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孤,他是誰?”


    尹翊不為所動,氣定神閑。


    “他是……他是……”


    臨門一腳,許冊不敢說出那個名字。


    蘇福告訴過他,東窗事發,他不能透露一個和內侍有關的字,否則他死了也要滅他九族。


    “既然不說的話……”


    尹翊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眼角的笑意微微收起,驟然怒目而視。


    電光火石間,尹翊腰間長劍一出,直抹許冊的脖子。


    頃刻間,血光飛濺。


    “你……你你……”


    許冊雙目瞪圓,左手捂住出血的脖子,右手食指直指尹翊,不敢相信尹翊真的會大庭廣眾之下殺他。


    “撲通——”


    許冊應聲倒地,死不瞑目。


    離得近的米店掌櫃嚇得後退幾步,更有甚者捂住眼睛。


    “殿下……”


    “殿下……”


    眾人驚呆,太子親自動手殺了許冊?!


    尹翊依然波瀾不驚,仿佛剛剛隻是斬殺一隻畜生,不是斬殺一個人,周身卻滿是上位者的嗜血氣場。


    “孤上過真刀真槍的戰場,會被你威脅?”


    什麽叫皇家威儀?在場人怕此刻才真正見識到了!


    “還有誰要挑戰孤?”


    尹翊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塊布,將劍上的鮮血慢慢擦幹淨,不輕不淡地問。


    “我等一定全力配合殿下……全力配合……”


    掌櫃們更是嚇得跪下頻頻磕頭,全身抖成篩子,有甚者還尿了褲子。


    尹翊下馬,收起一身戾氣,走向趙二帶領的百姓麵前。


    “各位父老,孤今日在你們麵前斬殺貪官,希望能解你們心頭之恨!”


    謙和之至,和方才判若兩人。


    “殿下,殿下……”


    眾人慷慨激昂,高聲震唿。


    尹翊繼續道:“孤終究來的太遲,讓你們受苦了!請各位放心,朝廷會給各位一個交代!”


    “來人!”尹翊大喝一聲。


    “在!”


    “開棚施粥!”


    隨著尹翊一聲令下,幾位士兵上前,端出早已燒好的粥,熱氣騰騰。


    粥濃稠,一看就有很多米,有百姓還將一根筷子插進去,筷子紋絲不動。


    他們多久沒看到這麽多糧食了……


    一位老者滿眼都是淚水,顫顫巍巍地給尹翊下跪:“殿下,小民給您磕頭,祝您長命百歲啊!”


    “老人家,別這樣!”


    尹翊說不出的心酸,忙上前扶起他。


    “小民全家都被餓死了,隻剩下一個小孫女,今日要不是趙二帶著您給的饅頭過來,她也活不下去了!您是我們的大恩人啊!”


    老者說著又要下跪。


    尹翊心酸不已,這是他的百姓,除去貪官大快人心,但百姓已經受了太多苦楚,想彌補太難了。


    天快亮了,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打在尹翊和老者身上。


    今日的太陽沒那麽刺眼,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老人家抬頭,抬起不再靈活的手臂指著天:“殿下,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


    刺史府中,許冊的家眷們嚎啕大哭,進進出出,雞飛狗跳。


    和許冊一夥的官員們毫無意外,都被尹翊收押待審。


    尹翊安頓好百姓的施粥事宜,攜柳清妍,親自前往大牢,是時候會會那個人了。


    釧州外麵幹旱異常,這地牢卻和其他地方的地牢一樣,陰暗潮濕。


    看地牢的衙役解開鎖,恭敬的退下。


    “殿下,您來了?”


    這人一身囚服,身上的鐐銬叮呤咣啷響著,他轉過身子,正是釧州洗馬——圖懲檁,圖大人。


    話音中沒有意外,沒有不甘,不知是不是錯覺,柳清妍聽出,有一絲絲的欣賞和期盼。


    “圖大人似乎料到孤會來?”


    尹翊進來,坐在他對麵的凳子上,伸手邀請他做到對麵的凳子:“坐吧。”


    柳清妍依然是男子打扮,站在尹翊身後,聽他倆講話。


    圖懲檁瞟了一眼柳清妍,明了地笑笑:“殿下終於和宰相的勢力聯合,臣祝願殿下得償所願。”


    尹翊顯然沒打算和他廢話,很不客氣:“這三年賑災糧和賑災款的貪汙分贓,還有幫許冊傍上秦國安,怕是你一手操作的吧?”


    “何以見得?”


    圖懲檁輕笑,沒有否認。


    尹翊見他沒有打算否認,索性沒什麽兜圈子的。


    “這釧州城最大的米商就是圖家,三年前大旱,秦國安卻在這個時候有了釧州的勢力。


    孤想,秦國安是個沒有大量好處不會搭理別人的人,這筆賑災款正好是許冊的順水人情,背後謀劃之人,就是你。”


    “為什麽不能是別人?”


    “因為第一年將官糧分銷換為銀子的就是圖家的米鋪,而你,就是圖家人。


    許冊此人,雖狡猾了些,沒有中間人在那裏牽線搭橋,根本沒那個本事傍上秦國安。


    圖家從先帝開始便有出仕之人,家大業大,就算你隻是洗馬的閑職,許冊也要仰仗你在朝中活動,否則他不會那麽尊敬你。”


    圖懲檁點點頭,沒有被拆穿的慌亂,滿是讚許:“殿下,您果然如傳聞中的睿智。那您可知臣為何這麽做?”


    尹翊嗤笑一聲:“估計是,想攀上秦國安這根高枝,為圖家謀更好的前途。”


    圖懲檁臉色微變,笑著的臉驟然垮下來,眼中露出一絲嫌惡,變得嚴肅起來:“殿下錯了,老夫再不濟,也不至於與那宦官為伍!”


    這話什麽意思?


    明明他才是真正在許冊背後為許冊謀劃傍秦國安的人。


    尹翊眼睛微眯,判斷他的話有幾分真假。


    一旁的柳清妍觀察圖懲檁,看著六十多歲,雖然頭發花白,卻也很精神。


    尤其是眼神,不帶渾濁,自帶冷冽,不笑的時候,是有威嚴在的。


    “什麽意思?”尹翊明顯和她有同樣的疑問。


    圖懲檁從懷中拿出一摞文書:“殿下請看。”


    尹翊半信半疑地接過,看過之後,臉色微變,瞳孔震動。


    這些是朝中,圖家出仕之人做的各種違背朝廷法度之事,上有記載之人個個官居要職,所犯每項罪名都很大。


    “這……”


    尹翊合上文書,意識到此事沒那麽簡單。


    “殿下,老夫等您太久了。”


    圖懲檁探口氣,聲音不似剛剛那般有攻擊型,帶有一種滄桑和無奈,“圖家從先帝時開始入仕,前人已被宦官利用,逼得圖家一直聽命於宦官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圖懲檁望著窗外,此時一隻蜜蜂飛過,看不到身形,隻留下叫喚聲。


    “老夫慚愧,隻能做到自保的能力。


    老夫終其一生,隻希望大齊恢複太祖的盛世之時,宦官當道,老夫一腔熱血無處發泄,本以為就這樣自保度過一生,沒想到臣聽說您背著陛下獨自去北疆曆練。”


    尹翊驚訝,卻也沒有做聲,繼續靜靜聽圖懲檁說。


    “殿下,老夫得知此事後,三個晚上激動的沒有睡覺,老夫再次以為,我大齊會有明天的!”


    “殿下,臣從那天就開始盤算,必須要為了您振興大齊做點什麽。


    您手上的這幾本文書,是老臣收集的圖家在朝中的勢力,有徹底歸順宦官的,任由殿下處置,還有一些能人和臣一樣自保苟活的,可以為殿下所用。”


    從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尹翊震撼,半晌,才緩緩道:“圖大人,釧州這個樣子,你以為你這樣說,孤會稀罕你踩著黎民百姓屍體,送給孤的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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