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睡著的時候,已經雞叫快天亮了,等他醒來時房裏隻有他一人,祁宇安早已起床去李大夫夫婦和父母那裏問安了。


    藍田頂著烏黑的眼圈,出現在李玉兄妹二人麵前時,李棠很是驚訝:


    “藍田哥你怎麽了,可是床睡得不舒服?”


    藍田打打哈欠,很想說是跟睡的人不舒服,不過還是憋著沒說出口:


    “沒事棠兒,我們走吧。”


    李棠便不再問他,隻道:


    “等一下藍田哥。”


    藍田迴身:“嗯?”


    “宇安哥哥還沒來呢!”


    一大早的,藍田又成功被拉進了妒忌的火海中焚燒!


    等得了允可,祁宇安才急急跑來前院,看見早已等在那裏的三人,看著一臉不爽眼下烏青的藍田,臉上露出一個關心的笑容:


    “藍兄這是哪裏不舒服嗎?還是睡得不安穩?”


    藍田兩眼冒火地盯著祁宇安:


    “舒服得很,等這麽半天,真是勞您大駕。”


    見兩人又要鬥起來,李玉忙打斷他們:


    “好了好了,都到齊了,快走吧!”


    藍田哼一聲偏頭自顧走在前頭,一腳一腳的恨不得把地踏出個坑來,他識得路,自己一個人先到了糖油果子的攤子,找個位子坐著生悶氣。


    等三人慢悠悠地來時,李棠要了四碗糖粥和十來個果子,看著一臉麵黑的藍田,很是不解,總覺著從昨天開始,藍田有些反常,先是留宿,然後又覺得他不是很開心的樣子。


    於是先拿筷子夾了一個果子放進藍田的碗裏:


    “藍田哥是不是餓得等不及了。”雖然不是餓得等不及,但是看李棠給他夾了果子,一下子就開心起來,馬上擺出個笑臉來,可是下一刻,當李棠又夾起一個果子放到對麵祁宇安的碗裏時,藍田的笑容到一半就卡住了。


    眯著眼看著一臉無所謂夾起果子放進嘴裏的祁宇安,真是想一碗粥給他潑過去!藍田恨恨地夾起果子一口咬進嘴裏。


    藍田一臉悶悶不樂地吃著果子,賣果子的攤子來了一個眼熟的小姑娘,從提著的籃子裏取出隻碗來:


    “要十個果子。”


    李棠一聽聲音迴過頭去:“霞兒?”


    “李二公子”立即丟下筷子起身去搭話:


    “你來給梅雪買果子嗎?”


    霞兒一見是李棠,彎起唇角迴她話:


    “是李小姐呀,這是給大少爺家的兩個小公子買的!昨日老爺去崇寧,兩個小公子便跟著過來了。”


    “哦,那梅雪可是去了崇寧?”


    “是去了的,隻是昨日也迴來了的,二少爺也一同迴來了,今日初一,要去塵月庵的,李小姐莫不是忘了。”聽霞兒這麽一說,李棠方才想起,差點連這麽重要的事都忘了。


    李棠忙說:“不曾不曾,午食過後我會準時去的。”


    霞兒將老板裝的果子放進籃子:


    “那李小姐我先迴府了。”


    李棠點點頭:“好的。”


    等霞兒走了,李棠才迴桌子,開開心心地吃果子,一心隻想著吃過午飯要和柏梅雪去上香,眼裏根本看不到眼刀亂飛的兩人。


    等四人吃完果子迴了李家,李大夫已經去了藥鋪,祁宇安的爹娘出去辦事,隻得李夫人一人在家中,見幾人迴來,告知午飯必須在家中吃,因為祁宇安的父母要趕迴園村。


    聽到這裏,鬱悶了一天一夜的藍田,終於開心起來,一臉得意之色,就隻差說句:趕緊滾了!


    午食過後,送別了祁宇安一家,藍田家的下人也趕來接他迴崇寧,李棠心急火燎的就要趕著去和柏梅雪會麵,藍田原本是想跟著去的,但是下人帶花說他爹讓他趕緊迴去,所以隻得怏怏走了。


    不過卻隻隔了幾日,端午剛過,藍田又跑來了清溪鎮,也不知道怎麽來得這般勤快!


    李棠和李玉帶他去蓮湖遊玩,三人在湖心亭子裏悠閑垂釣,藍田特意帶了茶具爐子,下人在一旁點了炭燒水泡茶。見她一直托著頭在桌上苦惱沉思,藍田問她:


    “棠兒這又是怎的了?”


    那一日從峰頂下來,幾人在孔橋那一塊逗留看花,柏梅雪說喜歡那紫鳶花,說是要等果子幹了去采,拿迴家收種子擺起來觀賞。


    李棠當時沒說,第二日自己求了李玉陪她一起上山,找了先開已經結果的,采了一籃子迴家,放在院子裏曬著,等著幹了剝殼收種子。


    隻是這個時節雨水不定,要小心看著,晚上也搬進了灶房裏烘著;隻是這事難在她不知道該用什麽東西來盛種子,用錦囊裝不能擺放,用瓷瓶裝不能觀賞,這幾日都為這個發愁。


    李棠隨口道:“我在想,什麽瓶子裝東西也看見裏麵的東西。”


    藍田不解:“敞口闊口的瓶子多了去了,你不封口可不就能看見了麽?”


    李棠偏頭白他一眼:


    “...是封起來也能看見,不過……算了,同你說你也不懂。”


    藍田吃癟,李玉輕敲一下她腦袋:“怎麽說話的!”


    李棠揉著頭瞪他,李玉自顧喝茶無視。藍田陷入深思:裝東西能看見的瓶子?


    隔了三日,藍田又來了春溪鎮,李家對他隔三差五的到訪已經習以為常;剛下馬車,藍田就急著拍門,李玉從屋裏出來開門,見是他,笑笑側身迎他:


    “藍兄來了,請進。”


    “棠兒在嗎?”藍田懷裏抱著個盒子,盒子上還有個布包,一進門就晃著腦袋找李棠。


    李玉見他這樣,也不知何事這樣急,想是大概又給李棠送什麽好吃好玩的來了!邊迎著他往屋裏走,邊朝書房喊:“棠兒,快出來,藍兄來了。”


    沒人應聲,等不及李棠出來,藍田就朝書房走,邊走邊將那布包往李玉懷中塞:


    “李兄上迴提的書。”


    他說得雲淡風輕,李玉驚訝接過,那可是早已不知是否存世的大師手抄注解絕本,隻是喝茶閑聊時提及,不曾想竟被他找到,還給他送過來?


    李玉停下腳步,也顧不上藍田了,拿了布包到院子桌上放下,小心翼翼打開。


    藍田也顧不上李玉,直接進了書房,剛進去,就看見李棠伏在書案上睡著了,手邊放著一方錦帕,上麵擺著一堆枯葉渣似的種子,旁邊還散落堆放著一堆小瓷瓶。


    因為思考而入睡正香的李棠,對藍田的到來毫無察覺。急匆匆進屋的藍田,見此景,放慢了腳步,輕步走上前,放下盒子,佇立桌前。


    靜靜看著熟睡中的李棠,表情乖順,眼睫輕垂,不知那雙眼睜開時,眸子又會多幾分明亮!想起第一次在清雅居遇見她時,醉酒在那小榻上安睡,不過三載之餘,卻恍若隔世,如今,真的是長大了。


    抬手不自覺伸上前,距那臉頰毫厘之間,有淡淡溫熱隔空傳至指尖,愣了片刻,那手方才落到熟睡中李棠的手臂上,輕輕拍著柔聲喚她:


    “棠兒?醒醒。”


    含笑看著李棠從睡夢中醒來,雙眼迷糊,因著前兩日才見過,所以她有些恍惚,迷朦著眼:


    “藍田哥,你來了!”


    見她不清醒,藍田作惡,伸指在她額間輕彈一下:


    “小懶貓,醒了醒了。”


    他也沒用力,李棠倒是清醒過來,抗議皺眉:


    “又打我,我告我哥去。”


    藍田笑笑:“李兄忙著賞書呢,沒空聽你告狀。”


    “他又得了什麽新書麽?”


    “嗯,前幾日和李兄閑聊說起,迴去正巧找到,就送過來了。”說完忙將手邊盒子推上前:


    “給你的,打開看看。”


    李棠好奇:“給我的?是什麽?”手剛伸上去又往迴縮,有些擔憂地皺眉:


    “不會是蟲子吧?”她平日捉弄慣了藍田,想著他莫不是要報複自己?


    藍田被她的逗得幾聲輕笑,也不說話,挑挑眉示意她打開,李棠疑惑小心打開蓋子,下一刻,李棠滿眼驚喜,嘴巴驚得微張,伸手小心撫摸著錦盒內的東西:


    “天啊,這…這是怎麽做到的?”


    驚喜又驚訝看向藍田,見她這樣,藍田很是得意:“可喜歡?”


    李棠猛點頭:“喜歡,太喜歡了。”見她那高興的模樣,藍田比她還高興,也不枉在廠子裏央著師傅們加工給他趕了這套瓶子。


    那日從蓮湖迴去,他偷偷問過李玉,才知道她要裝東西看得見是什麽意思,原是想用來盛種子,真是成天一堆堆稀奇古怪的想法,還要能觀賞。


    家裏是做琉璃的,琉璃燒薄些是半透的,為了方便李棠要的觀賞,特意讓師傅們能燒多薄燒多薄,更特意瓶身交代什麽花紋都不能做,要光麵,讓瓶身更清晰。


    “藍田哥你怎麽知道的?”李棠驚奇、開心、感動,無法言表。


    藍田很隨意地說:


    “哦,你不是要裝東西觀賞麽,我看這個應該合適,就給你拿來了。”


    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給她的,忽然又想起什麽,摸著瓶子戀戀不舍,卻還是把盒子一點點推向他:


    “可是這個也太貴重了,我又不能收…”李家家規甚嚴,雖然她大哥和藍田交好,但萬不能收如此貴重的東西。


    藍田早已明了,朝她擺擺手:


    “你且放心,這既非貢品,也非出售樣式,沒有落藍家的印,是師傅們單獨給我做的,你盡管放心收著,若是伯父責怪你,我去同他解釋。”


    前一刻不還說隨便拿的嗎?這一會兒就是單獨做的了?藍公子送個禮也真是費煞苦心。天曉得他為了這套瓶子,翻來覆去把師傅們折磨了多少遍、把自己折磨了多少遍。


    自己親自描樣圖,形狀高矮大小反複調,方肚圓肚的改,自己監工師傅們打模子,守著師傅們燒…


    “真的麽?”見藍田肯定點頭,李棠心花怒放,一放肆抓住藍田手臂:


    “藍田哥,你的大恩大德,真不知何以為報了!”說完擺一副苦惱的樣子看著他。


    往日也常有這情景,藍田都是一笑了之,豈料今日卻接了話:


    “若棠兒你真要報,也不是沒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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