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一片看不到邊際的黑水,兩岸高山影影綽綽,身後是曹青槐不斷摔倒的聲音,曹青駿盯著毫無動靜的魚竿,不知不覺陷入了沉思。


    自從大伯去世之後,他斷斷續續都會做一個夢,夢裏一位少年滿身血跡,他周圍是堆積如山的屍體,無數的箭矢如雨一樣朝他射來,淩厲且無情,遠處的城牆上燈火通明,他渾身插滿了箭矢,如同一隻刺蝟,手上一杆長槍立在地上支撐自己才沒有倒下,他不敢倒下,似乎有什麽未了之事,是什麽事情呢......


    是什麽事情呢?


    曹青駿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如墜深淵,那個少年,似乎是自己。


    “好了,今天就倒這裏吧。”穆堇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轉身看去,就見曹青槐癱軟無力地倒在地上。


    神不知鬼不覺,他起身就要去扶她。


    “讓她自己起來。”穆堇輕斥一聲。


    曹青駿的動作一滯,卻沒有停,繼續要去扶曹青槐。


    曹青槐衝他露出一個笑容,沒有讓他扶,自己直接跳了起來:“怎麽?看不起你姐姐啊,這算什麽,等姐姐到時候練成武林高手,帶你闖蕩江湖如何?”


    曹青駿翻了一個白眼,轉身就下了甲板。


    曹青槐忙追過去。


    一旁的穆堇若有所思,這位少爺看起來又像沒有病一樣,奇怪,太奇怪了。


    迴了屋子,沐浴更衣之後,曹青槐倒床就睡,一夜無夢。


    耳邊是劈裏啪啦的聲音,她覺得自己渾身都被重錘捶打一樣,每一寸筋骨都是疼的,她試著翻了個身子,一個動作後背就沁出了一層汗。


    “小姐,您醒了?”繡眼在一旁打著扇子。


    曹青槐睜開眼睛,覺得屋裏太悶了,都唿吸不了了。


    “外麵在下大雨。”繡眼雙眼明亮,一臉喜色:“今日做不了早課了。”


    曹青槐從床上坐起身,四下看了看,難怪十分悶熱,所有的窗戶都關了起來,她聲音有些沙啞:“少爺那邊沒事吧?”


    “沒事。天一亮靛頦就去看過,元殷說少爺睡得很好,還未醒。”


    兩人說著話,靛頦拎著食盒走了進來,剛進屋時,船一個顛簸,她趕緊扶著門框,嚇得臉都發白了。


    繡眼沒站穩,直接摔到了床上,壓在曹青槐的身上。


    “小姐。”靛頦一個箭步衝上去,船又開始顛簸,三個人撞成了一團,籠子裏的烏啼和白虎也大叫起來。


    這時門外傳來了顧勒的聲音:“大小姐,現在江上的浪很大,你們都不要出門,就在房間呆著,船頭說現在不能繼續走了,要在前麵尋個地方停下來,待浪小些在繼續走。”


    “好。”曹青槐應著,她本來掙紮著要起身,但是船顛簸的太厲害了,她幹脆直接躺在床上不動:“你們也不要動,直接躺著吧。”


    繡眼沒想到自己會壓到大小姐,嚇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躺在床上,她側頭看向曹青槐:“小,小姐,我,我剛剛沒有站穩。”


    曹青槐一笑:“沒事,我坐在床上都倒了。隻是不知道青駿那邊怎麽樣了。”


    索性這顛簸沒有持續太久船就尋了個避風的港口停下了,船雖然還是會搖晃,但沒有杠杠顛簸的厲害。


    靛頦和繡眼這才小心翼翼地從床上起來,看見那個籠子,繡眼不禁笑出了聲,不知道籠子什麽時候滑到箱籠那裏去,竟然正好被卡在兩個箱籠之間,白虎耷拉著腦袋,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它本來就暈船,現在又來這麽一出,快要收不住了,就是烏啼也受不了了:“什麽鬼天氣啊,快點把我們弄出去。”


    “靛頦,你去看看少爺那邊怎麽樣了。”


    “是。”


    靛頦站起身見剛剛放在地上的食盒已經翻了,飯菜灑了一地,不禁有些懊惱:“都是我沒拿好。”


    繡眼已經把籠子拎出來了,放在床上:“你先去少爺那裏吧,這裏留給我收拾吧。”


    “辛苦你了。”靛頦有些不好意思,當時就不該直接把食盒放在地上。


    “快去吧。”


    靛頦不願意耽誤,直接跑了出去,繡眼拿了帕子擦地。


    就兩息的功夫,她就迴來了:“大小姐,您放心吧,少爺沒事,還在睡覺呢,沒有醒。”


    曹青槐已經起身了,聽到靛頦的話有些忍俊不禁:“這麽顛簸都沒有醒?”


    “是啊,元殷都被顛吐了,少爺還唿唿大睡呢。”


    “行吧,待會我再去看看。”


    靛頦和繡眼一起收拾了屋子就一同出去了,一個重新去拿膳食,一個要去打水給曹青槐洗簌。


    曹青槐就在屋子裏和烏啼說話,白虎耷拉著腦袋閉目睡著了。


    過了一會聽到腳步聲,曹青槐迴頭,就見靛頦一臉凝重地走了進來。


    “怎麽了?”


    靛頦皺眉:“有官兵上了船。”


    “官兵?哪裏的官兵?”


    靛頦搖了搖頭:“不知道,正在和船頭說話,說是要船頭把二層清出來,有貴人要上船。”


    話音剛落,就看到顧勒和船頭出現在了門口。


    顧勒衝屋裏行了一禮,冷著臉沒有說話。


    那船頭穿著一身褐色的短衣,褲子卷到小腿,光著腳,身上的衣裳已經濕了大半,此刻立在曹青槐的屋子前,有些欲哭無淚,見顧勒不說話,他直接跪在地上:“貴人的船出了意外,要上咱們的船,請大小姐原諒,移到一樓去。銀錢我可以全部退給您。”


    船頭常年行船,最不願意遇到的就是貴人,因為惹不起,可是現在已經被逼到這份上了,也沒辦法,隻能讓大小姐受委屈了。


    曹青槐一怔,沒有說話,這貴人也太霸道了吧。


    曹家雖說富裕,但也隻是商戶,這船頭得罪不起貴人,他們自然也得罪不起,出門在外,凡事都要退一步:“行吧,顧鏢頭,你讓人過來搬箱籠吧。”


    船頭沒有想到這位大小姐這麽好說話,想著怎麽著也要費一番口舌的。


    顧勒也沒有想到這位曹家大小姐如此能忍讓,雖說是貴人,但也應該有個先來後到,勻出一兩個房間也可以,沒想到貴人那邊卻要整個二樓,實在是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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