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善啊……加茲因看著半跪著的十二名騎士,沉默不語。十二位蒼穹騎士全員到齊,未免太過隆重了。


    碧洛丹有著龐大的以太能量和槍術造詣,對付任何一個騎士都有必勝的信心,但十二位騎士聯手,即便是自己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萬德羅雙眼微閉,顯得十分恭敬。在伊修加德,聖人的地位在名義上隻低於教皇本尊,雖然這個聖人此時還有千萬個謎團,但也不是他這樣的粗人可以妄加揣測的。


    “聖人諾亞大人,請摘下你的麵具。”萬德羅更加恭敬地說道,頭也低得更沉了。


    萬德羅眼睛的餘光瞥見了碧洛丹,這個曾見過的迷之槍術師。


    “誠實者碧洛丹……”萬德羅話語中帶著些許的疑惑,但不一會便重新平靜,“既然是誠實者碧洛丹閣下,能否告訴我等聖人諾亞大人麵具之下傷勢嚴重程度。”


    碧洛丹幾年曾是在伊修加德十分活躍的槍術師,活躍到短短幾個月,他就破格將被教皇托爾丹七世親自授予騎士之位。可惜那時候碧洛丹受到妖異詛咒,無法說謊。已至在授勳儀式大放厥詞,雖然教皇本人並沒有要懲治他的打算,但他還是在伊修加德銷聲匿跡了。


    碧洛丹臉部的肌肉扭曲地擠在一起。上前一步,道:“諾亞大人臉部受過嚴重的燒傷,傷口暴露在空氣中難免遭受感染。況且諾亞大人從沒有要與先代教皇並肩的打算,此事還是過幾月再提。”


    碧洛丹決定拚死一搏——他說謊了。誠實者的詛咒從他的心髒蔓延,巨大的痛苦讓他的意識一瞬間飛離了大腦,隻有本身強大的靈魂在擺動著自己的四肢和五官。這份詛咒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勁,即便碧洛丹有所準備,但內髒被崩潰的身體係統連帶著在胸腔翻湧。他到底還是人類之身,且沒有依靠咒術剝奪痛覺。現在他為了不痛哭出聲,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樣的狀態下,碧洛丹已經沒有了戰鬥的餘力。隻希望這些蒼穹騎士能有多遠滾多遠。


    但跪地的騎士們卻依舊都不為所動,萬德羅依然重複著自己的話。


    “請聖人諾亞大人,摘下自己的麵具。”


    “已經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嗎?”加茲因的語氣中難以分辨他此刻的心思,右手卻已經扶住了自己的白銀麵具。


    這時候,聽到動靜的宙斯和阿爾忒彌絲也走到了這裏。看到了這些騎士逼迫自己父親露出麵具後的傷痕,宙斯便衝上去和人理論。


    “無禮之徒!誰允許你們上船的,這裏是救助會的私人財產!”


    萬德羅看向來人,是如今伊修加德最年輕的主教,雖然宙斯成為主教極大程度上是沾染了聖人諾亞之光,卻也是極具話語權的人物。可蒼穹騎士團直接由教皇任命,對於這個資曆尚淺的主教本不用放在心上。


    但萬德羅卻還是起身向宙斯行禮,道:“在下是受教皇陛下親命,帶著精巧的石匠,隻需一眼,石匠就能完全憑借記憶雕刻出聖人諾亞大人之像。聖像將擺於曆代教皇之側,這是無盡的榮耀。”


    從小到大,在宙斯的麵前,父親都沒有一次摘下過麵具。養父向宙斯描述麵具下是怎樣一副駭人的麵孔。不僅是為了不嚇到別人,也是顧及自己的臉麵。


    宙斯對父親有著無窮的崇拜和仰慕,怎麽能讓他人損害到父親的臉麵。即便明知眼前的騎士都是貨真價實的蒼穹騎士,宙斯還是握緊拳頭,想要一拳錘在為首的萬德羅的臉上。


    但在他要出手的瞬間,阿爾忒彌絲還是從背後抱在了他的腰上,才讓這個年輕有才的主教不至於遭受教訓。


    “我明白了……”最終打破兩批人之間尷尬處境的是加茲因的聲音。


    他扶著麵具的手,顫抖著解開扣在耳朵上的機關,取下了整張白銀麵具。


    在他做出此舉的同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整齊地跪地祈禱。


    “哈羅妮在上!”


    碧洛丹也跪倒在地,但他與哈羅妮沒什麽緣分。他現在整個身體內部都幾乎裂開了,靠著靈魂的強韌支撐起全身,終於到達極限,支撐不下去了。嘴角的兩端流出唾液,雙眼翻白。


    阿爾忒彌絲不清楚發生的事,還是宙斯強行把她的腦袋往下輕按,她也乖巧地順勢跪地祈禱。


    這是一張完全沒有人樣的臉,所有平滑的肌膚都能看出被火焰焚燒的痕跡。皮膚和後生的組織在臉上不規則地突起,如同一條條扭曲的蛆蟲。嘴唇和扭曲的皮膚別無二致,漆黑如炭,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界限。加茲因沒有開口說話,整張臉上要能算是唯一幹淨的東西,就是加茲因的雙眼。


    萬德羅維持著跪倒的姿勢再行一禮,命令身後的石匠立刻記住臉上的全部細節。宙斯第一次見到父親的真容,不自覺有些哽咽抽泣。


    阿爾忒彌絲卻似乎渾然不覺,眼睛呆呆看著臉上的燒痕。想要說些什麽,又看看淚流滿麵的養父宙斯,就又憋了迴去。


    碧洛丹不可思議地看向加茲因,內心難以相信地自問,‘不可能,去薩雷安的路上,他的那張臭臉還完好無損!?’


    碧洛丹猛地想起些什麽!——在魯特修提姆大會上,那個叫拉諾什的女人咄咄逼人,一直在要求加茲因摘下麵具,難道?!


    *


    半月前,北洋之上航行的聖菲內雅號。


    加茲因獨自一人,放鬆地坐在船艙。依靠著琉璃窗戶望向外側的北洋之海。


    內心的沉靜會讓他想起年輕時老師的教導,溫故而知新,老師的知識加茲因自認一輩子都難以盡數習得。


    ——“在伊修加德,加上你,我至今隻有兩個傾注全力教導的學生。”老師曾這樣和加茲因說起。


    另一位學長加茲因從未謀麵,也未曾在伊修加德聽說過那人的傳說,大概是別國莫名而來的學者吧。


    ——“我教導加斯無數超位魔法和我掌握的全部時魔法,甚至把我了解的無之力的理論,也都傾囊相授。他很聰明,學得也快。如果他能繼續在我身邊精進以太魔法的奧秘,他或許……有朝一日能成為超越我的存在。”說到這裏,加茲因記憶中的老師總是哀聲歎氣,口氣中有著說不盡的悔恨。


    ——“在我的家鄉,有著將自己的一部分托付給學生和親人的習俗。我能夠說,我將自己全部的力量都托付給了他……”


    在船艙中,迷亂而恍惚的加茲因,對著麵前燃燒的火球問起,“老師,我是否有得到您的什麽?”


    ——“加茲因,我的孩子。我對你寄予了更多期待,我托付給了你,我的意誌。”記得是這樣子說的吧。


    “啊啊啊啊!!!!”加茲因悶聲,一頭撞向吐出熾焰的咒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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