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娜娜姐的樣子,不見到劉連生,心中始終遺憾。婉玉想,怎麽樣能再次找到劉連生,當麵問問他。雖說竹林鄉和柳崗鄉相鄰,隻有二十多裏,可道路坑坑窪窪,不通公交車,自己和娜娜姐騎自行車過去太遠,也不安全。想坐公交車過去,需要先乘車到縣城,再轉車去柳崗鄉,一來一迴,得花費一整天時間,太麻煩了。


    婉玉又懷念起了後世遍地的小汽車,哪怕是輛電動車也好啊!社會還是得趕緊發展,看看這會兒遍布大坑小窪的“跳舞公路”,不再抱怨後世賺的盆滿缽滿的房地產了。因為房地產的高歌猛進,才有了一條條筆直的柏油路,一條條四通八達的高速公路。


    爸爸每個月要去給滿囤叔送一次賬單,算算日子,就在下個星期,還是給滿囤叔寫封信,他在公安局,經常下鄉,讓他給捎帶打聽一下。


    婉玉沒有敢在家裏寫,既怕娜娜姐不好意思,又怕被媽媽抓到。


    中午吃過飯,早早來到學校,鋪平稿紙,提筆寫到:敬愛的滿囤叔,您好……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詳細說了一遍,又說出了自己的疑惑,為什麽當時有好感,兩年過去卻毫無音訊。最後說事關娜娜姐的將來和名聲,拜托滿囤叔先悄悄打聽一下他們家的為人,別驚動了對方雲雲。


    沒想到一個星期後,滿囤叔竟然湊了個星期天的下午,親自開著迴頭率百分百的小汽車來到了店裏,接上了婉玉和娜娜,才說要去柳崗鄉,把娜娜弄了個大紅臉。


    汽車在柳崗鄉南邊,大約四五裏地的一個村子的邊上,停了下來,滿囤叔指著路邊一戶低矮的老房子說:“婉玉,娜娜,你們看,那就是劉連生的家。”


    倆女孩震驚了,不約而同地驚唿:“這一家?這不是最破舊的一家嗎?”又舊又矮,三間灰撲撲的房子,連個院牆都沒有壘旁邊垛了一堆柴火。自己村裏最窮的人家也比他家的房子整齊。


    “嗯。”滿囤叔點點頭,“我先托人打聽,後來又親自證實了,他家的孩子就是你在蛋糕店一起學習的那個人。”


    “不應該啊?他不是學成了手藝了嗎?”婉玉不解。


    “學的什麽樣,我不知道。隻聽說他爸爸好喝酒,喝完酒有時發酒瘋,還打人,他媽到沒有人說啥,可能地裏幹活上不去。”


    上不去在農村的意思,要麽是不會幹,要麽是有點兒懶,總之,地裏的收成不好。


    正說著,遠處有人喊:“連生,連生,你家的羊又跑地了,咋栓的繩子?”


    “哎,我馬上去攆。”一個灰色衣服的年輕男人汲拉著鞋跑出來。


    雖然時隔兩年,娜娜還是一眼認出了那個心中日思夜想的背影,邋遢的樣子,卻和心中的那個他,判若兩人。


    “他手藝學的很好,咋沒有開店做生意?”娜娜可惜地問。


    “開店需要多少本錢,看他家那樣,拿的出來嗎?”滿囤叔說。


    “咱迴吧。叔。”娜娜麵色灰暗,全然沒有了來時按捺不住的激動和興奮,耷拉著頭,一臉茫然。


    理想如雲中月,朦朦朧朧,比一切想象都美好;現實是地上泥,髒臭撲鼻,沾身上洗都洗不淨。


    婉玉看出娜娜姐心中的疑惑,故意問道:“叔,劉連生當年去蛋糕店學習,那筆學費可不少,他家這樣,咋拿得出來?”


    “聽說他家有個親戚,在城裏。他爸爸雖說不愛幹活,愛占便宜,很會說話拉關係,是親戚出錢讓他學了手藝,但開店,需要的錢太多了,想著沒有人會願意。”滿囤叔沒有往下說,娜娜也明白,沒有錢開店,手藝等於白學了。


    “如果他真的想翻身,沒有錢開店,自己在家做好,趕集去賣也是可以的。咱們以前不是在家裏幹的嗎?”婉玉說,“做不起來,還是沒有那個本事。哪有人一開始啥都有的?”


    婉玉的話打碎了娜娜的最後一點兒幻想,她心底的確用沒錢開店在幫他開脫,現在這點理由也沒有了。娜娜這會兒甚至有點兒恨婉玉,幹嘛嘴那麽欠,不能給人的心裏留下一點美好呢?


    一會兒迴到了竹林,兩人下車,滿囤叔要迴縣城去,婉玉看娜娜頭也不迴進了屋,小聲對滿囤叔說:“叔,你能幫娜娜姐找個對象嗎?大娘她們相看的都是村裏種地的,不太適合,看娜娜姐現在,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人又能幹。”


    “行,我迴頭讓你嬸子留心一下。婉玉,你可不能光操外心,千萬別放鬆了自己的學習。”滿囤叔安排完,汽車一溜煙走了。


    等婉玉進家,娜娜已經上樓了,媽媽在下麵吃驚地問:“你滿囤叔拉著你們去哪了?娜娜迴來臉色咋恁難看?”


    這事媽媽一點不知道也不好,婉玉簡單說了一下。媽媽說:“婚事還得聽大人的話吧。我……”


    “行了,媽。你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飯都多。這幾天不要在娜娜姐麵前提對象啊,婚事的。她心裏難受,需要時間消化。”匆匆去學校上晚自習了。


    誰知,晚上迴來,見娜娜在樓下和媽媽有說有笑,麵色如常。


    躺到床上,婉玉說:“娜娜姐,咱們是一家人,難受不用非得隱藏。”


    “婉玉,我知道你和嬸子把我當成一家人。我想通了,當初人家就沒有允諾我什麽,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麽海誓山盟的,沒有開始,哪來的結束?我現在這麽難受算什麽?日子還得往前看。”


    “娜娜姐,你能這樣想太好了。生活哪會次次如我們的願?現在迴頭看看,他待我們已經不薄了,看,咱們是不是不用在田裏修理地球了?”


    娜娜笑了,“婉玉,你壓根不用修理地球。真正從田裏出來的是我,我更得知道珍惜。”


    往床上重重一躺,用被子蒙著臉,“唉”,長歎了一聲,大喊著自己的名字,“李娜!這日子是你以前敢想的嗎?為啥還不知足?”說完,再也沒有了聲音,婉玉也不去和她說話,很久,看見被子一聳一聳的,娜娜姐哭了,發泄發泄也好。哪個少女不懷春,沒有想到娜娜姐的初戀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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