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圖懲檁仰天大笑幾聲,聲音淒涼至極。


    “稀罕?太子殿下,這世道逼得你不得不稀罕!


    殿下——”


    “噗通——”


    圖懲檁倏地給尹翊下跪,眼含熱淚:“太子殿下,要換迴這天下的和樂,必須要有犧牲!


    這次的旱災不鬧得這麽厲害,您到不了釧州,老夫也見不到您啊!


    定然也不能交給您這幾份文書啊!


    老夫想過不采取這麽極端的方式,但世事無常,老夫年邁,早已病痛纏身,怕是還未走到京都,老夫就病死或被殺死在半路上了。”


    “你……”


    “老夫不能死,老夫得撐著把這些送到您手上啊!我的殿下!”


    “圖大人……”


    柳清妍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被這名臣子震撼到。


    雖圖懲檁行為有些偏激,但確實對於年邁多病的他來說,在宦官勢力遍布天下的情況下,隻能這麽逼著尹翊來見他。


    “殿下,要成大業,絕對不能婦人之仁!”


    圖懲檁斬釘截鐵,字字句句鏗鏘有力,“對不起死去百姓的,是臣,所以臣甘願認罪,接受懲罰!


    但是殿下,振興朝綱這條路很難,有些犧牲和肮髒是必須要做的!


    臣來做,臣願意當這其中的一塊踏板,隻求殿下的路更加通途!”


    代價慘痛,但字字句句,哪個不是被這不興的朝綱逼得無可奈何的人的一腔真言。


    “圖大人,孤該怎麽麵對你……”


    說他是奸臣,他為大齊的未來甘願做踏板,說他是忠臣,這代價害死好多百姓。


    尹翊內心激起翻天覆地的浪花,複雜到不知如何言語。


    圖懲檁聽到這話,一片釋然,眼中沒有任何對於這世間的不舍。


    “殿下,這些文書裏還有一些宦官做的醃臢事情,殿下可以悄悄一並拔除。


    臣這些年利用許冊,摸清秦國安很多旁支,都列了名單在裏麵,殿下犧牲一些東西,換來更多百姓的安生,加快振興朝綱的步伐,殿下不虧,百姓的死不是白死,臣死而無憾!”


    一旁的柳清妍瞬間想起什麽,來釧州之前的很多畫麵過於巧合,正好有些疑惑需圖懲檁解答。


    “釧州看的這麽緊,蘇福這麽謹慎,怎麽會有難民流落出去?是圖大人您放出去的?”


    “娘娘聰明!”


    圖懲檁沒有否認,點頭解釋道:“是臣,臣暗中放出去很多機靈的災民,想讓他們找機會把釧州的重大災情泄露出去,鬧得越大越好,一定要鬧到您的耳中。”


    “原來如此。”


    柳清妍想起來,那個乞丐確實很機靈,當時見她非富即貴,就把消息透露給她。


    “圖大人,是這世道對你不公,是孤來晚了。”


    尹翊扶起他,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言語中滿是遺憾。


    圖懲檁搖頭:“殿下,您揭發臣的罪行,拔掉圖家在朝中聽命於宦官的勢力,將更大提高您在百姓心中的威信。


    朝堂鬥的再狠都是虛的,這天下終歸是天下人的天下,得盡天下人心,殿下您將無所畏懼!臣,死而瞑目!”


    尹翊第一次意識到,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光憑對錯來衡量。


    圖大人,可惜了,你我若能相遇的早一點,這些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三日後,太子奉行天子的便宜行事之權,將和釧州旱災案情相關的人員全部處以相應懲罰,百姓嘩然。


    圖懲檁被斬的這一天,久旱不逢雨的釧州,迎來三年幹旱的第一場雨。


    百姓中傳言是太子帶來了甘霖,尹翊卻覺得是老天在幫圖懲檁,幫了三年,到時間了。


    圖懲檁這三年一麵見百姓深受災害,一麵強忍著內心的愧疚和奸臣同流合汙,折磨這麽久,他終是要解脫了。


    “殺了他……殺了狗官……”


    “殺了狗官……”


    刑場外擠滿了百姓,熙熙攘攘,憤憤地朝圖懲檁扔石子和爛菜葉。


    “圖大人,孤會記住你的。”


    尹翊捏著令簽,遲遲下不去手,對著刑台上的圖懲檁沉聲道。


    圖懲檁眼中沒有畏懼,隻有赴死的坦然:“殿下,好好保重!臣去了那邊,定三叩九拜,向那邊的釧州百姓負荊請罪。”


    “好。”


    “轟隆——”


    雷聲想起,一君,一臣,都沒有動,眼中滿是對對方的敬意。


    “斬——”


    尹翊頭撇一邊,雙目合上,眼角落淚,捏著衣袖的手青筋暴起。


    劊子手手起刀落時,圖懲檁是笑著閉上眼睛的。


    “劃拉——”


    閃電劃過,血光,閃電,一時之間,分不清哪個更刺眼。


    雷雨交加,磅礴大雨將刑台的血跡衝幹,打濕台下還在滲血的首級。


    “殿下,結束了,該迴去了。”


    封平見他遲遲未動,忍不住出聲提醒。


    不知過了多久,雨停了,彩虹出來了。


    尹翊這才迴神,從圖懲檁被斬時開始,他那一刻雙耳失聰,雙目失神。


    此時聽到封平的聲音,才慢慢清醒。


    “……好。”


    尹翊試圖站起來,雙腿有些發軟,仿佛經曆了一場大夢。


    柳清妍一身男裝,跟在他身邊,見他站不穩的樣子,上前扶住他。


    “你怎麽在這裏?”


    尹翊見是她,有些意外,倒是也沒推開她。


    柳清妍莞爾一笑,說了不相幹的話:“殿下,臣妾剛剛做了個夢。”


    “什麽夢?”


    “臣妾夢到圖大人去了那邊,給那邊的百姓下跪,百姓們知道他的苦楚,也原諒了他。


    閻王爺準備把他們都送去輪迴,投身好人家。因為這些人經曆太多苦楚,閻王爺將他們下輩子的苦楚全免了,讓他們下輩子順風順水地度過一生。”


    尹翊,釧州之行,滅了宦官一部分不義之財,秦國安今後定會沒那麽方便。


    但是這釧州之行,於愛才惜才的你而言,確實有些殘忍。


    尹翊聽她胡說八道,知道她在寬自己的心,仍忍不住抿嘴一笑,卻也覺得有幾分道理,蒼天有眼,願他們來生喜樂安康。


    “殿下,別怕!好多人在陪你走這條路,你無需迴頭,無需害怕。”


    尹翊心頭一動,一股熱流流入心田。


    是啊,原來這條路,不是隻有他一個人走。


    “好。”


    尹翊聲音很輕,應和了柳清妍,也應和了自己。


    以後的路隻會越來越艱難,這樣的事會越來越多,他既然開始走,就要走下去,走到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刑場周圍已經沒人了。


    “封平。”


    “屬下在。”


    “厚葬圖大人!”


    “是。”


    釧州的事宜安排妥當,尹翊一行人準備迴京。


    圖大人臨死時舉薦了新的釧州刺史,尹翊按照他的舉薦請旨,陛下已經答應,不日新任刺史即將上任。


    “趙二,別再想著死了,你的大侄子還給你!”


    柳清妍抱著孩子,將他還給趙二。


    帶了幾天,還有點舍不得了,開始有些煩人,現在真喜歡。


    趙二小心翼翼接過孩子,一臉真摯地對柳清妍說:“娘娘,祝您和太子也早生貴子!”


    “呃……”


    柳清妍看向不遠處正和百姓說話的尹翊,有點尷尬,“這種事,隨緣吧……”


    釧州一事,終於告一段落。


    京都。


    金鑾殿上,永寧帝給眾人念太子寄迴來的奏章,很滿意。


    “太子殿下成婚後更加沉穩,陛下可心安。”


    薑太傅拱手,畢恭畢敬。


    “嗯!”


    永寧帝點頭,看向下首的柳相。


    “愛卿的女兒,真是教導有方。


    有了太子妃的協助,太子更加勤勉能幹了。”


    柳相心中暗喜,忙推辭:“哪裏哪裏,明明是殿下厚愛。”


    “傳朕旨意,獎太子妃黃金千量,珍珠十斛,玉如意十支。”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行人迴到京都已經一個月了,釧州的賑災銀糧貪汙案依然是百姓的飯後談資,這段故事早已被說書人寫成話本子,成為各大酒樓裏的熱門節目。


    “話說啊,這許冊威脅太子背後有靠山,太子不吃他這一套,嗖地一劍刺去,許冊被一劍鎖喉,咣當倒地……”


    說書人唾沫飛濺,邊說邊比劃。


    台下的百姓拍手叫好,仿佛真的看到這一幕。


    迴來已有半個月,柳清妍呆在屋裏煩悶。


    今日尹翊要去聚賢樓談事,她想吃翠玉糕,也要吵著一起出來。


    此刻,瀟灑的“柳公子”懶散地趴在桌子上,左手撐著頭,右手擺弄著酒杯,麵前的翠玉糕還剩一塊。


    她單手扶著頭,趴在桌上,正百無聊賴。


    “啪——”


    一盞茶杯摔在地上的聲音,眾人尋聲而去。


    “您小心台階,對對對,您當心腳下。”


    聚仙樓老板討好的音調響起。


    “老板,你們這店裏真不比這宮裏啊,等哪天,我讓太子殿下專門過來給你提提意見,指導指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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