個人獨自前來有點奇怪吧。依秋吟的個性,她應該會先去職員室報告才對。


    不……不對。問題不在那裏。


    那裏可疑歸可疑,真正不對勁的地方是在其他的理由上。


    “李崎,你忍忍,我馬上幫你止血……”


    秋吟一邊焦急地隨口安撫,一邊開始在書包裏麵翻找東西。


    ——止血?


    少了一隻手可是嚴重到普通的女高中生一瞧就會當場昏倒的傷勢吧?


    雖然樣子看似手忙腳亂,但慌亂的方式卻顯得溫溫吞吞。


    這家夥的態度為什麽跟碰到人家跌倒擦傷的時候那麽像——


    就在疑問越發膨脹時,夏景冷不防意識到了。


    違和感的真麵目,那就是——


    “葉亞!”


    夏景毫不遲疑地出聲大叫。


    “不要讓那家夥接近李崎!”


    “夏景……?”


    秋吟站了起來,從書包拿出某個東西。


    “那家夥……是敵人!”


    “你感覺很敏銳嘛,夏景同學。”


    她轉過頭一笑。緊接著。


    “可惜太遲了。”


    啪的一聲,純白的物體在刹那間覆蓋住了視野。


    盡管立刻閉上眼睛,仍然被奪去了視力。夏景拚命搓揉烙印了光痕不斷忽明忽暗閃爍的眼睛,好不容易終於看見的是——一個刺眼的聚合體。


    那是一頭身上到處纏繞著一道道仿佛爆裂開來的火花的野獸。


    正確而言是擁有野獸外型的光芒。貌似猿猴、又與龍相似,乍看之下瞧不出是什麽生物,但可以分辨出有四條腿和頭部以及尾巴。大小約及人類的腰部。


    “……不會吧?”


    和夏景一樣用衣袖遮住眼睛的葉亞驚愕地說道。


    這恐怕是一族的寶物。為何秋吟會擁有就不得而知了。但——


    “喂,現在不是震驚的時候吧!”


    既然她會搬出這種東西來那就表示……


    “快救李崎啊!”


    “嗚……!”


    葉亞一個箭步衝出。


    夏景也重新將意識送往堆疊在李崎四周的桌椅,開始默念:如果還能動的話就拜托快點動吧。但早被解除支配的那堆物體已不再是自己的手足了。


    手無寸鐵的葉亞同樣也是無能為力。那個野獸——恐怕那本身其實是電氣的聚合體——輕輕躍起,一如要攔住她的去路似地降落在葉亞的麵前。


    使她無法如願以償地接近。


    “李崎!李崎!”


    葉亞以悲痛的叫聲唿喚。最後,甚至不惜以身體衝野獸也要趕到李崎的身旁。


    阿奈一把揪住了葉亞的肩膀。


    “大小姐、此舉危險。要是、被那個、燒到,即便、一族也——”


    “放開我,阿奈!步李崎她……”


    “恕難從命。”


    阿奈從背後架住伸長手的葉亞好阻止行動。站在阿奈的立場,主人的安危才是第一優先吧,但這對葉亞來說實在是太過殘酷了。


    秋吟的側臉被光照得閃閃發亮,靜觀著她們兩人的互動。


    臉上掛著和平常在學校一模一樣、感覺隨和親切的氣質微笑——


    “……”


    夏景從她的表情感受到不尋常的恐怖。


    像李崎一樣因為悲傷或憤怒瞬間變臉還比較有人味。


    為什麽這個人在這種狀況下還能笑得一如往常?


    為什麽還能用跟同學說笑、互抄作業時沒兩樣的表情觀望放聲嘶喊的葉亞和出麵阻攔的阿奈呢?


    秋吟用手掩住嘴角咯咯地笑著說道:“放心,我不會殺了她的。隻不過呢……”


    不知不覺間她手上亮出了一把刀。


    “家母有令,必須在她被丫頭懷柔以前將她帶迴。”


    “秋秋吟,住……!”


    夏景的製止並沒有意義。


    秋吟然後捧著一個用白布蓋住的半球形物體站了起來。


    那個形狀夏景曾經看過,就跟當初葉亞裝在裏麵的那個東西外型是一樣的。


    鳥籠。


    隻不過裏麵裝的恐怕不是金絲雀,而是李崎的——


    “秋吟……原來你也是一族的人嗎?”


    夏景一邊壓抑滿腔的反胃感,一邊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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