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美啊,森先生下個月正好來上海,我已經為你提前預約了他的日程。到時候你們共進晚餐,時候可以帶他到江原藝廊逛一逛,他也是集團藝術投資的主要決策者之一呢。”玲子阿姨那邊用日語不疾不徐地說道,像是在和一個隨意擺布的小朋友聊天,這個態度,雖然聲音溫柔似水,然而邏輯和立場卻是絕對的強勢和不容反駁。


    “可是.....”雨薇下意識地找理由推脫,卻立馬被製止了。


    “已經安排好了哦。”非常溫柔的語調,卻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我稍後把具體時間地址發給你的助理,麻煩安排進你的日程。”那邊依舊客客氣氣,卻完全是命令的姿態,雨薇心裏清楚,那是媽媽的代言人特有的駕駛。多年來的冷漠與疏忽,如今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便是如此的居高臨下,這讓雨薇無論如何也不打算無聲接受,她必須展現自己獨立的態度,以防止日後更加過分的控製。


    “玲子阿姨,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並且也請代我向森先生問好及表達歉意。我的日程已經完全滿了,不可能在夾雜突然的拜訪。最近的項目處於關鍵時刻,我們承擔不起任何意料之外的損失。對不起了。”用日語模仿玲子阿姨剛剛的口吻,溫柔而堅決地把強塞給自己的日程計劃推了迴去。


    “哦,是這樣啊……”對方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正當雨薇屏氣凝神打算下一個迴合的拉鋸戰時,沒想到對方竟然立馬表示理解,“這個當然,不可以損害現有的項目進程。好的,那你忙吧。我們有時間再聯絡,阿姨就先別過了。”一番寒暄,對方掛斷了電話,雨薇則是心中燃起一種類似隱憂的感覺,控製欲極強的母親雖然平日裏像是並不存在,然而,自己有生以來,還從來沒有逃出過她的手掌心。至少目前來看,自己的人生軌跡,全然是母親一手安排和掌握的。她就仿佛手中捏著一根風箏線,雖然風箏已經高高升上天空,影子也變得遙遠而渺小,然而那根弦,缺始終牢牢握在她的手中。


    這一次,他已經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勇氣,她不知道這強大的力量從何而來,不過她想為自己的自由而戰。


    也是為了他。她不想在將來的某一天被他突然發現原來自己隻是一個徒有其表的掉線木偶,然而,她同時也知道,這樣的對抗和戰爭,不會是特別簡單的過程。


    然而她已經準備好複出代價,至於這個代價有多大,汀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辦公室裏,依舊充滿了玫瑰花香。雨薇沉浸其中,仿佛已經熟悉了這樣的香氛。


    “嗯,真的好香。”門外,是自己的法國私人助理greg,此刻手裏抱著一本巨大的畫冊,以及一杯咖啡。


    “非常感謝。”雨薇接過greg遞過來的畫冊和咖啡,開始打開並欣賞裏麵的內頁。這是她最喜歡的藝術家之一趙無極的作品畫冊,她為能爭取到這樣的蜚聲國際的華人藝術家作品展覽而感到十分驕傲和自豪。


    “我們做到了!”她喝了一口咖啡,看著greg開心地說道。


    “是的,我們準備了很長時間,終於快到了敲定合同的日期了!”greg非常清楚雨薇為這個展覽的合作和籌備花費了多少心血,所以由衷地為她感到開心。


    “還有事嗎?”突然發現助理站在原地,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完成任務馬上離開,雨薇抬起頭疑惑地問了聲。


    “哦,沒事了。蛋糕,如果一會需要的話,隨時打電話叫我準備。”greg笑著說道,轉身便走了。


    關於這個法國助理,他本身便是一塊檸檬小蛋糕,永遠的春風滿麵,情商極高,讓人安心和愉悅,雖然今天表現得稍微有些不同尋常,但是馬上雨薇便忽視了這個細節,繼而繼續欣賞畫冊,和郵件溝通具體展覽適宜。


    整個下午,都在會議中,雨薇感覺自己的嗓子都快說不出話了。尋常的一天,由於身體的不適早早迴到家中,窩在沙發上,一杯紅酒,一個薄毯,稍作放鬆,邊等待林浩瑜晚間的問候,這已是雨薇一整天最期待的事情,也是她日漸沉迷的習慣。


    晚上八點,九點,十點。


    眼看著牆上的時鍾慢慢移動著時針和分針,雨薇漸漸疲倦,吃了藥的身體葉更加期待睡眠,然而內心的期待卻讓她頑強地堅持。


    而另一邊,則幾乎完全忘記了雨薇的存在。


    這是一個不尋常的夜晚,一個與自己朝夕相處的戰友剛剛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犧牲了。他的臉甚至已經麵目全非。林浩瑜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如此強烈的悲痛,以至於欲哭無淚。除了和最好的兄弟們湊錢安頓了對方的家屬,剩下的便隻是沉默。


    音容笑貌,縈繞耳際,突如其來的慘烈打擊,讓他簡直無法麵對。無話,沉默,關掉了手機,不願和外界有任何溝通。


    雨薇抱著手機,沒能等來期待的任何音訊。倒是工作群裏,不斷的信息轟炸,令她不得不再度放棄休息,迴到那個需要她的人群。


    打開電腦,劈裏啪啦打字,迴複郵件到午夜十二點,自己早已困倦得幾乎睜不開眼,於是走進了臥室,和衣而睡,雖然內心帶著一絲遺憾和期待。


    早晨醒來,第一件事情便是查看手機,仍舊沒有任何來自他的信息。包括自己昨晚睡前的那句晚安,也像是石沉大海。他就像突然消失了。


    或許又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她這樣安慰著自己。起床準備開始一整天的工作,卻在浴室門口摔倒了,頭直接撞在了門框上,捂住頭,良久坐在地板上,感覺自己像是被世界拋棄了。一瞬間的天旋地轉,慢慢失去了意識。


    當她再次醒來,才發現自己再度昏迷了好幾個小時。連忙吃藥,遵醫囑或許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病情沒有得到足夠重視的情況下。


    來到辦公室,強撐著身體,狂喝了五杯黑咖啡,表演精力充沛,這已經是她最近的日常。這是從前的雨薇從來沒有想過的,自己需要如此才能承受自己的工作強度,那個關於意大利女友的大人物男友的故事,每天五杯黑咖啡,現在變成了自己的常態。


    她感到了一種明確無誤的透支,卻又不知道如何解決。這樣每天都像世界末日的自己,要怎樣去期待一個朝氣蓬勃的明天?她不禁開始為自己擔心,同時也為林浩瑜感到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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