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黛失神的“啊”了一聲,德妃見了難得的出言安慰道:“不要緊,無論怎樣皇上都是疼愛阿醜的。”然而林黛黛所憂心的並不是這個,她隻敷衍了兩下便迴到殿裏去了。


    林黛黛抱著阿醜隻心慌意亂的,聞得窗外的絲竹之聲更是煩悶。正這時青菱端著碗杏仁蘇子燉燕窩走了進來。宮闈局的宮人靈醒,不用誰交待,便每日送一盞上好的燕窩來,每次花樣還不同。林黛黛往日還有興致,今天看著怎麽吃得下呢?


    青菱乖覺,見了忙說:“公主下午要睡一會兒的,先將窗子合上吧,你們先退下,由我來哄公主睡覺。”那些宮人將窗子合上便退了下去。林黛黛見人都退了下去,這才抬起頭來對青菱說:“你知道了吧,靜芬容懷孕了。”


    林黛黛一向沒有架子,青菱私底下便也不十分拘謹,當下點點頭說道:“現在該是靜貴姬了,奴婢方才去端燕窩時看見莫公公去樂成堂宣旨了。”林黛黛胡亂撫著案上的纏枝蓮雙耳瓶說道:“靜貴姬現在懷孕,昶貴姬害她不是更容易麽?”青菱為了安撫她說道:“靜貴姬自己也太張揚了,主子聽,靜貴姬才知道有孕便宣了雲韶府的迎娘、順郎等去唱曲子、跳舞。都從《綠腰》樂到《團圓旋》了,宮裏哪裏有這樣放肆的?”


    林黛黛想了半晌,隻收拾了幾個香囊,便匆匆趕去樂成堂了。


    林黛黛去時昶貴姬也在,正陪著靜貴姬坐在上首看迎娘跳舞。靜貴姬見了她既不命歌舞停下來,也不起身,隻帶著一臉驕矜的笑容,扶著後腰打算慢慢站起來。林黛黛見了她這樣的情狀,隻能自己先行了個平禮,複又說道:“妹妹有孕不宜勞累,還請妹妹先坐下吧。”


    靜貴姬都沒離開椅子過,此時自然複又鬆散的坐迴椅子上,昶貴姬倒是站了起來,與林黛黛見了個平禮。靜貴姬隻朝林黛黛身後看了看說道:“姐姐沒帶積慶公主來麽?”


    林黛黛迴說:“棠兒年幼,怕她打擾了妹妹清靜呀”靜貴姬笑著說:“我聽說小孩子眼睛最幹淨,看得出男孩女孩呢。”林黛黛笑道:“棠兒這樣小,連男孩女孩是什麽都不知道呢。”林黛黛不喜歡在外頭說起阿醜,忙將話題轉開:“妹妹好福氣,這麽快就懷上了,太醫怎麽說的?”


    靜貴姬得意笑笑:“太醫說是母體健壯的緣故,還說我的胎氣很是穩健。”正這時聽見外頭的太監通傳說容景軒到了,昶貴姬竟然親自攙著靜貴姬站了起來。


    容景軒一進來時也是一臉喜色,一下便攬住靜貴姬的手,靜貴姬也不見了方才的跋扈,隻低頭羞赧的笑著。容景軒想來也是才知道這個消息,一見了靜貴姬便開口問道:“太醫怎麽說呢?”靜貴姬答道:“太醫說孩子雖隻一月多,但胎氣很是穩健呢。”


    容景軒連說幾個好字:“孩子健康才最好。”這時才看見站在一旁的林黛黛,開口說道:“黛黛也來了麽?”靜貴姬聽到頗親切的“黛黛”二字,麵色便不十分好。容景軒都來了,林黛黛還不走,未免有些不識趣。


    林黛黛忙笑著說:“是,嬪妾來見一見妹妹,順便送點東西。”說著對著身後的青菱略一使眼色,青菱便將裝著幾個香囊的托盤呈上來。林黛黛複又說道:“正是趁棠兒午睡才能溜出來,不快些迴去,等這個小魔星醒了一定又會哭鬧,嬪妾還是快些迴去才好。”


    說著便打算退下,正這時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昶貴姬拿起了個香囊,放到鼻前嗅了嗅,用一派天真的語氣說道:“這香囊味道好陌生,不知道姐姐都放的什麽香?”


    靜貴姬仿佛受驚一般輕輕“呀。”了一聲,她身後的丫鬟忙走上前去拿了個香囊聞著。過了半晌才對靜貴姬說:“到底是什麽,奴婢也聞不出來,但絕不是尋常香料的味道。”主仆二人一唱一和,也無人想著要問一問林黛黛。


    靜貴姬忙說道:“那就打開來看看。”容景軒在一旁聽了不由皺眉道:“問黛黛就可以了,何必這樣。”靜貴姬仿佛篤定了林黛黛要害她,隻搖了搖頭,仍命丫鬟們將香囊打開。林黛黛為防別人將香囊中的東西替了,一針一線都是用的極結實的金線所繡,一是難拆開,二是即便將金線取下了,香囊上仍會有極粗的針眼。


    那丫鬟索性直接用剪子將香囊鉸開,又將香囊倒過來,將東西都傾出來,渾不顧林黛黛紅一陣白一陣的臉色。靜貴姬見這丫頭這樣放肆,也不做聲,隻一個勁的看著。香囊裏裝的果然不是尋常香料,而是些藥材。靜貴姬隻見了一下,便撲到容景軒懷中“嚶嚶”的哭著。這還是林黛黛第一次聽到傳說中“嚶嚶嚶”的哭聲,一時有些驚訝,幹脆仔細的聽了一會。


    容景軒倒未動怒,隻十分平靜的說:“太醫才為你診過脈,還未走吧?將他召過來看看就行了,別哭,黛黛不是這樣的人。”太醫果然還未走,正是在南苑診出林黛黛有孕的那位趙太醫,他隻看了看托盤上的藥材便說道:“靜主子不必慌張,微臣看了,這些都是白術、杜仲、續斷和桑寄生等藥材,這些藥材都是能夠補身安胎的。若真日日佩著,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這下倒是靜貴姬麵上一陣紅一陣白,林黛黛隻溫和笑道:“這法子是嬪妾懷著棠兒時,耿太醫教給嬪妾的。說這些藥材溫和,無論什麽體質的孕婦都可以用,嬪妾這才將這些送了來。都怪嬪妾忘了和妹妹說明了,反而讓妹妹受驚。”


    靜貴姬倒也迴轉的快:“是妹妹見識短淺,如此,便先謝過姐姐美意了。”容景軒見了這事,麵上的喜意淡了些,又將自己的手臂從靜貴姬懷裏抽了出來。


    林黛黛覺得再待著無趣隻說道:“再不迴去,棠兒醒了就真要大鬧蘭林殿了,嬪妾先迴去了,妹妹好好養胎。”容景軒也點點頭說道:“先迴吧,朕待會便來看阿……棠兒。”


    林黛黛迴去的路上直與青菱說:“原是來看她好不好的,沒想到竟坑了她一迴,真真是作孽。”青菱勸道:“主子想太多了,怎不說靜貴姬自己膚淺猖狂呢,不過奴婢方才見著,靜貴姬氣色仍是極好的。”


    林黛黛想了想說道:“氣色再好又怎樣,哲妃不就是被一劑赤芍給弄死了麽?我一想到自己親手推了個毒婦到她身邊就良心難安。隻求昶貴姬能看出她全不知情,放過她便好了。”林黛黛說著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便隻苦笑了聲。


    然而當日容景軒並沒有來蘭林殿,隻派莫懷德來傳了一聲說今日不來了,便仍留在樂成堂中陪著靜貴姬。餘下幾日也隻白日來看看阿醜,看阿醜時還安撫林黛黛說道:“靜貴姬就是這樣的性子,看著她有著身孕,你多擔待些。”林黛黛想著容景軒這次好歹做到了從前所說的“不疑她”,便也將這事揭過了。隻是一到晚上,容景軒又被靜貴姬以各種理由請了過去。


    又過了幾日,林黛黛下午用點心的時候,一貫好性兒的青菱端了碗瑤柱燕窩粥上來,麵上看著倒有些不悅。林黛黛先時還未覺著,還笑說:“這吃法倒新鮮,宮闈局的有心了。”


    竹華撇撇嘴說道:“什麽有心,主子細看看。”說著用勺子在粥裏攪了攪,林黛黛便也看出來了:原先宮闈局送上來的燕窩都通透白皙,縫隙密實。今日送來的燕窩裏頭燕毛還未挑盡,夾著不少黑色雜質。燕窩也被撕得碎碎的,想來正因燕窩太碎了,才被拿來做粥。林黛黛一時笑道:“皇上近來白日還是來咱們殿裏來吧?他們就敢這樣不盡心?”


    竹華氣道:“也不是白要他們孝敬,哪一迴的賞賜少了麽?這些吃軟怕硬的東西,就是打量著主子好性兒呢。主子,收不收拾他們?”林黛黛想了想說道:“這迴便算了,屆時別人還說我為了一口點心處置下人呢。”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林黛黛看著那夾雜著燕毛的粥,到底沒有喝,隻撂到一邊去了。


    不曾想過了會宮闈局的唐公公自己拎了個食盒來請罪了,他先從食盒中端出幾碟八寶山藥糕、菊花佛手酥一類的點心,又端出一碗蓮子百合元肉燕窩湯來,這次那燕窩倒仍不壞。端出來後他隻殷勤笑著:“奴才方才才看見那粥,當時就嚇了一跳,問奴才徒弟怎麽將這東西給娘娘來用。這才知道那小子糊塗,下午給娘娘的燕窩靈芝羹在灶上燉著呢,偏靜貴姬要吃點心,她身邊的紅箋問也不問就把這羹給端走了。”


    竹華嘴快:“那就拿這玩意兒來敷衍咱們麽?”唐公公“哎呦”一聲掌了自己個嘴巴:“正是因為不敢敷衍娘娘啊。姑娘請看,娘娘平素用的都是頂好的白燕盞,光挑燕絲咱們就得挑五道,浸又要浸兩個時辰,所以今天娘娘那盞給紅箋端走了,我那糊塗徒弟一時沒法,才拿這粥來啊。端來之後自己也忐忑,又馬上將這燕窩湯給娘娘燉上了,還請娘娘恕罪!”


    聽到這裏,林黛黛才開口:“這本來就是小事,靜貴姬有身孕,原就餓的快些。倒還累得唐公公又跑來一趟,竹華,快賞。”說著與唐公公又客氣了一陣,便自去用那湯了。


    誰知第二日上的連燕窩都不是了,隻是一碗龍井竹蓀,這次說是唐公公特意叮囑燉一鍋冰糖燕窩粥,打算兩邊都呈上,誰知紅箋說昶貴姬在樂成堂,將那一鍋都端走了。林黛黛見了倒覺得好笑,一碗半碗的點心,於她而言到當真是無所謂。偏從此靜貴姬似乎同她卯上了,但凡有個什麽名貴些的點心,都要截下。


    如此幾次,宮人們都看出來靜貴姬是成心要同林黛黛作對,見林黛黛一再避讓,以為她怕了。便索性省一道程序,有什麽頂好的吃的用的,都先送到樂成堂去,蘭林殿的吃穿用度漸漸降了下來。林黛黛本來覺著略有些氣,但又一想到自己害靜貴姬背那樣大的一個黑鍋又覺心虛,便隻一徑由得靜貴姬去作了。


    可是偏也奇怪,燕窩靈芝隻如流水般的送去樂成堂,靜貴姬看著反不如從前好——麵色青黃、肌膚消削,隻肚子漸漸大起來。


    然而林黛黛的一再避讓隻讓靜貴姬一進再進,一日竹華突然慌慌張張迴來對林黛黛說:“主子,靜貴姬那廂吵著要用她的樂成堂和換咱們的蘭林殿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淩晨更了一章,所以我可以對自己說:“想德綱,恭喜你,你雙更了!!!”


    今天更新奉上歐耶!!!


    另外,明天要你們感受一下來自我的惡意……啊哈哈哈哈!!!獰笑著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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