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


    “我愛你!”


    客廳一隅,那隻毛差不多被自己扒光的黑色鸚鵡依然不停第聒噪。然而,明明已經很可憐了,卻又很難讓人愛得起來,每當產生這種想法,雨薇的心中,幾乎都會有一種類似愧疚的情緒湧起。


    “這麽晚了,還不睡嗎?”淩晨三點,再次來到客廳,看到桌子上準備好的水晶酒樽,一個並不陌生的聲音響起,嚇了雨薇一跳。


    “啊,是啊。”雨薇連連點頭,禮貌地往後退了兩步。


    “既然醒著,為什麽不一起喝點酒呢?”男人聲音平淡若水,“請相信你的丈夫的人品。雖然之前有過誤會。”男人說著,晃動著手中的經典水晶杯裏碩大的冰球。


    “啊,真的是不好意思,這幾天,身體不舒服。”雨薇輕聲迴複,暗示自己在生理期。


    “哦,不好意思。”男人輕聲說道。“可以坐下嗎?”


    雨薇猶豫了一下,慢慢靠近,在單人沙發坐上,輕輕坐下來,她隻坐在了沙發的前四分之一,手疊在膝蓋上,一副隨時打算站起身來迴到臥室的姿態。


    “如果可以,能告訴我你到底要什麽嗎?”


    沉默片刻,男人喝了一口酒,輕聲問道。


    雨薇沒有出聲。


    “豪車,豪宅,頂級葡萄酒,藝術品,鑽石,水晶,難道這些不是所有女人一生中夢寐以求的嗎?”男人說道,不禁刻意壓低了聲音,不知道是為了掩蓋自己的情緒,還是表達對對方的尊重。


    仍舊沒有聲音。


    “我愛你!我愛你!”角落裏,那隻無論如何都得不到關注的鸚鵡又開始了聒噪的叫聲。


    “我已經答應了你一切的要求,並且付出了普通人遠遠無法給予的條件,難道都沒有資格了解一下你整天悶悶不樂的原因嗎?”終於,男人還是忍不住了,聲音盡量控製,卻仍舊顯得有點大聲,這幾乎再次嚇了雨薇一跳。


    “我可以說。”突然,女人開口了,聲音極低,然而,在這個深夜空蕩蕩的客廳裏,卻異常清晰。


    “你問我要什麽,我可以迴答你。我要我不要。”她一字一頓地說道。


    “什麽意思?”男人迷惑了。


    沒有迴答。


    “什麽叫你要你不要?”男人繼續追問,女人則是站起身來,向臥室走去,砰地一聲關門,夜晚再次歸於平靜。


    第二天早晨,陽光灑在臉上,恍若隔世。實際上,自從結婚以來,那個夏威夷婚禮,改變了她的一切。每一天,她都感覺完全不同,恍若夢中,又像是已經死去。每一天,都像是重新分離出了一個陌生的自己,在一旁審視這個自己,發出疑問,並且繼續著昨天的迷惑。


    走到客廳,那隻鳥卻已經不見了。地上仍舊有幾片羽毛,像是最後幾片。不過,這令她感到了輕鬆。那隻可憐的鸚鵡,無論如何都不能令她開心。哪怕明知道,它也隻是一個可憐的,求關注求愛的小動物。


    桌子上,一張a三小格子紙,旁邊是一支筆。紙上有一行娟秀的字跡,“請你列出來,你不要的東西。我會盡快安排它們消失。”


    雨薇看著這張紙,片刻沉默。


    坐了下來,環顧四周,開始了書寫。


    滿屋子的各種藝術家的藝術品,別人的情緒和語境。-不要。


    隨處可見的擺放鮮花的桌子,不要。


    液晶顯示屏,以及滿牆的影片光碟,-不要。


    整個牆壁的鞋子-不要。


    首飾珠寶-不要。


    洋洋灑灑,竟然很快寫滿了一張紙。


    然而,最後一個詞,卻猶豫良久,想下筆,又否定。否定之後,再次想下筆,手又縮了迴來。


    那個詞條,隻有一行字。


    你。


    然而,她心裏非常明確地自己沒有權利寫這個字。也沒有任何資格提出這樣的要求。在對方已經展現出了最大的耐心和包容來建立兩人的友好關係之際,不能做出這樣得寸進尺的行為。


    放下了筆,雙手放在小小的臉上,深唿吸了一下,終於,也算是一個發泄的出口。


    另一邊,有人則是在忙著添置東西。


    “啊喂,這是不是有點,過於簡單啊?”幾個幫忙安頓林浩瑜新家的兄弟看了簡單的裝修和少得可憐的幾件家具,忍不住說了句,“我有個朋友在做家具啊,便宜的要死,要是兄弟呢,一點八折,看起來都是超級豪華的哦……”一個人提醒道。


    “是啊,這樣子能生活嗎?有點.....不近人情啊....”林疏榮也忍不住說了一句,雖然自己的家已經極為簡單,但是這位負責人竟然更加簡單。


    “又沒有女人,湊合湊合得了啊,有什麽的,我支持。”倒是老張表示了支持,“等到你們有了女人啊,到時候生活會擁擠的你想扔什麽都扔不掉!”


    “喔呦,看不出來嗎……那麽會過的老張竟然還有想往外扔的東西?告訴我們是什麽啊?不會是一個兩百斤的大件物品吧……”一個小兄弟開起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玩笑,剩下林浩瑜和淋疏榮一使眼色,把他直接關在了櫃子裏。


    “哈哈哈,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說!再亂說掌嘴!”老張大笑著,實際上滿不在乎這個人身攻擊性質的玩笑。


    “嗯,大功告成!咱們今天下午啊,得好好吃一頓!”年輕男孩說了句。其他幾人紛紛表示讚同。很快,用家裏唯一的一隻鍋做了火鍋,熱氣騰騰,沒有足夠的椅子,大家則是圍著一隻電磁爐席地而坐,桌子上放滿了啤酒。


    “這人生呢,得意須盡歡!”老張率先舉杯,大家也紛紛到滿了酒,“有句話叫什麽來著,莫使金樽空對月!”


    “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另一個男孩說道。


    大家舉杯,一飲而盡。火鍋雖然簡單,隻是外賣點的蔬菜和牛肉,然而忙活了一整天,又累又餓,終於吃上了飯,並且都是情同手足的自己人,心情倒也是格外的好。


    “你看,現在臉上也有笑模樣了吧?人呐,哪有什麽過不去的坎?人生四大事,生、老、病、死,可沒有失戀被甩這幾個字啊!”說著,一群人哈哈大笑了起來。


    林浩瑜則是兀自又喝了兩杯,或許,這一切,真的已經過去了。而迎接自己的,則是全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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