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孩子一練棍,全寺上下的和尚都趕著來看新鮮,十來歲的小孩兒,手中一條七尺長、幾十斤的鐵棒,舞動如飛,見者無不讚歎。


    這日,齊元正在練習行者棒,練到興起處,飛身上了樹梢,在樹叢間來迴跳躍,宛如一隻瘋猴,正巧被大顛長老瞧見,禪師拍手大笑,將小齊元喚在身前說道:“小孫兒,老僧看你手中這棒兒拿著發飄,我有一條大棍,你看能使不能使?”齊元聞言笑道:“老祖,不怕你生氣,那日,我和甘師兄去找您,正巧您外出,我閑著沒事,將你的方便鏟拿起耍了耍,本想給您藏起來,又怕你生氣就沒敢!”大顛長老聞言佯怒道:“好個小賊頭,跟我來,我叫你見識見識少林寺中的定海神針鐵!”小齊元笑道:“老祖喝多了不是,少林寺哪來的定海神針!”


    大顛長老徑直走到三層山門天王殿中,命當值的小和尚從後殿抬出一條大棍來,齊元見這條大棍,混鐵精鋼打造而成,長約七尺五寸,茶碗口粗細,大棍一頭乃是一顆鎦金張口齜牙的龍頭,另一頭箍著三十六枚銀環。


    小齊元雙目放光,不等大顛長老開口,將大棍擎在手中舞了個棍花,在手中一拖,眼睛喜得眯成一條線,說道:“這棍兒份量不在老祖的方便鏟之下,是您年輕時的兵刃麽?”大顛長老見齊元單手便能將鐵棍舞起來,心中甚為喜悅,說道:“非也,這可是少林一件至寶,乃是前朝一位大人物所留,名喚作龍頭虎尾棍,說起此物還有段來曆。”隨後對小齊元將鐵棍的來曆說出,隻聽得小齊元出了神!


    原來,前朝抗倭名將俞大猷,在軍中素以棍法享有盛名,他的棍法在彼時已經達到常人難以超越的境界。嘉靖四十年,俞將軍奉命從山西大同南征,途徑嵩山,久聞少林寺大名,特意上山拜會了當時的少林寺住持小山禪師,希望能夠看到正宗的少林棍術。


    住持小山禪師也久聞俞大猷將軍盛名,聽聞他欲觀少林棍術的願望,急忙集合全寺所有精通棍術的武僧,各自施展看家的本領,盡露功夫。


    然而,俞大猷看後,卻大為失望。他認為這些棍術華而不實,已失真訣。眾武僧聞言議論紛紛,俞大猷當即褪去長衫,揮舞齊眉棍,將平生練就的棍法悉數演練出來。眾武僧從未見過如此兇悍的棍法,齊聲讚歎。小山禪師乃是一位虛懷若穀的高僧,見此情景當即決定,向俞將軍學習棍法,匯眾家之長重立少林棍法的正宗精髓,這便是小山禪師的大家風範。


    但學習棍法絕非一朝一夕可成,小山禪師從弟子之中精選出二人,跟隨俞大猷南下抗倭,隨時聽從俞大猷的教誨,一邊上陣殺敵,一邊在戰事中習練棍術。


    三年後,兩名武僧迴到少林寺,將俞大猷所傳的棍法轉授於寺中眾武僧。二人傳完棍術,後來又迴到俞大猷身邊,追隨將軍前後近三十年,直到俞大猷老死於福建泉州老家,二僧這才迴轉少林寺,將俞大猷上陣殺敵的兵刃一並帶迴,供在天王殿中,便是這條龍頭虎尾棍。


    小齊元是江南人氏,自小熟知俞大猷、戚繼光二將抗倭保國的故事,甚為崇敬,今日聞聽手中所握的這條棍乃是俞將軍的遺物,更加愛惜,纏著大顛長老要將寶棍相贈。大顛長老說道:“拿出來便是要傳給你的,隻是你師傅不善棍術,明天寅時,到寺外獅子崖來等我,我傳你些真實本領!”


    齊元聞言興奮之極,直到後半夜方睡下。早早的起來烤得了幾個紅薯,帶在身上,醜時便到了獅子崖,隻見崖邊,瘋僧橫臥著打著瞌睡,小齊元來到和尚近前,將烤好的紅薯取出,在老和尚鼻前晃了晃,大顛老和尚猛地雙眼圓睜,將紅薯搶過手,撕下一片扔進嘴裏,又舉起酒壺飲了一口,邊吃邊說道:“這還差不多,還知道孝敬老祖,你不願殺生,這紅薯卻烤的挺香,今日教你功夫,一點不留!”


    等到吃飽喝足後,老和尚站起身子展展腰,從小齊元手中接過龍頭虎尾棍,舞動起來,一連使了十餘種棍術,有大小夜叉棍、緊那羅棍、行者棒、取經棍、護經棍等等,簡直讓齊元目不暇接,大顛長老將棍舞的唿唿生風,已達到人棍合一的境地,其中三分棍法七分槍法,兼槍帶棍,大掄大劈,全身著力。直舞到天光大亮方收,看得齊元雙眼發直。


    大顛長老說道:“小孫兒,老僧耍的好不好!”齊元衝口而出道:“好得很!”大顛長老又道:“這十餘趟棍都交給你要不要!”小齊元聞言樂的手舞足蹈。


    大顛長老又說道:“每日寅時崖前等我,要是你聰慧,也得學上一年半載,我二人離開蘇州時,我對你父親說五年準你下山探親,如今五年之約將至,你是練成棍術再迴家呢?還是迴家探親之後再來練棍術呢?”


    齊元說道:“老祖莫怪,當然是先迴家去!”大顛長老說道:“人之常情,老衲豈能見怪,你看他是何人?”說著衝著身後一指,立時從樹梢上飄落一人,小齊元一眼便認出,來人正是天倫文雅先生齊良,心中甚為歡喜,奔著撲進老父的懷中,問道:“爹爹幾時來?怎的不知會孩兒一聲,娘親來了麽?”


    齊良撫摸著兒子的額頭,說道:“為父昨夜方到,你娘親未來,在家中等著你。”大顛長老說道:“大智師弟你也見過了,你夫人心中掛念兒子,父子二人快迴去吧!”又對小齊元說道:“迴家最多不得超過三個月,在家不得荒廢學業,迴來老衲要檢查功課!”齊元聞言點頭稱是,齊漱溟謝過大顛長老,領著兒子一路上遊山玩水,走了十幾日,才迴到隱賢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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