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黛因著六皇子月份小不能出去走動,反而是慶妃往來愈發殷勤,來了之後或是懷裏抱著阿醜習字,或是貪看著六皇子在乳母懷裏吸吮著乳汁。


    林黛黛隱約覺著慶妃這是母性萌發了,一日慶妃好容易將玩瘋了的阿醜哄去睡覺,從裏間出來時嘴上直報怨:“可算是把你那個小魔星給哄睡了。”邊坐到瓷質霽紅釉坐墩上,讓戟兒給她打理被阿醜弄亂的發髻。


    除了林黛黛這個親娘之外,阿醜最依賴的便是慶妃了,慶妃嘴上雖然直報怨,麵上的表情卻是很得意。林黛黛隻打趣道:“那你自己生個乖巧的呀。”慶妃神色一暗,林黛黛卻沒察覺。慶妃久未答話,林黛黛不由好奇抬眼一看,登時說道:“別坐那坐墩,涼的很,坐這榻上來。”說著拍了拍身下的裹著團緞的榻。青菱在一旁使眼色使得眼都要抽筋了,偏林黛黛一個也沒瞧見。


    慶妃隻發出一聲歎息,便慢慢走到那榻邊坐下。戟兒與青菱等聽到她這聲歎息,便知這恐怕是主子們有私房話要說,登時退個幹幹淨淨。慶妃歎道:“自己的孩子?你當我不想要一個麽,可自皇上從古北迴來之後,就再沒碰過我了。”


    林黛黛才坐了月子,因著身子的緣故恐怕還有段日子不能侍寢,所以也不知道外頭究竟怎樣,一時隻能勸道:“我聽說皇上近日子不是都不近女色麽?你也知道,懷獻太子大行之後皇上總是悒悒的。”


    慶妃眉眼沉沉:“不近女色?誰知道呢,這一個月裏頭皇上晚上或是歇在養心殿,要不便是歇在昭陽宮裏頭,皇後這下可算是枯木再逢春了。我隻恨皇上先前捧我的時候沒有費力懷上個孩子呢,情是假的,可孩子是真的呀。”


    林黛黛一時不知從何勸起,半晌後隻好另起話頭:“說到孩子,惠王妃遺下的孩子還好麽?”慶妃道:“在那種鬼地方能好麽?不說別的單說乳母吧,平白無故就被囚在那兒了,介日裏就是哭天喊地,孩子吃了這樣的奶能好?我父親填了不知多少銀子進去呢,可那幾個乳母介日裏就是哭喪著臉。可憐我的小侄女,比六皇子早生了那麽久,我聽戟兒說可比六皇子還要瘦小些。”


    二人正絮絮說著話,外頭忽然通傳說容景軒來了。自懷獻太子逝去,容景軒對剩下的幾個孩子便更是多了幾分關愛,譬如明才人生的蘊靖,三五日容景軒便檢查一次他的功課。


    六皇子被養的白白胖胖,尤其得他喜歡。所以容景軒白日裏起碼會來上一趟,也不幹別的,看阿醜習字習得怎麽樣,再看看隻知道憨吃憨睡的六皇子也夠了。


    容景軒見了同坐在裏頭的慶妃也是一愣,林黛黛忙命青菱將阿醜近日新習的字給拿了過來。三人對著阿醜那一疊歪歪扭扭的字倒是樂了好一陣,容景軒見了那字,便去騷擾還在午睡的阿醜,還是挨了阿醜迷迷糊糊的兩巴掌才滿足退下。


    臨到容景軒要走時,慶妃忽然說道:“皇上,臣妾前日子翻庫房時翻出件銀鍍金的渾天儀來。皇上還記得麽,那是臣妾剛進宮那年皇上賞的,那時候皇上還教臣妾怎麽看來著,可臣妾笨,全給忘了。”


    那渾天儀林黛黛見到過一迴,漏壺裏滴出來的水能發動齒輪,然後帶動著渾象繞軸旋轉,看著十分精巧。這話的弦外之音再明顯不過,林黛黛一時隻垂下眼睛,都不忍心再看。慶妃一貫驕傲,這樣卑微的她,林黛黛還從未見過。容景軒隻立在那裏遲疑良久,隨後說道:“改日吧,今日是十五,按規矩該去皇後宮裏的。”


    慶妃隻垂下眼瞼道:“是,那臣妾等著皇上。”林黛黛想到前些日子惠王作亂時,沒有慶妃的援手阿醜未必保得住,一時忍不住開口道:“皇上前日子封的小縣君可好麽?”


    容景軒想了半晌才想起來小縣君是誰,這個他還真不曾在意,但他看著林黛黛與慶妃帶了幾分期冀的眼神隻迴道:“朕迴去問問,你們且安心待著。”隨後便走了。


    容景軒迴了養心殿便著人去看了看小縣君如何,即便有了晉封,眾人也知道小縣君受她父親牽累,是沒有未來的,所有照顧起來十分敷衍。據去探望小縣君的小廷子稟報,小縣君四個月大了,看著仍是黃黃瘦瘦的,麵上身上還有著許多濕疹。


    李世民殺了自己的兄弟之後,還善待了他們的兩個女兒呢,何況這到底是蘊端那個畜生的最後一點血脈。容景軒又想到慶妃剛才可憐巴巴的樣子,他是不打算讓慶妃生個孩子了,可慶妃這些年來隻是性格倨傲些,從未行差踏錯,當初他將慶妃的妹妹指給惠王時,她也是百般不情願的。更何況,呂家現在看來也是忠心耿耿的。


    容景軒輕歎一口氣,對著莫懷德下了道口諭,旋即帶著三皇子去昭陽宮裏用晚膳去了。


    過了幾日慶妃宮裏就迎來了一件大禮物——才四個月大,麵黃肌瘦的小縣君。這孩子自生下來就飽受奔波,能活下來已見生命力頑強了,隻是因著吃了許多苦,長得又瘦又小,再加上麵上的濕疹,當真是不好看。


    可慶妃與戟兒、鉞兒等見了這孩子都不勝歡喜,隻從蘭林殿那裏借了個乳母好生喂了她幾日奶,等隨行的乳母心情與身子都好些了,才由那個乳母給她喂奶。十幾日的調養之後,這孩子漸漸長開,看得出是個肖似惠王妃的小美人,如此更得慶妃喜愛,成日都陪在這小丫頭身邊。


    一天日頭極好,慶妃想著恐怕是今年最後幾個還能在外頭呆一會兒的好天氣了,便索性帶著小草出去看看。慶妃見這孩子瘦小,怕她長不大,便給她取了個賤名,喚作小草。


    素日裏慶妃知道喜歡這孩子的不多,所以都隻安靜的在溫室殿裏帶著個孩子,誰知今日難得出去一次,便出問題了——整好撞見皇後。


    皇後近日除了還未冊封太子一事之外,可謂事事如意,容景軒現在小半的時候都在她這裏過的夜,宮權俱已收歸她手。皇後也慢慢走出喪子的悲痛之中,今日正是在貞芬儀等的陪同下難得的出來逛一逛園子。


    皇後隔著排木樨便聽見有小女孩嫩嫩的笑聲,這笑聲極是動人,皇後麵上帶笑的側耳聽了一會:“這必是積慶公主,走,咱們也去瞧瞧。”


    誰知繞到後頭,確實見了一個小嬰兒,可這嬰兒也太小了,斷不是阿醜。慶妃見了幾近驚慌,皇後還未察覺,隻帶了幾分笑的說:“呦,這是誰家的小女孩兒?生的倒好看。”皇後越看這孩子越覺可愛,一時甚至要取下自己耳畔的金環鑲珍珠耳飾便要送給那小嬰兒。


    慶妃還從未如此怕過皇後,一時竟僵在那裏,半響方說道:“這、這是嬪妾幼妹之女。”皇後微微一怔,然而仍然解下耳畔的耳墜,笑道:“怪不得本宮說生的有些像慶妃呢,這孩子叫什麽?”說完仍將那墜子遞給了一旁伺候的乳母。慶妃道:“還未有名字,嬪妾給她取了個小名兒,叫小草,隻求像小草那樣活著便好了。”


    皇後麵上不由含了三分笑意:“小姑娘家哪能叫這麽個名字呢?”慶妃有心示弱,微微低下頭道:“可惜這孩子是個沒福氣的,生母早亡,生父麽?權當沒這個人還好些。不如請娘娘賜個名字吧?”


    皇後微微俯□摸了摸那孩子的額發:“這孩子小名是小草?小草在春日裏最好,上官儀有詩‘望望惜春暉,行行猶未歸’。”慶妃聽到這裏微鬆了一口氣,皇後旋即微笑道:“這孩子就取名叫惜吧,容惜,倒還上口呢。”


    慶妃情知皇後不欲此事善了,當下口中隻能道:“那嬪妾代容惜謝過娘娘賜名了。”皇後微微一笑:“這點子事也值得謝麽?”說著轉身走了,隻餘下慶妃看著容惜暗自歎息。


    迴了溫室殿不一會兒慶妃便收到了來自昭陽宮的賞賜,東西倒不貴重,隻是很有趣:童子抱魚吊燈、銅錢編獅子與布老虎等等不一而足,還有個頂可愛的瑪瑙子硬木小算盤。


    戟兒在一旁覷著慶妃的臉色小心道:“主子別生氣,皇後也算寬宏了。”慶妃也大概知道:惠王於她有弑子之仇,眼下能容下這個小女孩兒已經殊為不易了。況且偷摸著將這孩子接進宮,她確實有不地道的地方。皇後給這孩子取名容惜,大概就是想刺一下容景軒的心,再警醒警醒她罷了。


    可她望著含著一縷笑正安睡的小草,心中委實難以割舍,口中道:“生什麽氣?皇後娘娘不是給小草賜了名麽,這便是容下小草的意思。”


    戟兒望著隻管自欺欺人的慶妃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慶妃先前除了騎馬射獵之外,對旁的無欲無求。可與和昭儀有往來之後,看著蘭林殿裏頭哪怕容景軒不來也是熱熱鬧鬧的樣子,主子心動了。可孩子這事本就是最難把握的,先前有寵時慶妃還未得一兒半女,現在沒有了恩寵,就更懸殊了。


    真正是一念不生,萬緣俱寂。主子明知容惜留在宮裏是個麻煩,卻執意這樣做,大抵也是因為太寂寞了吧?戟兒心疼慶妃,一時也不忍再勸,隻招唿乳母來給容惜喂奶。


    打量著過了一個月,皇後那裏仍沒有動靜,慶妃好容易放下心來之後,容惜忽然發了奶麻。不過是一次帶容惜去逛花園時沒留心,一個不知哪來的宮女抱了容惜一下,迴來立時發熱、流涕與咳嗽,到後來從耳後到手足心慢慢生起了玫瑰色皮疹。


    這病來的好兇險,還是林黛黛將已升至太醫院院正的耿常召來診治了一番,奶麻才慢慢消下去。好容易將容惜治好,先前養出的奶膘又盡數消了下去。慶妃抱著容惜看了一夜,然而一夜之後,再不舍她也將容惜又送迴了豫王府。


    白日裏慶妃去林黛黛那裏熱鬧一番之後,夜間便枯坐著看容惜先前最喜歡的木質金漆鳥音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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