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二月底,通臂猿猴侯昭與徒弟封啟旺準備動身,臨行前,封啟旺將師傅養在家中多年的兩隻老猿一同帶上。這兩隻老猿乃是侯昭為了練習白猿通背拳所養,一開始侯昭將自峨眉山中尋來的兩隻小猿鎖在木籠內,觀看其日常的習性和三躲六閃之技,用以精進自己的拳術,過數月,這猿猴和其它橫骨插心、披毛帶掌的動物不同,善通人性,在木籠之內觀看侯昭和封啟旺演武,慢慢的也學著演示,侯昭見了甚是好奇,有意無意間教授,數年的光景,小猿猴兒也長大,生得是牙尖爪利。不僅將侯昭的二十四趟白猿通臂拳完全學會,還可手摯寶劍,演示猿公劍術的招式,侯昭喜不自勝,到後來也不用關著,隻是在兩隻猿猴的脖子上係了一條鐵鏈。若是有生人靠近,兩個猿猴兒連抓帶撓,得空用牙便咬,不說平常人,就連稍通武術的壯漢,要將這一對老猿打倒也難,兩隻老猿跟隨侯昭師徒足有二十年。如今要到萬鬆山去,便把兩隻老猿一同帶上。


    侯昭佩好寶劍,來到門外,由下人備馬,侯昭跨上寶馬千裏白龍駒,封啟旺騎得是青驄馬,兩隻老猿則騎在封啟旺的左右肩頭。二馬八蹄蹬開,出青桫林外,趕奔大道下來了。在路途之上,無非是饑餐渴飲,曉行夜宿,非止一日,已到萬鬆山下的一鎮店,南北的大街,長約十餘裏,進鎮店觀看,人煙稠密,買賣倒是繁華。


    侯昭問封啟旺說道:“此鎮店你認識麽?”封啟旺答道:“徒兒倒有耳聞,名叫白馬鎮。”侯昭問道:“此處離萬鬆山多遠?”封啟旺說道:“一二十裏路程。”師徒一問一答進了鎮店南大街,隻見路北裏一座酒樓,當中一塊牌匾,上麵寫著‘狄家酒樓’四個大字,配著兩塊匾,上麵寫著“飲和”“食德”。兩旁有一副對聯,上聯寫:“聚三山五嶽健者一堂,各顯身手”,下聯配:“招五湖四海能士盈門,盡為英雄”。橫批:“厚德載武”。侯昭看罷心中不悅暗道:“店東多半會些武術,不免口氣大了些。”封啟旺對侯昭說道:“師傅,這口氣好狂呀。”


    樓口站有一個夥計,二十多歲,一張圓臉,三角眼,三角菱角口,身穿藍布褲褂,腰間紮著藍圍裙,在肩頭扛著一條唐布手巾,用手往裏麵相讓,口中說道:“客官,打尖吧,別往下走啦,咱白馬鎮就我家酒樓最大,吃什麽也都有,兩位往裏請吧,樓上涼快。”封啟旺向夥計問道:“夥計,樓上有座兒麽?”夥計說道:“二位您就往裏請吧,樓上空著好些個座位,隨您挑著坐。”侯昭將馬匹遞給夥計,邁步往裏走,順著樓梯上二樓,跑堂的夥計迎將上來,說道:“客官,隨便坐。”


    侯昭挑了個臨窗的幹淨桌子坐下,封啟旺在旁邊垂手侍立,老頭用手指了指示意他也坐下,說道:“這裏沒有外人,別拘束。”封啟旺坐下,將鎖著兩隻老猿的鐵鏈往桌腿上一係,兩隻老猿倒也聽話,往樓板上一趴倒是安靜。


    這麽個工夫,夥計過來用唐布擦抹桌案,口中說道:“客官,您是吃酒,您是用飯?”侯昭對夥計說道:“你與我來四碟菜,兩壺酒。”夥計聞言速擺杯箸,小菜碟,跟著站在樓口,要酒要菜。就聽下麵當啷啷的聲音,工夫不大,就見跑堂的將托盤端上樓來,四菜一湯熱氣騰騰,放在桌案之上,夥計過來說道:“二位老爺,您先吃著,還需要點什麽,你盡管吩咐便是!


    侯昭點了點頭說道:“你貴姓啊?”夥計答道:“在下姓李,排行在二。”侯昭問道:“貴東家貴姓啊?”夥計說道:“敝東姓狄,狄家酒樓嘛。”侯昭問:“貴東府上哪兒住呢?”夥計說道:“離此不遠,正對的宅院。”侯昭又問道:“貴東這副對子是你們櫃上掌櫃的掛的麽?”夥計說道:“敝東也不敢眼空四海,櫃上掌櫃的也不敢造次,乃是本鎮的地方紳耆聯名所送,非掛不可,我家東主無可奈何,這才掛上。”


    侯昭聞言這才稍微順了口氣,又問道:“貴東練過武學麽?”夥計道:“老爺子,在下也不是給敝東家誇口,我家老主人武術通玄,馬上步下,短打長拳,水旱兩麵十八樣大兵刃,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鐧錘抓鏜練搠棒,什麽樣的家夥也都能使得,什麽帶尖的,帶翅的,帶鉤的,帶刃的,帶鎖子的,帶環的,無一不曉。”侯昭爺說道:“也不算什麽,怎稱得起通玄二字?你辛苦一趟,到貴東家府上,就說在下有情。”夥計問道:“您貴姓啊?”勝爺說道:“你便對他言講,山東曹州府青桫林侯家寨通臂猿猴侯昭有請。”夥計說道:“您略等片時,我去去便迴。”


    李二下樓趕奔狄宅,進了大門,有家人門道裏問話,說道:“二哥有事麽?”李二問:“老當家在家麽?”門上人道:“現在上房招待客人呢,你自己去吧。”李二進了二道院書房外,問道:“老當家在房中麽?”老當家的在屋中說道:“老二,我這有個客人,有事麽?”李二說道:“有一位老者,看見咱酒樓上的一副對聯,問我東家貴姓,我說姓狄,又問老當家的可曉武藝,小人對他實說一遍,他說請您過去,小人問他貴姓高名,他說山東曹州府青桫林侯家寨通臂猿猴侯昭是也。”李二說完,便聽房內有人與老東家一陣的言語,片刻老東家走出來,說道:“今朝有高人前來,老二,你急速迴酒樓,就說我馬上來拜見。”


    堂倌李二點了點頭迴酒樓,對侯昭說道:“敝東馬上便到!”不肖片刻樓板響動,老東家已到,來到侯昭麵前一躬身說道:“老劍客光臨,在下不知,未得遠迎,當麵恕罪。久聞您的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侯昭抬眼看,隻見麵前站定一人,大身材,有六尺多高,細腰榨臂,雙肩抱攏,穿著藍綢子褲褂,可沒穿長大的衣服,看年紀有六十餘歲,一雙濃眉,兩隻細目,大獅子鼻,四字闊口,頷下一部墨髯,大耳朝懷,一團的和氣,看罷點了點頭說道:“尊駕便是這酒樓的東家狄老先生麽?”老東家說道:“老劍客,在下狄梁公,這所酒樓是祖產。”侯昭說道:“老夫初到此地,多要海涵,我二人相見也是緣分,本當上府上拜訪,老夫有一事不明,當麵請教。”狄梁公說道:“老劍客不必客氣,有話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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