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黛黛便坐在羅漢床上看著女官們伺候容景軒穿戴,容景軒正穿著一件絳紗袍,忽然對林黛黛說道:“黛黛再晉一晉位分如何?這次不晉太高,晉到芬容怎麽樣?”芬容乃是從四品之位,如此算來晉了半階。


    林黛黛林黛黛想著他大概覺得昨日委屈了自己,所以想晉一晉位分以補償,忙由青菱攙著站起來說道:“黛黛無功無德,不斷敢受此晉封。”昨日之事,連帶著嫻貴嬪、德妃與瑾嬪都倒黴,隻自己一個人受晉封,難保不會受人猜忌。容景軒見她態度堅決,也隻得作罷。二人正說著,小廷子卻又走了過來,吞吞吐吐的說著:“皇上,睦元堂那裏……”


    容景軒隻不耐煩的說:“那裏又怎麽了?”小廷子一狠心說道:“說了塵師傅卒了!”容景軒一時未反應過來:“了塵師太?”林黛黛驚得“啊”了一聲,手中的茶盞都落在地上,洇濕了腳邊的一片地毯。容景軒突然驚覺——了塵正是昨夜自己賜給林似雪的法號。


    容景軒一時竟跌坐在椅子中,茫茫然問道:“死了?怎麽死的?”小廷子抹抹自己額頭上的汗說道:“了塵師傅身邊的翠翹說是吞了金子,因怕疼的嚷出來還在嘴中塞了塊帕子,今早她們起來的時候發現了塵師傅平時貼身帶著的長命鎖不見了,想是吞了那個。”容景軒聲音不大:“不要叫她了塵師傅,什麽長命鎖?”小廷子說:“就是嫻貴嬪懷孕時,皇子命內府局打造了賞給嫻貴嬪的那個。”


    容景軒複又搖搖頭:“不要叫她嫻貴嬪,她不喜歡‘嫻’字。”說著連早膳也不欲用,隻恍恍惚惚走出蘭林殿:“朕去看看她。”莫懷德忙跟在後頭說道:“皇上,這樣不吉啊,從來都沒這樣的規矩!”說著也急匆匆的跟著出去。


    林黛黛一時也呆坐在椅子上沒言語,青菱和竹華看著她的臉色小心請她用些早點,林黛黛隻是搖搖頭。待到要去給皇後請安時,才由青菱和竹華等攙著上了轎輦。


    一去昭陽宮,殿內的氣氛便十分沉悶。眾人隻隱約知道昨日嫻貴嬪持了把剪刀要去刺林黛黛,不知怎麽竟是德妃受傷,而今早上竟傳來嫻貴嬪的死訊。一時眾人對和嬪都有些敬鬼神而遠之的意思,林黛黛也無力去辯,隻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皇後坐在上首一時也非常訝異,她昨日原想去蘭林殿料理此事,隻是容景軒一人便全處理了,沒有請她去的意思,她便識趣的沒有去,不想今早就聽到了林似雪的死訊。


    後宮諸妃隻隨便說了幾句,便早早的散了。林黛黛正由青菱和竹華攙著出去時,瑾嬪忽然在殿門口迎了上來,用不小的聲音說道:“和嬪可知道什麽叫報應麽!”她聲音委實不小,一時竟引得恪妃與穆芬容等都看了過來。


    林黛黛看著瑾嬪那副義正言辭的質問著自己的樣子,一時覺得無比悲哀——這就是曾偷偷讓自己與她同睡一張床的明月嗎?瑾嬪見她勢弱,一時愈發得意,又追問道:“和嬪不敢答麽?”


    方才不過是悲哀了一瞬,此時林黛黛鬥誌登時就被激發起來:“報應?就是奪走你最心愛的東西!被虢封號未必算報應,降為官女子也未必算報應,失去真正想要的才算呢!”瑾嬪強自“哼哼”笑了兩聲,目光隻四下遊離:“和嬪這話什麽意思?”林黛黛冷笑一聲:“什麽意思?羨慕姐姐好福氣罷了,妹妹總是想著舉頭三尺有神明,從不敢行差踏錯。姐姐不曾做過虧心事,自然全不用怕報應的。”說著又輕蔑看她一眼便走了。瑾嬪在後頭幾番想要開口,卻又再說不出話來。


    林黛黛轉身走後身子猶在氣得發抖,青菱在一旁擔憂道:“主子何必為這樣的人動怒?旁人隻是暫時不知根究罷了。”林黛黛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單為這個。”說著按了按一跳一跳的太陽穴,複又對抬轎的太監說:“不迴蘭林殿,轉去溫室殿。”


    溫室殿正是慶妃的寢殿,因著慶妃並不平易近人,平素向來隻有林黛黛厚著臉皮一次次的來。誰知今次一來,就見到慶妃貼身宮女戟兒站在殿門口,慶妃向來不愛紅裝愛武裝,所以就連貼身宮女的名字也格外奇特些,分別喚作戟兒、鉞兒一類。


    戟兒見了她毫不驚訝,隻恭謹的將她迎了進去。慶妃見了她毫不驚訝,氣定神閑的說道:“就知道你必會來。”林黛黛知道慶妃這樣位分高的妃子在宮內必是有耳報神的,故而隻低沉問道:“昨日之事娘娘已經知道了吧?”


    慶妃點點頭說道:“差不離,嫻貴嬪到底是走上了死路。”林黛黛見她都知道了,一時也無話可說,隻呆坐在那裏。慶妃見她沉默,又說道:“我過去不喜歡林似雪太文氣了些,但也知道她人不壞。隻是關鍵時候最容易犯糊塗,從前懷孕時候是這樣,現在把蘊靖強抱來養又是這樣。”林黛黛聽到那句“人不壞”,心更是縮成一團,隻將手中的帕子揉成一團,又奮力扔到地上。


    慶妃看著她難得開口勸道:“你不必自責,依林似雪的性子,現在又是這樣一個處境,不過是看她能捱多久罷了。”林黛黛深吸幾口氣,又將今早之事說與慶妃聽。


    慶妃想了一會,忽然略帶幾分笑模樣的說道:“你不必來遊說,我不會把五皇子接來養。”慶妃竟能如此聞弦歌而知雅意,林黛黛一時訝異非常:“娘、娘娘怎知道的?再來,為什麽不接五皇子呢?”慶妃笑道:“你的心思很好猜,至於五皇子麽,你以為出了這事他還像從前仍是個香餑餑?況且我素日看著五皇子,這孩子也不是十分合我心意。”


    容景軒過去曾說慶妃外方內圓,當時林黛黛還不覺得,現在覺得容景軒這話真真是鞭辟入裏,隻能歎了一口氣,後仍不死心問道:“那麽德妃呢?她會不會願意?”慶妃沉吟道:“德妃?別說是孩子了,就連個貓兒狗兒她都是極愛的,隻是太後是不會允的,她是斷斷瞧不上五皇子的。”慶妃見她愁眉不展又勸道:“你放心,瑾嬪的日子定是不會好過的。”


    林黛黛也隻能姑且聽之,隻待了一會便又走了。今日德妃因說身子不適推了昭陽宮的請安,林黛黛因想著她的身子,便帶了當歸、黃耆等生血藥材,又見一個琉璃風鎮格外有趣,便也一並帶了去合歡殿。她知道在自己這裏怎樣的好物,在合歡殿都未必及得上什麽,但仍帶了去。誰知才一去,便有小宮女客客氣氣對她說:“我們娘娘今日身子不適,正歇著,還請和主子先迴吧。”


    林黛黛想了想堅持說道:“那我便在這裏等娘娘起來吧。”說著便仍站在殿門口候著。那宮女無奈隻得又轉身進去複命,大約過了一刻鍾都沒有動靜,後來德妃身邊的貼身宮女終於出來親見了林黛黛說道:“我們娘娘說和主子的心意她心領了,隻是今日實在不便見客,還請和主子迴去吧,另外,我們主子很喜歡那琉璃風鎮,多謝和主子了。”


    林黛黛無奈,隻得轉身迴去了,其後幾日仍常去找的德妃,但德妃隻對她避而不見,然而太後也未找林黛黛什麽麻煩,林黛黛猜想此中必有德妃出力。德妃行事實在奇特,她對林黛黛之恩絕不比慶妃少,慶妃被林黛黛纏了幾天,好歹還肯理她,德妃卻連見都不肯見她一麵。


    未幾日關於林似雪的諭旨便傳了下來,諭旨中不曾提過讓她去鹹若館一事,隻說追封嫻貴嬪為妃,喪葬之儀一應同妃,改封號為珍。最最要緊的是,將五皇子過繼給珍妃,玉牒上也要寫五皇子乃是珍妃所出。英朝的玉牒是十年一修,算是皇家的家譜,上頭記載著皇族生兒育女的情況。如此一來,瑾嬪生育蘊靖一事在玉牒上便被抹了去。此時的瑾嬪不過是代珍妃撫養她的遺子罷了。


    此舉想來對瑾嬪打擊不小,偏容景軒又下令要蘊靖給“生母”珍妃守孝,蘊靖身上的長命鎖一類按規矩全都除了去。英朝按例皇子給自己生母守孝,都要穿熟麻布衣服七日。蘊靖不到三歲,肌膚何其嬌嫩,穿慣了綾羅綢緞的如何穿的了熟麻布,登時哭的聲嘶力竭。瑾嬪實在心疼,在第三日就悄悄將熟麻布換成了素白的綢緞。


    容景軒近日心情極是不虞,一見蘊靖的裝束,也未多說,當下將瑾嬪降為從六品寶林,虢了她的封號。太後行事更加也利落,隻派了酌芳又將昔日朱鈿一事詳盡的告訴容景軒。容景軒早不記得朱鈿是誰,隻隱約記得因著這事憐惜明寶林,還給她晉了一階,這次索性又再抹了她半階,降為正七品才人去了。


    明才人無法,隻能在珍妃葬禮上格外盡心,幾番在珍妃靈前直直哭厥了過去,林黛黛隻管冷眼瞧著。隻是覺得可憐了蘊靖,這樣小一個孩子,雖貴為皇子,但因要給珍妃守孝,身上無一貴重物件,介日裏穿戴俱是素色衣裳。被喪儀折騰這幾日,竟生生折騰的瘦了一圈。可容景軒卻因厭惡明才人的緣故,對他竟毫無憐愛之心。一時蘊靖隻因偶有皇後垂憐,才未被宮中諸人踩到塵泥中去,而明才人,早被踩到最低處了。


    作者有話要說:入v三更第一更!啊~看見亭隱森森妹子又投了一個雷,謝謝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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