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石一粟的家人並不這樣想,在她們看來,自己出息的兒子和仰慕的大哥竟然跟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朝夕相處,有時候兩人待在一起就是三四個時辰,如果這事傳了出去,對他的名聲豈不是大為折損,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事情叫那些以後的名門閨秀們,還怎麽願意嫁給石一粟?


    因此陸綿綿住在丞相府的日子裏,想盡各種陰招來對付她,想趕她走,但是都沒用,有石一粟站在她這邊,她們耍再多的小手段也是無濟於事的。


    其實撇過石一粟的家人不談,陸綿綿還是十分感激石一粟的,一開始她被石一粟救出來後,一直得到他細心照顧,加上當時剛經曆了大火,親眼看見那些人被燒死在自己的眼前,說不怕是不可能的,石一粟提出叫她在他府中休養,不再摻和外麵的所有事物,包括楊媽媽的添香樓和孤兒院的建立,也都不用操心,而且石一粟為了安陸綿綿的心,專門派人去處理這兩件事,所以陸綿綿也安分守己的待在丞相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可是現在這個事情,已經發展成了另一種模樣,從最初的嗬護和照顧變成了現在的禁錮和控製。


    陸綿綿不喜歡也沒辦法了,現在所有的事情隻能靠他,看情況暫時是出不去了,“既然如此,那就管好你媽和你妹,再有一次,我可不保證會做出什麽別的事情來,到時候可別怪我!”


    所以扔下這句狠話,陸綿綿氣憤的摔門出去。


    陸綿綿一路邊走邊想這些問題到底出在哪裏,為什麽自己如此的被動?


    等她氣唿唿地坐在屋裏,另外一個相貌清秀的小姑娘給她端了杯水後,默默退在一旁時,終於想通了。


    他這是在溫水煮青蛙。


    一開始石一粟各種求她留下來,就連安撫重建添香樓眾人和孤兒院的建立裏麵各種瑣碎的事情,石一粟都幫忙處理,就是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他所說的什麽要她休養身體,什麽外麵很危險,什麽自己擔負著他家一百來口人的性命,這些看似合理的理由,其實都是幌子。


    果真,男人是一種目的性極強的動物嗬。


    秋意漸漸深了起來,京城之中那條猶如腰帶一般的沁河在這個季節總要起霧,尤其在清晨,白色的大霧叫人看著對麵的建築猶如看天上的宮宇一般,如夢似幻,而每天清晨都會有一條黑色的大船,緩緩行駛在沁河之上,微微紅亮的燈籠,在越來越亮的天色之中,也越來越暗淡,一陣風吹過,將濃霧吹散一些後,船上的一概事務若隱若現,叫人看的有些移不開眼,黑色的欄杆,黑色的窗格,黑色的甲板,船上一些細微之處的花紋全部都是黑色的,可是在紅色燈籠的映襯下,竟然有種說不出的美感,尤其這濃濃的白霧之中,時隱時現,更添了一些神秘的色彩。


    黑色的花船,京城之中隻有添香樓才有,人們見慣了五顏六色,花花綠綠,彩帶飄揚的花船,偶然看見這樣一個古樸端莊,簡單幹淨的黑色大船,覺得甚是新鮮,因此記憶尤為深刻。


    不過現在,這大船的出現,是表明添香樓又重新開館了嗎?


    想從前,添香樓在整修兩個月後忽然出現的所有事物,一次次衝擊著眾人的耳目,叫人眼前一亮,那個時候就有青樓也開始模仿著添香樓唱曲演戲,但是都在娛樂來樓裏尋樂的客人,並沒有真真兒如添香樓一般演的那麽專業,做的那麽深。


    添香樓被燒了以後,那些從前跟楊媽媽勢同水火的青樓妓院,一個個都想請楊媽媽過去參謀參謀,給支支招兒,看看還有沒有更新鮮的東西讓他們也能如添香樓一般火一把。可是楊媽媽卻堅決不去,且不說楊媽媽這人天生心眼兒就小喜歡記仇,她手下還有一幫願意跟她東山再起的姑娘小夥子們,她的老本還在,就算吃老本,她也相信自己還會重新達到添香樓最輝煌的時候。


    隻是……陸綿綿,卻消失了……


    所有人都知道,陸綿綿還活著,隻是不知道去了哪兒,有人說她去了丞相府,還有人說她被接進了宮裏,給皇上娘娘們排戲解悶去了,更有人說陸綿綿被武功高強的大俠救走了,這些楊媽媽都能理解,本來人民群眾的想象力都是豐富多彩的,但是現在,她聽見這個賣布的徐掌櫃說陸綿綿羽化升仙了,她就有些生氣了!


    “羽化升仙?我倒想她成了仙,這樣也好帶著我一起升了仙,不再受這人間疾苦,她要真有這能耐,早都救下那二十幾條人命了!”楊媽媽激烈又幽怨的說著,“現在她不見了,叫我一個老婆子撐起這一大攤,真是要人老命啊!”


    徐掌櫃笑眯眯的從櫃中拿出幾匹上好的布,遞給楊媽媽挑選,“您老的命多好,還有這麽多人跟著你,都是些有情有義的,看來楊媽媽平日待他們是真好,不然早就被那些樓都給重金請走了,您說是不是?”


    說起這個楊媽媽還是很驕傲的,這位徐掌櫃雖然恭維的意思居多,但也說的是實話,添香樓剩下的人,沒有一個離開的,就算摘星樓,鳳來樓開出很優厚的條件他們也都沒有一個離開,有一個甚至還專門又迴來幫她的忙,感動的楊媽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發誓,一定再創曾經的輝煌!


    這是她的驕傲,也是她現在唯一的心願,對誰說起都覺得無比自豪。


    “那可不,添香樓沒燒之前,人人都想去,哪怕是一個做灑掃的,月例銀子就比其他地方的高出好幾倍!”


    徐掌櫃點頭哈腰的又奉承了一番楊媽媽,賣出去好幾匹料子,楊媽媽又訂了一些其他用途的布料以後,徐掌櫃這才像送神一樣恭敬地把她送走。前腳才走,後腳裏屋就出來一個年輕女子,與徐掌櫃的眉目之間有七分相似,好奇地問徐掌櫃,“有情有義的人很多,添香樓中那些追隨楊媽媽東山再起的算是人之常情,可是那一位雪中送炭的就十分難能可貴了,到底是誰呢?”


    徐掌櫃聽不看就知道是自家閨女出來了,聽她問了這一句,搖頭笑道:“是一個姓吳的年輕小夥子,聽說甚是風流倜儻,才華灼灼呢!”


    徐掌櫃的女兒幫著爹爹收拾方才拉亂的布料,心思不知道神遊到哪裏,隻聽她口中喃喃說道:“有時間,一定要去見見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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