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是那個女孩嗎?感覺像個木頭似的,毫無生氣的樣子。”


    “也不是阿奈。還有,我不允許有人把阿奈形容得那麽不堪入耳。即便那個人是你也一樣。”


    葉亞銳利的視線瞪著夏景,但是夏景沒有退縮。


    “不然你告訴我,兇手是誰啊?”夏景怒吼道。


    “至少,是那個那個女人把方媛的……”


    不過,夏景的話還未說完便一時語塞。


    夏景說不出口,一說出口就表示他不得不承認方媛已經死亡的事實。


    “夏景,暫時冷靜下吧?”


    “這種事情讓我怎麽冷靜,方媛她……”


    “殺害方媛的同學的人不是葉亞阿。雖然我和一族的關係並不好,不是那麽密切,但是我可以保證,葉亞絕不會做出那種事情來。”


    “廢話少說!就算我退讓一百步相信人不是她殺的好了,可是那種行為……!”


    “對於頭一事我沒有藉口好說。若非那個儀式,我早晚難逃一死。”


    那你原先的身體是跑到哪裏去了?


    盡管夏景有些好奇,但對方有什麽苦衷並不關自己的事。


    “那關我屁事!到頭來——”


    葉亞以強勢的語調打斷了想繼續咆哮下去的夏景。


    “……夏景,再繼續說方媛的死會有失厚道。”


    “開什麽玩笑!你憑什麽……”


    “我並不清楚詳細的來龍去脈,但我知道吉方媛看到現在的你有什麽感想。她啊……不但不願意看到你混亂得失去理智,也不希望你去可憐她。”


    “她怎麽想你又怎麽會知道……”


    安野迴答了口氣近似怒罵的夏景的疑問。


    “將頭部移植過去的族人會同時繼承那個身體生前的部分記憶和感情。不過我現在還是與生俱來的身體,所以不清楚那是什麽樣的感覺。”


    葉亞接著補充說明:“那個感覺並未鮮明到足以用言語形容,但我能明白吉乃的心情。”


    “這些屁話教我怎麽相信……”


    就連否定的語氣也顯得無力。


    夏景心中有著一把怒火,而且也覺得這個口說無憑的家夥根本就太荒謬了。


    但他就是想不到自己該做什麽表示才好。不光隻是這樣——現實不可能發生的事態,同學在眼前去世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的經驗。他的感情和思考邏輯都跟不上這種經驗法則完全派不上用場,也不曉得該怎麽去麵對處理。


    “……”


    夏景忍不住破口咒罵,一如字麵所示地抱起了頭。


    “到底是怎樣啊,我受夠了……”


    一時之間有太多的狀況發生,耳裏也充斥了過多的資訊。


    看到夏景徹底陷入了混亂的模樣,安野開口說道:“反正夜也深了,今晚你留下來過夜吧。”


    “現在幾點?對了……今天是幾號?”


    夏景將氣到忘記問的基本情報問出口,安野便笑了。


    “已經過十點了。今天還沒過完呢,夏景你剛差不多睡了四小時吧。”


    “是嗎?多謝你們的好意,我要迴家了。”


    “不用客氣。我看你就住下來吧。”


    無視完全不會看人臉色的葉亞,夏景找了一個聽起來就是子虛烏有的藉口搪塞。


    “不用了,我要迴家。再說我也不方便沒跟家裏通報一聲就在外麵過夜。”


    但——


    “放心。剛剛已先知會過你的母親,說你今天要在朋友家過夜了。”


    葉亞拿出了夏景的手機。


    “沒搞錯吧!”


    “不要誤會。我不太知道該怎麽操縱這個玩意,是安野的。”


    “喂,分明是葉亞你命令我的耶!”


    “等一下,你們幹麽擅自幫我決定啊……!”


    “唉,別這麽說。”


    “不要鬧了!”


    麵對臉上掛著調皮笑容退還手機的葉亞和隻用眼神表示歉意的安野,一股氣到啞口無言的感情湧上心頭,夏景站了起來。


    “總之我要迴去就對了!”


    “獨自迴去?”


    “反正這裏不是學校的後山嗎?用不著你們送我!”


    就算瞪視著莫名笑得詭異的葉亞,她也毫不為所動。


    正當夏景懷疑那個表情似乎有詐時,安野心軟了。


    “抱歉,夏景。你自己一個人是迴不去的。”


    “……為什麽啊?”


    “這裏不是普通的地方,這裏叫做‘迷途之家’。”


    “迷途之家?”


    陌生的字眼令夏景眉頭深鎖。


    “如果不照一定的路徑走,是無法抵達和離開的。”


    “……又想用莫名其妙的話騙我……”


    夏景口頭上雖這麽說,卻沒有斷定這必然是謊言的自信。既然記憶中葉亞一顆頭也能活生生講話的模樣是真的,那麽就算還有其他偏離常識的狀況也不奇怪。


    “站在我的立場,你想迴家的話我是可以帶你離開……可是……”


    “別說了,留下來過夜便是。”


    被安野悄悄地以眼神試探的葉亞堅持己見,得意洋洋地如此主張。


    夏景檢查拿迴來的手機後,從中發現了完全沒有印象的簡訊。


    ‘我今天想住在朋友家裏用功讀書,可以嗎?’


    短信裏則躺了一封老媽的迴信。


    ‘我知道了。注意不要給人家添麻煩。’


    ——為什麽我家老媽隻有在這種時候才特別開明啊!


    夏景垂頭喪氣地下肩膀,有種氣力放盡的感覺,疲倦感一鼓作氣襲上了心頭。


    雖然不采信安野的說詞掉頭就走也是一個選項,不過萬一真的無法離開的話,那自己將在冰天雪地的深山成為迷途羔羊。


    “……我住下來就是了。”


    就這樣幾經波折,最後夏景還是留在這間房間過夜了。


    雖然決定留下來過夜,但夏景也沒有膽大到能在陌生的屋子裏放鬆心情、悠然自處。


    後來的兩個小時,夏景頑固地推辭了洗澡晚餐等一切服務,在自個兒的房間一點睡意也沒有地躺在床上。也因為睡不著的關係,一堆思緒在腦海裏不停打轉。


    感覺自己的感情好像被遮蔽住了。


    明明有同學死了、朋友還是個怪物,而且自己正被囚禁在那個怪物的家裏,自己的心中卻沒有一絲的焦慮與悲傷。


    是因為現在還未能相信這一切嗎?還是因為沒有確切真實感的關係呢?


    那種感覺就像腦袋很清醒,內心卻沒跟上來一樣。


    夏景想起了方媛。


    約她一起去玩,結果沒能聽到答覆,不曉得她最後下了什麽樣的決定。是打算迴絕邀約嗎?還是提起興趣想參加了?或者是還沒打定主意呢?


    後來,他從葉亞口中得知了方媛是怎麽喪命的。


    她好像是跟好幾個對象起了爭執。


    在爭執中,她似乎因為被人推倒還是怎樣撞到了頭。就這樣——不巧撞到要害死了。葉亞的說法不僅單純明快又合乎邏輯,而且也和從方媛打來的電話中隱約聽到的冷嘲熱諷的人聲以及類似水桶翻倒的碰撞聲一致。


    可是,夏景說什麽就是沒辦法接受這套故事。


    理由顯而易見。


    他就是不想去承認。


    萬一葉亞說的是事實,那就表示方媛長期飽受欺負。


    而且還是相當陰狠的那種。光是想像就令人渾身不舒服。


    確實,方媛這個人很少跟人講話個性又畏縮內向,搞不好女生裏麵也不乏有討厭她的人存在。就算當事實真是如此好了——也沒辦法用“喔原來是這樣啊”一句話來說服自己接受。


    此外還有一件事。


    當時她打給夏景的電話是偶然嗎?


    不可能是偶然。方媛她打來大概為的就是向夏景求救。她應該是把手放在口袋裏麵用摸索的方式調出來電履曆然後按下通話鍵的吧?


    ——除了家人以外,你是我第二個加入的人。


    道別時方媛如此笑著說道的表情在夏景腦海中浮現。


    她能求救的對象就隻有我一個人而已,我卻——


    “……是我太慢了……嗎?”


    一說出口,他的唿吸突然變得困難了起來。明明感情就像一灘死水一樣消失了,心髒的鼓動卻加快強烈到覺得刺耳的程度。


    如果說真相是葉亞殺了方媛搶走她的身體那還比較好。


    實際上,當初聽到說明會這樣想,也是因為這麽一來比較輕鬆


    但夏景終究未能繼續這樣蒙騙自己下去。


    會是因為安野現身的關係嗎?或者是因為她的——葉亞的眼神格外真誠的緣故呢?


    說完方媛之死的經緯後,葉亞向夏景致歉了。


    ——我隻剩頭部而且躲了起來,所以未能阻止遺憾發生,對不起。


    她的表情交織了後悔與自責,顯得十分複雜。


    看了那個表情的夏景最後也提不起勁責怪葉亞——


    夏景愈想愈是難受,實在躺不住,於是離開被窩站了起來。


    他打開門來到走廊,想要看看外頭的景色排遣煩悶。


    也不管雪正下個不停,遮雨棚一直開著沒有關上,外頭冰冷刺骨的空氣毫不留情地迎麵撲來。不過身體因為先前都窩在被窩裏的關係熱得發燙,所以這股寒意反倒給夏景一種沁涼的舒暢感。


    這時——隻見走廊的角落、麵對庭院的緣廊有個人影。


    坐著眺望庭院景色的她,察覺到夏景的氣息迴過了頭來。


    “怎麽,睡不著嗎?”


    和自命不凡的口吻一點都不相稱的稚嫩嗓音。


    是葉亞。


    “……還好。”


    他的聲音自然而然地僵硬了起來,但葉亞絲毫不把景介的態度放在心上。


    她略微揚起嘴角一笑,語帶自嘲地喃喃自語。


    “這也難怪。我也是一樣。”


    “咦?”


    “坐吧。”


    葉亞輕輕地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緣廊木板向夏景示意。


    “不,我……”


    本來想搖頭拒絕的,但葉亞的視線莫名有種不由分說的魄力。夏景歎了口氣後抱著覺悟乖乖坐了下來,但是和葉亞保持了一點距離。


    算了,反正我也睡不著,而且想問的問題多得數不清。


    夏景用眼角餘光掃過葉亞一眼後,將視線射向積雪的院子。石造的燈籠和椿樹全化成了雪白色。忽然,夏景有種過去好像曾在某處看過這種風景的感覺。一股奇妙的既視感在腦海中浮現。


    “我還沒跟你談過自己的事吧。”


    不過那股既視感被身旁少女的呢喃聲給半途打斷了。


    葉亞持續望著院子開口說道:“我……是鹿族首領的女兒。”


    “首領?”


    葉亞沒有理會夏景原封不動送還的疑問,反倒拋出問題。


    “你知道前天食山失火的事件嗎?”


    “知道。”


    這則新聞在學校也造成了話題。


    食山位在距離學校約五公裏遠的地方。四周被森林圍繞,山路也沒有完整規劃,是個人跡罕至的場所。


    不過葉亞說出的卻是和夏景的認知有所落差的事實。


    “我的村落……就在食山上。”


    “咦?”


    “說是村落,居民也不過五十來個上下罷了。”


    “五十個占了多少?呃……我是說占你們一族全體的比例。”


    “約莫占了全數。咱們和人類不同,數量並不多。不足一百。”


    “有那麽少嗎?”


    夏景懷著小小的震撼如此低語後,葉亞有些落寞地淡淡一笑。


    “聽說我族原本人口就不算眾多了……無奈我族又是瀕臨滅亡的一族。當年人類稱我族為鬼,人人喊打,逼得我族隻得逃進山裏與外界隔絕,血統經過漫長的歲月逐漸凋零了。此外,我族曾為爭奪勢力範圍和同樣逃進山裏的‘異族’大動幹戈,情況更是因此雪上加霜。如今除了獨一無二的本家以外,也僅剩幾支分家了。”


    “剛才也有聽你提起。那個……所謂的‘異族’指的是?”


    “他們是一群和我族一樣不屬於人類,向來都被心懷恐懼的人類喚作‘妖怪’、‘妖魔’的家夥。我族也和你先前提到的妖狐……有過一戰。聽說以前尚有始祖遠在海外的吸血鬼、體積有一座小山那麽大的大蜘蛛等等數不清的種族存在。隻是他們都跟我族一樣,是個體稀少的種族。”


    “……什麽跟什麽啊。”


    這已經荒謬到不是能否置信的問題了。


    又是妖狐、又是大蜘蛛,最後還來個吸血鬼?這些名詞葉亞講得朗朗上口。


    宛如把民間故事當史實來敘說一樣。


    “臉色不用那麽複雜。我自己也不曾看過。隻是想跟你說曾有這麽一段故事。”


    聽葉亞這麽一說,夏景才恍然大悟。


    她們一族對於“不可思議事物”界線的劃定大概遠不如人類明顯吧。換個角度思考,這也很合乎情理。就拿一顆頭還能活著這個現象來說,這對一般人來說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不過在她們看來不過是種常識。同理可證,妖狐和大蜘蛛的存在對她們來說或許也是“合情合理”的曆史認知吧——是否為事實則先擱置不予以討論。


    無論如何,夏景的興趣並未投注到那些是否真正存在過也沒個標準答案的怪物上。比起那些怪物,夏景還有更關心的事情,於是把話題拉了迴來。


    “可是新聞沒有提到山上有人居住啊?”


    關於失火現場有發現任何焚毀民房的報道連看都沒看過。


    “咱們的村子是隱密的村落。縱使焚毀了也不用怕被人類發現。”


    “是這樣子嗎……那為什麽會發生火災?”


    夏景無意提起這個問題。


    但——聽到這問題的瞬間,葉亞的表情明顯緊繃了起來。


    就是那種看似在笑又看似憤怒的表情。


    “因為無聊的內哄。”


    盡管葉亞的語氣顯得蠻橫粗暴,可是身上所散發的氣勢卻精明強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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