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涼。十月末,林浩瑜穿上了毛衣。秋風中,拿著一杯咖啡,午後的陽光卻是清冷中帶著溫暖。


    這樣的下午,忙裏偷閑,算是恢複了一下元氣,短暫的獨處時光,是他特別需要的。


    人群中,人們總是被各種各樣的人和事物裹挾,毫無選擇地便投入了自己的角色,帶著麵具僵化地表演,去爭搶那些胡蘿卜一樣吊在眼前的利益,或者說,這個世界上,安寧祥和體麵,隻存在於獨處之中。這種自由和心靈的放鬆,便是奮鬥的目的和意義。


    街角,邊喝著咖啡邊眼神空洞地觀看著這個並不是很熟悉的世界。


    一隻迷你小狗出現在眼前,雪白的如絨球,腦袋被精心修剪得圓圓的,身上背著幾隻彩色的氣球。林浩瑜盯著這隻小狗,不禁想起了愛醬。那時他們是多麽的幸福,伴隨著幾隻與它身型相比過於巨大的氫氣球,飛上天空,又被雨薇笑著跑上前去抱了下來。


    那個畫麵,曾經在他腦海中浮現過無數次,清脆的笑聲,似乎在表達著那個女人發自內心最深處的幸福和滿足。


    那是兩人最後一次在一起,現在迴想起來,恍若隔世。一切變得如此虛幻和不真實。


    看著眼前的小狗子和氫氣球,林浩瑜有些發呆。小狗和女人從身邊走過,氫氣球背後,一張熟悉的臉,一個嬌小婀娜的身軀,令他心頭一震。


    那竟然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此刻的她,站在自己的對麵,穿著黑色緊身呢子大衣,設計精良,頭發依舊濃密卷曲的深藍色,淡妝精致的麵龐,和高雅的唇彩,無不令她看起來美豔動人。


    他完全愣住了,站在原地看著她,竟然說不出話來。


    她則麵無表情,目光卻再也無法移開。手中抱著一束鮮豔的玫瑰,一動不動,站在那裏,沒有說話。


    “對不起,剛剛排隊久了一點。”一個男人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身邊,高大英俊,西裝筆挺,說著並不標準的普通話,邊遞給雨薇一杯大杯冰咖啡。


    雨薇則是像突然迴過神來,微笑著接過咖啡,輕聲說了句,“謝謝。我們走吧。”說著,便與男人肩並肩,與林浩瑜擦肩而過。


    林浩瑜站在那裏,他的心中此刻有一場海嘯。


    然而他始終站在那裏,一動未動。


    半晌,像是終於迴魂,迴頭望去,巷子盡頭空無一人。剛剛的一切,仿佛一陣煙雲,有一瞬間,他甚至無法確認那是真實發生的,還是幻覺。


    神情淡漠身體有些僵直地走迴片場,最近幾天,已經臨近殺青,大家也變得輕鬆了起來。休息期間,有說有笑,原本緊張的人際關係也隨著合作的即將結束而變得緩和了許多。


    林浩瑜坐了下來,依舊感覺剛剛的一切似乎是一場夢,一場幻覺。


    他幻想過很多次和雨薇的重逢。


    他夢到過很多次和雨薇再次見麵。


    那些夢境,悲傷,喜極而泣,擁抱到無法唿吸。


    那些夢境中,她哭著告訴自己,她的無奈,她的身不由己,她的抱歉。


    他都是緊緊抱住了她,說我從未怪過你。


    失而複得的喜悅,一直在腦海中重複上演。哪怕自己偶爾也嚐試著下定決心,忘掉這個不辭而別的女人,然而,在腦海中的最深處,他從未曾有一刻真的放棄這樣的幻想。


    那些過往,海邊,樹林裏,泉水邊,花叢中,荒野處,他們一起遙望的月亮,以及玫瑰花叢中,大雨中,那些無法磨滅的記憶,他不信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在她的腦海中徹底消失了。


    然而,這個下午,那一幕,則是給他的靈魂一萬點暴擊。


    她麵無表情。她身邊那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便是她的合法丈夫。他們看起來其樂融融,而自己,倒完全像一個路人。


    原來她一直過著平靜爾幸福的生活,她已經安於自己的歸宿。


    雨薇,你原來是這麽負心薄幸的女人!


    他心裏想著,欲哭無淚。


    “怎麽了?氣色不大好啊?”一個清脆的聲音,方汀坐在了身邊的椅子上,“剛剛不是出去買咖啡嗎?怎麽喝咖啡也能喝出這副慘絕人寰的表情?”她邊開玩笑地說著,邊側臉看了看林浩瑜,對方臉色更加陰沉了。


    “我剛剛在街角,看見雨薇了。”他輕聲說道,目光盯著眼前的地麵,並沒有看方汀。


    一瞬間,方汀屏氣凝神,隻等他接著說下文,然而。半晌,他依舊沒有動靜。


    “你們.....說了什麽?”方汀試探地問道。


    “什麽也沒說。”他迴答,邊拿出一根煙,用打火機點燃,這段時間,他又恢複了吸煙的習慣,並且每天不知不覺便吸了很多。他憂鬱的神情,慢慢地吸了一口,雙目無神,像是遭受到了重創。


    “什麽也沒說?你就放她走了?為什麽啊?你不是一直等著這一刻呢嗎?”倒是方汀無法淡定了,激動地質問道。這段時間,林浩瑜的狀態她全然看在眼裏,他日漸消瘦,默默吃了很多苦頭,卻從沒抱怨,而是心如死灰,卻頑強履行合同,強顏歡笑。


    “她不是一個人。”他輕聲補充道,那聲音,聽起來比之前更加絕望了。


    “啊....”方汀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又生怕說錯了什麽,“所以,你們就這樣....假裝什麽都沒發生,擦肩而過了?”她睜大了雙眼驚訝地問。


    “嗯。”他苦笑了一下,“要開工了,我準備一下,先不和你聊了。”說著,拿起了手邊的劇本,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方汀則是仍舊不放心地打量著他,“你,真的沒事嗎?要不然,休息多一會吧。我去和導演請假。”方汀體貼地說道。


    “不需要。我沒事的。”林浩瑜則是微笑著迴答,然而聲音卻突然沙啞了。


    方汀看著他故作堅強的樣子,卻又無能為力。隻能留給他獨處的空間,悄悄起身離開了。


    拿起手機,想了想,還是忍不住編輯了一條短信,“雨薇。你迴來了嗎?好久不見,想你了,嘻嘻。”發送了出去。


    拿著手機,等待半晌,杳無音訊。


    通訊錄對話框裏,依舊是之前雨薇結婚見諸報端後,方汀的祝賀和自言自語般的問候。


    她感覺自己已經被拋棄了。


    像小時候體驗過的那樣。某種意義上,方汀感覺這個世界上,所有與自己有關的人,到最後都會理所當然地拋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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