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武縣衙門裏,整個衙門也就十來個官差,今日派了幾個人領著民兵去撲火,還有兩個在城中巡查,現在衙門裏就剩段誌節和縣令廉公諤了。


    廉公諤關在房裏看了好久的公文,直到天色暗了下來才覺得饑腸轆轆,他起身拉開門:“段班頭。”


    段誌節從一旁的廚房裏跑了出來:“大人!”


    “廉鞠人呢,飯還沒有做好嗎?”


    “小姐做好了兔肉出門了,大人餓了嗎?我蒸了地瓜,馬上好。”


    “出門?她去哪裏了?”廉公諤看了看外麵,風聲唿唿:“這大冷天的,她到處跑幹什麽?是不是迴家去了?”


    “不是。小姐帶了兔肉去找曹小姐,說是要曹小姐幫幫我們。”


    廉公諤眉頭一皺,迴屋拿了一件外袍披上,匆匆往外走去:“你怎麽不攔著,已經要了曹小姐五十兩銀子了,現在又去打擾她,實在是有些得寸進尺。”


    段誌節見廉公諤要出門,趕緊轉身進了廚房把灶膛裏的火熄了,然後去追他:“大人,我去牽馬。”


    “不必了,這才幾步路的距離,別搓磨那些馬了。”


    “大哥,你幹什麽去?”


    廉公諤剛走到門口,就見廉鞠挎著個食盒遠遠走了過來,她似乎也有些冷,彎著腰,攏著袖子,笑嘻嘻地跑了過來。


    “哥,你看看,這是什麽?”廉鞠跑到廉公諤的麵前,見他穿著單薄,有些心疼,忙把食盒打開了:“哥,你看,這是什麽?明日我去皮貨鋪子瞧一瞧,給你買一件皮貨穿,天氣越發冷了呢。”あ <


    廉公諤冷著臉,看著那半貫銅錢幾乎把食盒填滿了:“這些錢你從哪裏來的?”


    見廉公諤的臉色不好,廉鞠忙去拉他的袖子:“哥,外麵冷,我們去屋裏說。”


    “就在這裏把事情說清楚。”


    廉鞠有些害怕了,吞吞吐吐地說:“我做了兔肉準備拿去給曹小姐嚐一嚐的,哪裏知道她非要給銀子。”


    廉公諤卻一臉懷疑地看著她:“真的隻有這樣?”


    “隻有這樣。我還想讓她幫幫我們呢,哪裏知道果然是低賤的商戶,心都是黑的。”一想起自己被拒絕,廉鞠就來氣,語氣不自覺地就有些狠毒。


    “廉鞠!”廉公諤頓時嗬斥道:“你到底做了什麽?”


    廉鞠這才發覺大哥是真的生氣了,聲音便有些哆嗦:“我還不是為了陽武縣好,想讓曹府出些茶苗,桑樹苗,蠶籽,陽武縣的百姓幫忙種植、養蠶,等收成了,曹府直接來收走,百姓們也能有個進項,這不是挺好的嗎?”


    “挺好,哪裏好了?你明知道陽武縣的賦稅如此之重,曹府過來收茶葉蠶絲也是會被收重稅的,這樣絕對會虧本。”廉公諤的聲音很大,與平常的他天差地別。


    廉鞠直接被吼哭了:“曹家家大業大,虧點小錢有什麽關係。再說我是為自己嗎?我是為了陽武縣的百姓。”


    “你這說的什麽話?”廉公諤真的覺得自己和這個妹妹說不通,他直接伸出手:“把銅錢給我。”


    廉鞠緊緊地抱著食盒,往後退了兩步:“你要幹什麽?”


    “這個錢要還給曹小姐。”


    “憑什麽還?她吃了我的兔肉,既然不答應幫忙就該給錢。”風吹得廉鞠的牙齒打顫,但她還是不鬆手。


    廉公諤卻一臉冷酷,伸出手:“拿出來。就算是一隻兔子,也值不了半貫錢。”


    “怎麽就不值了,裏麵放了蜀椒,蜀椒可貴了。”


    廉公諤閉上眼睛,吐出一口濁氣,這才又睜開:“最後一遍。如果還不把錢拿出來,我就隻能把那兩匹紅布給當了。”


    那兩匹紅布是廉鞠的嫁妝,一向疼愛自己的哥哥竟然要當自己的嫁妝,廉鞠雙眼含淚,半晌才把食盒遞了過去。


    廉公諤接過食盒要去拿銀錢,可是卻碰到一個用布包起來的東西:“這是什麽?”


    廉鞠上前就要搶:“沒什麽,是我的東西。”


    廉公諤趕緊後退兩步,打開了那塊布,裏麵是還有一層粗紙,打開粗紙,裏麵赫然躺著一些蜀椒,他頓時氣得牙癢癢,把蜀椒放在廉鞠的麵前:“這是什麽,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廉鞠含著淚,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她有一箱子蜀椒,還我十粒又怎麽樣?”


    “你一盤兔肉換了半貫銅錢,還讓人還你十粒蜀椒,廉鞠,你虧心不虧心啊。”廉公諤陰沉著臉步步緊逼。


    “我是為誰?難道是為我自己。”廉鞠突然嚎啕大哭:“現在天氣冷了,家裏也沒有柴火,你和爹娘連夾衣也沒有。我不在乎我自己冷不冷,我怕你們冷。”


    麵對廉鞠的控訴,廉公諤滿臉痛苦,看著她半晌,他把食盒放在地上,重新把蜀椒包起來放了迴去,他沒有拿那半貫錢:“你拿著這些迴去吧,以後不要來衙門了。”


    廉鞠知道大哥現在在氣頭上,說什麽也沒有用,他沒有讓自己把這些銀錢還迴去已經是謝天謝地了,她忙拎起食盒轉身就跑了出去,生怕晚了大哥會反悔。


    廉公諤深唿吸一口,重新迴了屋子,從裏麵拿了一個木盒子走進了濃墨的夜色裏。


    段誌節跟在他的身後:“大人,我看曹小姐出手大方,不會在意的。”


    廉公諤沒有迴答他,隻默默往前走。


    陽武縣入了夜之後就是漆黑一片,除了城門口會留一盞燈籠,很少人家點得起燈油,大家都早早入睡。所以入了夜之後的陽武不僅黑,而且靜。


    而今日,城中卻有一絲亮光,那些亮光是從吉順客棧透過來的,遠遠地就能聽到客棧裏的說話聲,似乎連聲音都是熱氣騰騰的。


    廉公諤在門口站了半晌才去敲門。


    小二過來開門,一眼就看到了段誌節,再看了看他旁邊的廉公諤,馬上縮著身子:“對不住,對不住,是我們太吵了嗎?今日客棧的客人有些多,我讓他們小聲點,小聲點。”


    廉公諤搖了搖頭:“不是的,我想見見曹小姐,麻煩你去通傳一下。”


    那小二這才鬆了一口氣,忙把廉公諤和段誌節請了進來。


    鏢局的人和同興會的人本來在樓下吃飯,見小二請了兩個人進來,其中一人還是今日見過的官差,大家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直接站起身,手放在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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