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倉庫,其他人都去追捕嫌疑犯,隊長把江騰留下來,搶救保護受害人。


    血泊裏的櫻桃像一個被潑了顏料的洋娃娃,周圍的血依舊漫延,紅到發黑。


    明明身體破損不堪,可蒼白沾染鮮血的臉卻在蜷曲的姿勢中保護的完好無損。


    江騰跪坐在籠子外,屏住唿吸,眼神空洞又專注,望著這殘忍又詭譎的一幕。


    晃神片刻,顫抖著打開籠子,爬進去,雙手按在櫻桃腰部傷口處,溫熱的鮮血順著指縫流出來。


    “仲永,仲永快過來。”江騰失控大喊。


    仲永是江騰臨時叫來的醫生,是他的發小。


    怕有危險,江騰讓仲永和他的護士助理一直在外麵躲著。


    仲永跑進去,也看到了這觸目驚心的一幕,立刻讓助理撥打了救援電話。


    仲永鑽進籠子裏,打開醫藥箱,手腳利落地開始搶救。


    江騰癱坐在一邊,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麽幫忙。


    “還活著。”看著江騰三魂丟了七魄的樣子,仲永歎了口氣。


    “你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別在這裏添亂了,救護車馬上就來,我這用不到你。”


    “我留在這保護你們。”


    “他們不可能迴來的,你為了這個案子付出了這麽多,現在就差一步了,卻要待在這裏,你甘心嗎?”


    江騰眼眶通紅,看著血泊裏的櫻桃,“他們這些畜生!仲永,這是我的錯,是我的失誤。”


    “那你更要去親手抓捕他們。”


    江騰站起身,紅著眼,一把狠扣住發小的肩膀:“仲永,仲永你一定要救她,她不能死,她絕對不能死,我隻相信你,求求你了。”


    “趕緊滾吧!”仲永繼續低頭消毒止血,皺眉罵了一句。


    櫻桃被簡單處理後小心抬出了籠子,江騰站起身,因長時間的單一跪姿,肌肉麻痹,踉蹌一下後又迅速站直,朝外跑去。


    再次醒來,櫻桃看著潔白的牆壁和頭頂旁的吊瓶,旁邊的發出滴滴聲音的機器和唿吸罩裏氣體的交換在告訴櫻桃,自己還活著。


    啊,真是命硬,這樣竟然還沒有死。


    櫻桃失去意識前,其實已經放棄了希望,甚至覺得就這麽死去也沒什麽不好。


    隻是有些遺憾,她沒有能力找那些傷害了他們的人複仇。隻能窩囊地死去。


    但能和父母妹妹團聚,對櫻桃來說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而現在,既然自己沒死成,那她就要拚盡一切活下去。


    由於她當時緊貼籠子,蜷縮成一團,背對著烈犬,如今,她的腿部和後背受傷最重。


    身體被包成了木乃伊,疼痛充盈著全身,無法動彈。


    三個月後,櫻桃才從重症監護室轉到單人病房。


    江騰抱著鮮花和保溫杯走進病房。


    “櫻桃,今天感覺怎麽樣?”


    “嗯,謝謝江警官,我很好。”


    “你怎麽還叫我警官,我生氣了!”


    “那,那我直接叫你江騰?”


    櫻桃抿嘴試探道。


    “我大你兩歲,至少叫聲哥吧!”


    “那,那也行,謝謝江哥!”


    江騰用力壓住翹起的嘴角,矜持地點點頭。


    櫻桃腰和腿都無法動彈,生活不能自理,江騰做主,雇了一位看上去年紀不大的護工。


    護工每次看到江騰來,總會很有眼力勁兒的出門等著。


    怕她無聊,江騰給櫻桃帶了很多書。


    護工識字,她可以給櫻桃講她想聽的故事。


    他發現櫻桃很喜歡看書,就算是枯燥的高中課本,拜托護工幫她翻頁,她也能歪著頭,看得津津有味。


    “你以前一定學習很好,最起碼也是高中生,說不定還是大學生呢!”


    江騰一邊給她削蘋果,一邊陪她聊天。


    “櫻桃,你想到以前的事了嗎?”


    “沒有。”


    江騰擺擺手。“沒關係,慢慢來,就算想不到也沒關係。”


    “謝謝您。”


    又在江騰的注視下慢慢改口,“謝謝哥?”


    江騰幾乎每天都來,多晚都要來看看,一開始隻是局促地坐在一邊,看著櫻桃隻有擔憂,也不說話。


    慢慢的,江騰開始搭把手,學著照顧病人,搶著打水喂飯,鞍前馬後。


    櫻桃看著忙忙碌碌的江騰,垂下睫毛,擋住了眼底的莫名情緒。


    如果有的選,她反感任何男人的任何接觸,哪怕沒有覬覦之心,也讓人心生不適。


    更重要的是,這個江騰似乎並不全然是愧疚之心,他的照顧看似體貼,但擅作主張中總是透著若有似無的占有欲,讓櫻桃無所適從。


    但不可否認,櫻桃知道這是個好現象,與一個警察交好,特別是一個有背景的警察交好,這對她大有好處。


    櫻桃進行了兩次手術,後續還需植皮,即便如此,依然會烙印下大片疤痕。


    櫻桃長期住院,乖巧懂事,在醫生護士裏人緣很好,大家都誇獎櫻桃堅強事少,總是積極配合治療。


    深入骨髓的疼痛伴隨著皮膚新生帶來的瘙癢如蟻蟲抓咬,讓櫻桃坐立難安,她隻有側身抓著枕頭的一角,蜷曲著身體,閉著眼一動不動。


    疼痛並不可怕,櫻桃隻需要調節唿吸的頻率,試著與痛感同步,把疼痛融入到身體裏,滲進血液裏,再學習與它友好共處,它就會像密友一般,陪伴左右,默契感知。


    沒錯,疼是疼不死人的。


    ——


    半睡半醒之間,櫻桃聽到了兩個男人的低語,即使閉著眼,大腦也瞬間清醒。


    “舅舅,你怎麽來了?”


    “你一天到晚都待在這兒,我不來這兒找你還能指望著你能來找我?”


    江騰食指放在嘴邊,推著舅舅去了外間。


    一邊走一邊說:“櫻桃睡著了,我們去外屋說。”


    櫻桃閉著眼,屏息聆聽。


    “舅舅,案件怎麽樣了?”


    “放心吧。”


    看著侄子憔悴發青的臉,當舅舅的也有些於心不忍。


    “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臉白的跟鬼一樣,你迴去歇歇吧,你這麽守著,她沒事了,你也倒了。”


    “抱歉,舅舅,我應該更加小心的,是我的疏忽。”


    “江騰,其實關鍵證據已經掌握了。”


    “真的嗎?證據鏈全了?什麽時候開庭審理?”


    江騰高興道。


    “其實,執行臥底任務的不止你一個人。我們已經先一步拿到了關鍵性證據。但是基於你這邊有暴露的危險,最終決定暫時對你保密,隻下達撤退命令。”


    這件事與其讓其他人告訴他,不如自己來說。


    “什麽?”


    江騰猛地站起身,死死盯著自己的舅舅。


    “所以,所以,如果我能聽話,我能按照指令撤退,櫻桃就,根本不用躺在這裏受苦,是嗎?嗬嗬……”


    江騰語無倫次,眼圈發紅。


    “所以是因為我的失誤,因為我圖表現,我冒進貪功,才讓她差點就死在那裏。”


    兩人的對話,不知不覺聲音越來越大,櫻桃不需要費力聽就可以聽得清楚。


    江騰握拳突然錘在牆壁,發出的悶聲也砸在了小朵的心裏,原來自己身上的傷是可以避免的。


    “這是意外,咱們給她請最好的醫生,案子這邊你也別擔心,我已經給她請了最好的律師,她破案有功,又有受害者的身份,加上現在的身體狀況,即便不能無罪,也一定能輕判,至少會是緩刑。”


    舅舅看到江騰這副模樣,心裏也不好受。


    “舅舅,她在籠子裏,差點,差點被活活咬死。這是我的錯,我要對她負責。”


    “當然。這醫院、醫生、套房都是最好的,還請了護工。我們都在對她負責。”


    “不,是我,我要對她負責。”


    “你說什麽?”


    “我,我要照顧她一輩子。”


    江騰低著頭,聲音細微,似是在自言自語。


    “你說什麽?我看你是瘋了。”


    江騰舅舅氣得全身發抖,忍不住大吼。


    抬手就想給江騰一巴掌,可舉在半空,又遲遲落不下來。


    “你,你,我看你現在是神誌不清了。你什麽身份,她什麽身份,你想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嗎?我不跟你一般見識,這件事不可能,你自己還是好好想清楚吧。”


    說完就大步流星離開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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