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少霖負責送依依和宗越,一手抓起宗越,一手拎起依依,對在座的其他人說道:“墨,你送探雪姑娘迴去吧,她也沒少喝。丫頭,寒岩就交給你了。”


    說完,一左一右帶著宗越和依依就走了,百裏墨順其自然的拍了拍蘇探雪,問她:“探雪姑娘,還能走嗎?”


    彼時已經稍微清醒的蘇探雪點了點頭,搖搖晃晃的起了身:“我...可...以。”


    得,看這樣子,百裏墨隻能幫忙搭把手,讓蘇探雪在前頭走著,自己走在斜後半步的位置,隨時護著點左右,免得磕著碰著。


    顧卿煙呆愣的看著這些人自然的動作,心想就算要送,不也應該是百裏墨送寒岩,自己帶蘇探雪迴去嗎?


    “顧卿煙,走不走?”寒岩見顧卿煙發愣,自己站起了身,問她。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費腦子的事,顧卿煙能不想就不想,把她給懶的。感覺手上有一股力,帶著自己就往外走,顧卿煙也沒甩開,隨著這力道的主人也出了廳。


    “寒岩。”


    “嗯?”


    “你醉了嗎?”


    “沒有。”


    “那你自己走。”


    也不知道這兩人怎麽走的,走著走著變成顧卿煙攙著寒岩了,顧卿煙瞧瞧那個嘴角含笑的人,又看看這似牽非牽的手,她其實能感覺出兩個人最近不一樣的地方,隻是她覺得這一切好像並不是像她從話本裏知道的那樣。


    寒岩看了看顧卿煙,應了她的意思放開了自己的手,兩人之間隨著這個動作多了一條空隙,顧卿煙反而有些不太習慣了。


    他們都不說話,空氣靜的有些滲人,顧卿煙不禁打了個冷顫,寒岩看見了,幫她攏了攏大氅:“冷嗎?”


    顧卿煙搖搖頭:“還好。”她素來耐冷不耐熱倒不用特別擔心她著涼,但剛才觸碰到寒岩的指尖,卻發現他手指冰涼。


    顧卿煙把手裏暖爐塞進了寒岩手裏:“幫我拿一會兒,素心不久前添的,還太燙了。”


    寒岩沒有推辭,欣然接受了顧卿煙的好意,看著顧卿煙也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覺得顧卿煙這別扭勁兒,反而有幾分小女孩的性子。


    “顧卿煙。”


    “說。”


    “我發現你最近都隻戴這個麵具。”寒岩說。


    顧卿煙心想:你還總算注意到了,要是今天再沒說什麽,顧卿煙就要把麵具壓箱底了:“不可以嗎?”


    “可以,沒攔著,你很喜歡?”


    顧卿煙聽著他這語氣,有意逗他:“京華莊做這些向來手藝不錯,這迴這做工更是精致幾分,比起其他的,我倒是喜歡。”


    “噢?除了這些呢?”


    “這迴也不知是誰做的圖樣,這青鸞鳥栩栩如生,也難為他們雕畫了。”顧卿煙故意不提寒岩一句,繞著彎子的把話說來說去。


    寒岩心想,這小丫頭是故意整他的吧,瞧她那戲弄的眼神,在他麵前也絲毫不掩飾半分,這是以為自己傻呢還是太過放心覺得他不會拆穿她。


    “掌事沒和你多說別的?”


    “要多說什麽嗎?噢,對了...”


    顧卿煙故意斷句,黑夜裏看著寒岩有神的雙眼,顧卿煙不得不讚歎,有的人就是天生的會迷惑人。


    她喜歡看人眼睛,因為眼睛很少會騙人,但不能否認,她看寒岩的眼睛,有很大的理由真的是單純的覺得寒岩的眼睛好看。


    不過就算如此,也不能阻止她逗寒岩的心:“掌事說過,這還是個有心人專門叮囑掌事拿給我的。”


    “掌事沒說是誰?”


    顧卿煙搖搖頭,這是真的,當時宋支洲確實沒有說出寒岩的名字,不過就是把圖紙給了顧卿煙而已。


    寒岩看著顧卿煙這個動作,眼眸漸漸暗淡,顧卿煙搖頭時戲弄的表情消失,看樣子,確實是掌事沒說。


    “哈哈哈。”顧卿煙突然笑了起來,拉了拉寒岩的衣袖:“我逗你的,掌事把圖紙給我看了。”


    寒岩一聽這話,眼神恢複了光芒,又看著顧卿煙拽著自己衣袖的模樣,心情明朗了幾分:“然後你就知道了?”


    “嗯,你畫畫寫字收筆都太有自己的風格,我一瞧便知。”顧卿煙也在時光的打磨下,漸漸地不自覺的記住了寒岩的特征。


    兩人走在湖水岸邊,湖麵還有薄薄的冰層,月光映照下,泛著微光。寒岩怕顧卿煙走的太靠邊,伸手攬了攬顧卿煙,順勢滑下了手,握住了顧卿煙的手腕。


    “為什麽想起送我麵具來了?”顧卿煙當時雖有猜想,但既然送禮的本人在這,問一問也算解了心中疑問。


    寒岩見顧卿煙沒有掙開手,便若無其事的帶著她往前走,迴答道:“就是想起你生辰的時候忘了買禮物了。”


    “噢~那我算算。”說著顧卿煙抬起手就扒著指頭在數什麽。


    “算什麽?”寒岩空了手,望著顧卿煙問。


    顧卿煙一歪頭,眨著眼說:“我算算你忘了我多少個生辰,欠我多少禮物。”


    顧卿煙過生辰以往都是想起來有時間就過,沒時間了就是幾句祝福的話就算完事了,禮物,多也是長輩們還惦記著,時不常會送過來。所以其實隻要不提生辰這迴事顧卿煙後來慢慢也就不在乎這個了 。


    “你是想要多少麵具啊?”畫這麽一個廢了寒岩好幾日的功夫,好在現在看進成品,還不錯,心裏的那份忐忑也就沒了。


    “難道不能送點別的?反正你會畫。”顧卿煙覺得,至少寒岩畫的,拿到京華莊去做,別人也買不著,就她獨一份多好。


    寒岩倒吸一口氣,合著這丫頭打的是這主意,把自己當她的私人設計師了:“顧卿煙,你別得寸進尺了。”


    寒岩這話倒不是什麽別的意思,顧卿煙也聽出那語氣中的調侃,嘻嘻的笑著。


    簡單的調皮成功了,顧卿煙腳下輕快許多,小蹦小跳的就往前走著,寒岩怕她動彈大了,再弄到傷口,追在她後麵:“顧卿煙,你別得意,慢點走。”


    顧卿煙一個轉身,朝寒岩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就不。”


    寒岩能怎麽辦,不能怎麽辦,隻能寵溺的跟著:“顧卿煙,我最近是不是對你太溫柔了?你有點過了啊。”


    “那要不你對你的探雪妹妹溫柔去,我還有我三個哥哥呢。”顧卿煙迴嘴。


    提起這茬,寒岩倒是想起了什麽,問顧卿煙:“墨有心上人嗎?”


    顧卿煙不假思索的搖頭:“我三哥八成是看雨花樓的女子看多了,沒了興致。”


    話音剛落,眼睛賊溜溜的看著寒岩:“怎麽,你想撮合我三哥和探雪?”


    “我倒是想,但那兩人估計沒那心。”寒岩說。顧卿煙聽罷,自己也琢磨,確實,這兩個人怎麽看怎麽也不覺得會有什麽火花。


    月光看著湖邊嬉鬧的兩人,漸漸撥開眼前的雲彩,它看見了那兩逐漸打開的心扉。其實有時候,某種感情就是這樣,沒有前兆,也沒有準備,忽然,就會闖入生活,然後改變周圍的氣息。


    這邊顧卿煙和寒岩聊天聊得瑣碎,想起什麽說什麽,他們經過的地方,總是留下了話語聲。


    那邊百裏墨送蘇探雪迴淨心院的路上,真的是一路很安靜,習慣了顧卿煙那種,說不說話都無法安靜的人,蘇探雪反而讓百裏墨有了些不自在的感覺。


    雖說他也知道蘇探雪的性格,但兩個明明認識的人,一路不說話,也是極其詭異了。


    “探雪姑娘好像有心事?”百裏墨打破沉默,畢竟也是半個風月場所混著的人,就算姑娘沒心事,這也是個好的開場白。


    蘇探雪搖搖頭,她還沉浸在顧卿煙的酒裏,那酒,仿佛能帶她見到心底裏的那個人,這算是心事嗎?


    往前走著,沒注意腳下有一小台階需要邁步,絆了一下,百裏墨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蘇探雪:“小心。”


    這短短的兩個字,聲音帶著客氣的溫柔,倒有點像記憶中的那個聲音,蘇探雪有些晃了神。


    百裏墨看著蘇探雪的眼睛,他剛剛好像從那眼睛裏,看到了一個人的影子,讓蘇探雪站穩了,百裏墨心想,不知道寒岩知不知道他這個義妹心裏,也悄悄有了別人了。


    玩味一笑,這一笑看進了蘇探雪心裏。像,百裏墨與他真的有些相像,差不多的身高,同樣清冷但溫柔的嗓音,還有剛剛那一笑。


    蘇探雪眼神迷離,是心裏在想著事情,也是有酒意上了頭,而百裏墨隻當她是酒勁兒上來了。


    “煙兒的酒,喝著舒服,但後勁兒也不小,看樣子,探雪姑娘明天會難受一陣子了。”百裏墨善意的提醒著她。


    蘇探雪別說是明天了,現在就已經覺得開始天旋地轉難受著了:“難..受?那..怎..怎麽辦?”


    說話間,都有些站不穩,話已經不利索了,百裏墨隻好上前一步,扶住蘇探雪,莫名還覺得這個女孩當心明天難受的樣子有些可愛,像...像小白兔一樣。


    畢竟在他身邊,雨花樓裏的幾個姑娘們雖是賣藝不賣身,但時間久了總是有幾分風塵氣息,喝酒後多少也都留著心眼,那些個醉了的模樣,嫵、媚、嬌會多幾分。


    至於顧卿煙呢,從小就被他和胥少霖練了出來,現在雖說不是千杯不醉吧,但是會 演、會克製,就算已經喝多了,人前,也不會讓誰覺得她顧卿煙不行了。


    所以,現在蘇探雪這偶爾冷漠、偶爾又憨憨的樣子,百裏墨倒覺得有意思。隻是不知道那個她心底的人是誰了。


    好容易把蘇探雪送迴了淨心院,百裏墨交待了果兒幾句:“要是明日你家姑娘有不舒服的地方,你便直接去百草堂找南柯就成。”


    百裏墨很有先見之明的把宗越先排除在外,畢竟那人自己醒酒也得醒一天,別下錯了方子,整了人姑娘。


    南柯呢,在見到胥少霖一左一右弄著宗越兩人迴來的時候就預見了明日自己的工作量了,胥少霖把人甩下:“交給你了。”


    “多謝穀主。”今日的晚宴說是他們這些個主子聚會,所以東籬、南柯、西決三人就都沒在一旁伺候。


    胥少霖活動活動雙臂,想起明日顧卿煙估計要去石門一趟,問起南柯:“北溟他們的傷怎麽樣了?”


    南柯道:“都能活動了,也和四姑娘一樣,每日都在換藥。”


    胥少霖點點頭,他們這雖然不是傷筋動骨一百天,但那鞭子一鞭鞭下去,怎麽著也得恢複個半拉月的。


    “這兩天難得空閑下來,你們幾個也不用總跟著我們,有什麽自己的事情想去做的就去吧。”


    交代完這句,胥少霖便走了,留下南柯看著睡得巨沉的兩個人,心想:還是先把這兩人弄好,再說放假的事吧。


    依山居和淨心院的分岔路口,顧卿煙停在了那裏,寒岩抱著手默默看著顧卿煙,也不說話。


    顧卿煙轉過頭來:“怎麽走?”


    眼前的人沒有醉,要顧卿煙送他迴去理由牽強,況且,把寒岩送到依山居了,顧卿煙要自己走迴來,又太無聊了。


    寒岩走上前,順其自然的拉起了顧卿煙的手:“走吧,我送你迴去。”


    他的手已經被暖爐捂暖和了,不然他也不會貿然的去牽顧卿煙,兩手合在一起,顧卿煙感受到一股暖流,順著手掌心漸漸蔓延。


    “寒岩。”


    “說。”寒岩模仿著顧卿煙的語氣,已經七八分像了,聽得顧卿煙一樂。


    “大哥他們老說我缺根筋,但我現在好像明白了。”顧卿煙道。


    她知道自己其實是個極其容易被打動的人,隻要有人對她多好那麽一點點,時間久了,她自然而然的就會把心偏向那個人。


    以前她和寒岩之間,是沒什麽機會讓寒岩這麽照顧她,這迴冷不丁來了這麽一劫,寒岩對她的關注,對她的好被集中到一起,她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不為所動。


    寒岩笑笑,沒說什麽,顧卿煙是明白了,但還不是全然明白,他要讓顧卿煙知道的是,他對她的好,和別人對她的好是不一樣的兩種情感。


    隻有顧卿煙真正最終明白了,那才是他們的最後結果。兩人都這麽手牽著手,誰也沒再說話。


    把顧卿煙送到了淨心院門口,寒岩道:“今天我就不進去了,你記得換藥,早些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


    顧卿煙點點頭:“明天我想去石門看看北溟他們。”


    聽顧卿煙說要去看北溟他們那幫大老爺們,寒岩雖說心裏也有點什麽,但畢竟北溟對於顧卿煙來說,有生死的交情。


    “要我陪你去嗎?”寒岩問。


    顧卿煙道:“你去過石門嗎?”


    寒岩搖頭,都說了石門森嚴,不是所有桃花澗的人都能進去的,更何況他。


    “那你陪我去吧。”顧卿煙話一出口,突然就止住了,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寒岩笑笑:“好了,明天再說。快進去吧。”


    顧卿煙點點頭,也不管寒岩了,嘀咕著轉身就進了院子,寒岩見顧卿煙進去了,也轉身迴了依山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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