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景軒連著幾日都興致不高,未曾召幸過任何妃子,隻獨在養心殿中呆著。林黛黛心中想著一動不如一靜,索性也無動作。可未幾日竟有容景軒給她晉位份的聖旨傳下,仍如容景軒所說晉她為芬容。


    林黛黛以為當時容景軒就被她打消了這樣的念頭,後來因著珍妃之死,更早將這事拋之腦後,未想竟又晉了半階,一時心中訝異非常。找莫懷德去問,他也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林黛黛心中越發生疑。


    未幾日她便知道了緣由——宮中又要進三位宮嬪,且這三個人都出身貴戚,甫一進宮便居嬪位,賜封號。林黛黛不由歎息:林似雪屍骨未寒,蘊靖的素服還未脫下來,這宮中又要再進新人了。


    聽了她這話,慶妃險些沒嗆出來,隻指著她一通狂笑:“你的臉皮竟這樣厚麽?這些事端還不是你招出來的!”林黛黛聽了好生奇怪:“宮中要進新人與我何幹?”慶妃道:“你當真是不知道?”她見了林黛黛茫然的樣子又說道:“自陛下登基就未在民間采選過,那些朝臣也不催促,你說是為什麽。”


    林黛黛想了會兒:“想自己女兒做皇妃?”慶妃一合掌:“你也不算太笨,這隻是其一罷了。其二是先帝在時最喜歡的那些妖嬈女子,多為賤籍,那些人把前朝後宮都鬧得烏煙瘴氣,實在是讓人害怕。所以到了皇上這兒,除了你與明才人,宮裏就沒有出身低的。這兩年的事兒,想來又嚇著他們了。我話隻說到這,餘下的,你自己想!”


    林黛黛聽她這一番點撥,迴去果然細細想了一迴。青菱頗認真道:“奴婢覺得,正是慶妃娘娘說的這個理兒,這兩年後宮連續歿了兩名宮嬪,出身都不差呢。”這是自然,正經論起來,秦媚兒乃是謝家庶女,珍妃是國子監祭酒之嫡女。


    秦媚兒倒也罷了,一來是自作自受,二來謝家一貫與容景軒離心;而珍妃則不同了,珍妃的父親是國子監祭酒,官位不過從四品,但卻足夠清貴,論起來天下學子不知有多少竟算是他的門生。何況林似雪父親本人也品行高潔,受天下士林尊重,在容景軒尚為皇子時,就曾當過他的老師。珍妃棺槨送進皇陵時,她的父母也進宮了,翠翹隻哭著向他們說了珍妃的遭遇,便觸柱而亡、以身殉主了。


    珍妃的母親聽到自己的女兒懷胎六月卻生生將孩子碾碎、打落,且再不能生育,死時口中狠狠嚼著一塊帕子,唇角涎著血的事情後,當下便昏死過去。珍妃的父親不過幾日,便呈了一封《謝病疏》幾番請辭。而這些,都是明才人產子,林黛黛受封之後發生的事情。林黛黛還好,大小是個八品京官之女。按英朝的規矩,明才人卻隻是皇商的家生子,論起出身乃是極賤的。


    林黛黛揣摩著這三名貴女進宮,一是為家族爭得榮耀,二是來“清君側”吧,想到此處,唇角不由揚起一抹苦笑。青菱見了忙安慰道:“主子別難過,一則那些事情原與主子無關,怪也怪不到您頭上;二則是皇上特意晉您為芬容,就是有維護之意,且放寬心些!”容景軒特意為她晉了半階,這樣她就不至於在那三位新人麵前還要行禮,如此確實有迴護之意,林黛黛想著心頭舒暢了許多。


    不過幾日那三名貴女便進了宮,果然封了嬪,也賞了封號。她們進宮時林黛黛月份已極大,皇後看著林黛黛的大肚子體恤道:“天氣漸寒了,依太醫說芬媛臨盆的日子也近了。本宮早說了你不必來請安,偏芬媛倔強仍要來。這次本宮隻說了,你接下來隻管在蘭林殿內安心養胎,若再敢亂走亂跑,本宮就要你身邊的人挨板子!”


    距太醫說的林黛黛的預產期不過十幾日了,她自己也不欲在外頭行走,這次見皇後這樣認真的說了,忙借坡下驢。由青菱、竹華二人攙著站起來,感激道說:“多謝娘娘這樣體恤。”皇後又細細叮囑了她一番生產事宜,複又笑著說:“今兒個正有三位新妹妹進宮了,此時正在殿外候著,薊春,快去將她們請進來。”


    一時昭陽宮中正站著的,位分不及嬪位的宮人們忙蹲□子行個半禮以候著那三位佳人,那三位佳人進來之後,又恭謹的給正坐著的那些妃嬪們請安。


    待皇後命免禮之後,林黛黛便細細端詳著那三位佳人。從左至右站著的依次是靜嬪、順嬪與貞嬪,這三個封號俱是容景軒欽點的,聽著像是極看重婦德的樣子。林黛黛依次看去,靜嬪看著倒不靜,一雙妙目極是靈動有神,看見林黛黛看著她,竟直直的看迴去,林黛黛隻得微笑著對她略點了點頭,她便落落大方的也笑了一下。


    林黛黛聽說這靜嬪乃是驟貴之家梁家嫡女,論起來梁家富貴才傳到第三代,但三人中看起來還是靜嬪打扮的最是奢華——耳朵上垂著的一對亮閃閃的紫羅蘭玉石金剛石耳墜極是耀目,看著隻這對耳環便比邊上陸充儀一身的穿戴還要值得多些。


    接著便是順嬪,順嬪與宜貴嬪同樣出自高門士族,母家乃是清河崔氏。林黛黛瞧著竟像是又見到一位皇後,氣質端華,雖垂著眼睛不直視前方,但眼神也不四下遊離,更不顯卑微。細細瞧了下,容貌略比靜嬪差些,但氣質卻要好很多,身材也更高挑。打扮上卻不出挑,隻在發間插了一支白玉響鈴簪,方才進來時蓮步姍姍,卻絲毫未聞得鈴響。


    最後便是貞嬪,林黛黛一見貞嬪,心中便是一疑——貞嬪竟是皇後的親妹妹!隻是皇後房音乃是原配所出,而貞嬪母親隻是續弦。仔細看看她們容貌上倒有五分相似,隻是貞嬪看去遠不如皇後。她容貌並不差,卻微微瑟縮的弓著背,被順嬪、靜嬪襯得愈發不堪。她今日穿的衣服乃是用霞樣紗製成的千折裙,做工極佳,便是宮中也少有如此飄逸的料子,偏被她弄得前後都不像個樣子,毫無少女之朝氣。看著順嬪倒更像是皇後的親妹妹似的。


    林黛黛偷眼望向皇後,見她望著畏畏縮縮的貞嬪仿佛微微歎了口氣,複又教導她三人一番。因著今日新來了這貞、順、靜嬪,所以朝會便格外長些。林黛黛月份大了之後,孩子常常頂著胃使她沒有胃口,故而今早便未用早膳,現在卻隻覺得腹中隱隱生疼,偏又不敢明說要早退,隻得強自忍著。


    好容易過了些時候,皇後總算說要散,這時那痛竟漸漸消了。因著今日宮中進了新人,一直推病未來的德妃竟也來了。林黛黛見德妃麵色雖然不差,手上卻還鬆鬆的包裹著綢緞,便想著趁著這個機會去找她。故而便難得矯健的守在昭陽宮門口,挺著大肚子將德妃逮個正著。


    合歡殿與蘭林殿同在昭陽宮西邊,大體上順路,德妃隻得無可奈何的同她一起迴去。林黛黛一路上隻像個土財主似的用手撐著腰,橫行無忌的走著,口中不住問道:“娘娘的手可怎麽樣了?”


    德妃說道:“好的差不離了,你也好吧?”林黛黛說道:“嬪妾也很好,若非娘娘搭救,嬪妾必定小命不保了。”林黛黛從前隻恨無福與德妃親近,這時好不容易與德妃有了親近的機會,不知為什麽卻毫不知道客氣,仿佛是在現代和自己的損友聊天一樣。


    德妃略帶了幾分笑意說道:“很好便好。”說著很快的看了林黛黛的肚子一眼,林黛黛見她的眼神中帶著說不出的羨慕,一時腦熱竟說道:“喲,這孩子正踢我呢,娘娘快摸摸。”說著便拿了德妃受傷的那隻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德妃便小心將手伏在林黛黛肚子上,過了一會驚奇道:“果真呢,好像在用小腳踢你肚子似的!”林黛黛卻突然停了下來,德妃疑道:“怎麽不走了?”


    林黛黛低頭感覺正有一股濕熱從□湧出,慢慢抬起頭僵硬著對德妃說:“娘娘,嬪妾要麽是尿褲子了。”說著又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要麽是破水了。”


    竹華急忙蹲□子看了看,也驚道:“主子褲子濕了!”德妃雖然沒有生產過,但也知道破水是什麽意思,登時慌亂道:“那該怎樣?宣太醫,快去宣太醫!”竟比林黛黛等還要焦急些。


    青菱此時鎮定道:“娘娘主子不要慌,蘭林殿裏正有穩婆候著呢,先迴蘭林殿要緊。小錢子,快去傳太醫來,記得要耿常!”德妃點點頭道:“那就先迴蘭林殿,我轎子快些,先乘我的!”德妃貴為四妃,抬轎的人足足比林黛黛的多了一倍,自然比林黛黛的藤轎快些。青菱一時也顧不得禮數,隻匆匆將林黛黛扶上德妃的轎輦。


    林黛黛一時間腹痛又襲來,隻是並未很痛,坐在德妃的轎子裏,還有心看她轎子中繡的花,一叢一叢的杜蘅正繡滿了轎壁。林黛黛為了轉移腹中疼痛,還伸手去扣那上頭的杜蘅,不多時仍覺得痛,隻好小聲叫喚了出來。


    德妃著急林黛黛,一時竟乘著林黛黛的藤轎也趕了過去。林黛黛甫一迴蘭林殿,殿內穩婆隻驚疑怎麽比原先估計的時候早了十幾日,接著便有條不紊的燒了熱水,備好藥材。林黛黛頃刻便被人扒了褲子,擺成奇怪的姿勢。


    林黛黛腹中既極疼,又想著今天新見的如花似玉的貞、順、靜三嬪,一時竟有些想哭,她便也真的哭了出來。一旁的穩婆大驚小怪道:“哎呦我的主子,這還沒正經開始呢,您就先哭上了!”說著掰開她的口塞進一枚參片。


    青菱匆匆從外間進來對她說道:“主子,皇上來了。”正說著容景軒的聲音便從外頭傳進來:“黛黛別害怕,朕在外頭守著你!”又是一波腹痛襲來,林黛黛隻大聲:“恩!”了一聲,便專心對付那股腹痛了。


    作者有話要說:三個妹子出場,你們猜這三個哪個以後要炮灰,哪個要變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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