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清幽,李亶已經在此地住了五年,一千多個日夜,竟然已經習慣了。


    “讓她走!”李亶落寞地轉身。


    “那白霜也會跟著走了。”許巍忍不住上前一步。


    李亶腳步微滯:“那就走吧。”


    許巍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大老爺那邊。”


    “讓祖父莫要阻攔。”李亶眼神掃到了角落裏的那個烏木鳥籠,白霜與自己呆了五年,自己都沒有給它置辦一個籠子。良禽擇木而棲,並無不妥。他突然轉身,一雙丹鳳眼微眯:“顏昌坤那裏,派人搜山!”


    許巍一驚:“不再等等?”


    “不等了,昨夜的大火肯定會引起他的警覺,既然無法引蛇出頭,那就圍而殲之。”李亶隻覺得自己莫名地心煩意亂,也不想在和顏昌坤虛與委蛇,這一次,他必須殲滅五千顏家軍,才能讓顏家軍大傷元氣。


    “可是,整個洛陽隻有兩萬兵力。邙山何其廣闊,何從下手?”


    李亶攤開桌案上的輿圖,在邙山的北麵用朱筆輕輕一點:“上次施肇東是在北邊找到他們的,他們也許會換地方,但應該不會太遠,就從這裏開始搜,先派細犬。”


    許巍上前看向輿圖,記住了方位,點了點頭:“我現在就去安排。”


    “去吧。”


    ......


    而此時的東宮,自從顏伯卿被困宮中,那些大臣女眷似乎得知了某些風向,也不來東宮祭拜了。


    太子的棺槨陳放在靈堂,除了三兩個宮女跪在兩側,整個東宮冷冷清清。


    皇後顏徽卸下了所有的珠釵,穿一身布衣坐在一旁的繡敦上,她看著棺槨前閃爍的白燭,眼前浮現的卻是顏伯卿被禦林軍一擁而上押著離開的情景。他的大哥,一身是膽,萬千敵軍中亦可斬殺敵將,征戰四方,人稱戰神,卻被困在這小小的皇宮。


    昨夜永寧坊大火,宮裏也能看見,顏徽隻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大哥如何會束手就擒,顏府又怎麽會遭此厄運。她抬頭看著太子的棺槨,棺槨四周都放了冰塊,冷氣陣陣,讓人寒徹透骨。


    “娘娘!”平彤穿一身孝衣走了進來:“祥院的太妃們派了一位媽媽過來送祭品。”


    祥院的太妃們都是長輩,顏徽起身,理了理衣裳:“請進來吧。”


    虞媽媽雙手托著托盤走了進來:“見過娘娘!”


    顏徽微微頷首:“太妃們有心了。”


    “這些點心都是太妃們親手做的,也算是一點心意。”


    平彤上前接過祭品,把昨日的換了下來。


    顏徽卻看著這位媽媽有些眼生:“媽媽在哪位太妃麵前伺候?往日竟然沒有見過。”


    “奴婢是從冷宮調出來的,現在在康太妃跟前伺候。”


    “冷宮?”顏徽細細思量,冷宮隻有一人,隻是那人已經被關了二十年了:“虞太妃?”


    虞媽媽點頭:“虞太妃已經故去,康太妃收了我。”


    “故去了?”顏徽唏噓不已:“虞家的人......”


    “今日過來,除了要送祭品,太妃們讓我與娘娘說一聲,斯人已逝,娘娘節哀順變。娘娘倘若有空,不妨去祥院坐一坐,同太妃們說說話。”虞媽媽突然說:“前些日子宜春院給太妃們送了滋補了丹藥,聽隨行的寺人說,如今宜春院新進了一位藥人,那藥人與太子有五分相似。”


    顏徽的心突然就揪了起來,她手掌握拳抵在胸口:“新進了藥人?什麽時候的事情?”


    “已經有好些日子了。”虞媽媽細細思量:“怎麽也有十來日了。”


    顏徽的心噗通噗通直跳,太子才病故沒多久,宜春院就找到了新的藥人,倘若藥人真的那麽好找,當初楊洵也不會讓太子試藥。這樣想著,想著,她幾乎被自己嚇到了,大哥那日為何要入宮,當時已經夜深了,為何要去大業殿?大哥曾說過,那個孩子現在在洛陽......


    會不會是他?


    顏徽隻覺得喉頭一哽:“這些日子忙著太子的事倒怠慢了太妃們,正好宮裏新進了些緞子,現在我就給太妃們送過去。”


    虞媽媽欣慰地點了點頭:“娘娘也不必著急,太妃們整日無事,今日晚上準備置辦一桌素宴,到時候再來請娘娘。”


    顏徽哪裏等得了,太子亡故,她的另一個孩子難道也要步太子的後塵?她一刻都不願意多等:“也好些日子沒有見太妃們了,媽媽稍等!”


    果然是母子連心,隻是那個孩子比太子機靈多了,虞媽媽看著皇後匆忙地轉入了側殿,心中想的卻是自己第一次進宜春院的情景。那位在太妃口中嬌縱猖狂的姬寶林竟然輕聲細語地與那位少年說著話,並無半絲牙尖嘴利之相,溫順得不像話。


    這位曹公子的身世,別人不知道,卻瞞不過虞家的人。所以,她打著替太妃取丹藥的幌子與那位公子說了兩句話而已,那公子就明白了似的,便說晚些時候會與姬寶林一同去看看太妃。


    姬寶林在一旁應和,果然是曹家的人,不枉費姑娘以己身祭天,隻為換曹小姐重活一世,這一世,就要看曹家的了。


    過了一會,顏徽從偏殿出來了,她換上了一身霜色襦裙,重新梳了頭發,發間是一根木釵,略施粉黛,比剛剛看起來有了些精神,她似乎有些緊張,交握雙手:“媽媽,走吧。”


    虞媽媽蹲身行禮,然後在前麵帶路。


    顏徽心中忐忑不安,真的要見到他了,他長得高不高?壯不壯?是不是也會因為試藥而形銷骨立,一想起自己的孩子是藥人,她就心如刀割,太子已經是她的失誤,這個孩子,萬萬不能就這樣斷送了。


    隻是現在大哥生死不知,顏府遭遇不測,她在這皇宮裏,孤立無援,突然,就有些羨慕前朝的那些太後、皇後,重權在握,才能一言九鼎,當初為了避諱朝堂,再加上她與楊洵漸行漸遠,別說朝堂,就是後宮她也很少打理,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現在才發現自己的愚蠢,愚蠢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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