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苦行頭陀將一幹少年英雄帶迴玉清觀,各位老英雄各率弟子一同拜見。苦行頭陀謝山見了朱梅,各合掌當胸,把前事說了一遍,末了道:“阿彌陀佛,為李師弟的事,貧僧又重入塵寰了。”矮叟朱梅說道:“師兄隱世多年,還肯為塵世除害,來幫李師弟的大忙,真正功德無量。隻便宜了李寧,虛稱南俠,反讓我們這些外人來替他代庖,還有那齊良,枉忝太極門長,此仇一半由當年蓮花英雄會所起,他自己卻置身事外,去享清淨之福,真正豈有此理!”苦行頭陀道:“朱師弟錯怪齊漱溟了,他去阻擋鬼王都芒,關係此次勝敗。李寧本要與貧僧一起來的,若他和曉月相見,必拚個你死我活,同為師兄弟,反而不美,是貧僧苦苦勸說,他才留在開元寺中!”矮叟朱梅說道:“誰去怪他們,我不過說一句笑話而已。”


    大家入座以後,朱梅便問金蟬適才在慈雲寺中情形。金蟬、癩僧等四人因未奉命而行,深恐朱梅怪罪,當即將適才情形說完,又向眾人引見女昆侖石玉珠,朱梅同各位前輩並未見責,幾人才放寬了心。矮叟道:“曉月師弟已約請了許多幫手,比武之日千萬不可大意。”說罷,又同大眾商量迎敵之計。


    翌日,朱梅排兵布陣,與苦行頭陀謝山二人指揮全局,髯俠李元化、風火道人吳元智、醉俠單鶚、哈哈僧元覺率領癩僧、七星手施林、女神童朱雯、鐵沙彌悟修、黑孩兒尉遲火一同赴會,留下坎離真人許元通率領邱林、鬆鶴二童在觀中留守,必要時出去助戰,萬裏飛虹佟元奇率領雲中飛鶴周淳、紫雲姑齊令賢、神童子金蟬、白衣秀士孫南五人,暗中前去破寺。分配已定,轉眼便過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小弟兄們一個個興高采烈,天光未亮,便紛紛起來,梳洗漱口喝茶吃飯,時辰一到,便陸續照預定方向前去等候。


    那黃花崗是離慈雲寺外五裏地的一座小山崗,滿山的荒墳野塚,平時白骨嶙嶙,天陰鬼哭。因此人煙稀少,離城又遠,分外僻靜,往往終日不見一個路人走過,兩派人就商定在此決鬥。


    單說往黃花崗這一隊人,一路上有說有笑,不肖多時已到山崗下,這日天氣非常晦暗,不見日光,山崗上更是陰風颯颯,眾俠義站好步位,隻見得曉月禪師率領慈雲寺群雄早至。山頂一塊平地當中,圍著一個數丈見方的場子,四周打下數十根木樁,用繩索相連,結成一個繩圈,圈內用黃土簡單的墊成平地。最引人注目的,在繩圈一角,有一處被紅綢布蒙的嚴嚴實實,不知裏麵是何物。眾俠義站在東首,慈雲寺群雄相對而立。


    隻見朱梅越眾而出,麵對曉月禪師說道:“老禪師,你我昔日本有同門之誼。那下五門、昆侖教,何等兇惡奸邪,橫行不法,殺人無數,天理不容,你功行深厚,無拘無束,何苦插身異端、胡作非為呢?你的意思我原也知道,你無非以為太乙劍客混元叟司徒定死後,蓮花門失了重心,無人領袖,你打算借目前爭鬥的機會,將他們號召籠絡,使這一幹妖孽奉你為門長,他日遇機再同少林寺為難,以消昔日不能承繼方丈之恨,是也不是?你殊不知,以苦行師兄之高明,勝過你許多,他都皆自問佛法不及一明師弟。你想倒行逆施,以邪侵正,豈非大錯?依我之見,不如趁早迴山,免貽後悔,等到把那五六十年苦工付於一旦,悔之晚矣!”


    曉月禪師聞言大怒,冷笑一聲,說道:“蘇州五老專縱容門下弟子,仗勢欺人,殺戮異己。又加上有幾個助紂為虐的小人,倚仗本領高強,哪把他人放在眼裏。如今已動公憤,大夥都與其勢不兩立。貧僧並不想作什麽首領,不過應人之約,前來湊個熱鬧。今日之事,強存弱亡,各憑平生所學,見個高低。誰是誰非,暫時也談不到,亦非空言可了。不過兩方程度不齊,難以分別勝負。不如按照雙方年齡、資曆深淺,分一高下較一短長。二位以為如何?”朱梅笑道:“禪師既然執迷不悟,一切聽命就是啦。”


    曉月禪師說道:“我們在此繩圈內比對,圈內生死由個人本領而定,如本領不濟,隻要退出此圈,比對之人不可越圈傷人。眾人輩數不同,分為兩批,年少的和年少的比,成名的和成名的比試,我們敗了,話複前言,還你鏢銀,毛太陪你到案打官司,你若是敗了,鏢銀就歸寺中所有,從此江南一帶以下五門為尊,你等都得退避三舍,如何?”朱梅笑道:“就以老禪師。”


    適才曉月禪師同朱梅說話時,弟子鹿清見朱梅語含譏諷,幾番要上前動手,俱被曉月禪師使眼色止住。等到朱梅迴轉本隊,曉月禪師方才問身後眾人道:“哪位願第一個登台,與敵人先見個高低?”當下鹿清口稱願往,曉月禪師再三囑咐小心在意。


    再說鹿清跳進繩圈,打了一稽首說道:“小僧乃是禪師的弟子,今日到此,為的是兩家比武奪鏢,分出勝負自此永無爭鬥。若有僧道兩門,迴漢兩教,各位師傅,願上前比試的,小僧奉陪。可有一件,若要動手之時,打折胳肘,踢斷了腿,以致當場在此傾生,可怨不得小僧,哪一個要比試的,請進來。”將話說完,紮煞臂膀在繩圈之內發威。


    鹿清這一番話,惹得眾俠義一陣嘩笑,朱梅觀看左右小英雄,一個個摩拳擦掌,似要登擂台。可是有一樣兒,門規甚嚴,沒有長輩允許,誰也不敢上前。朱梅向左右說道:“一個小沙彌,毫無出家人的樣子,倒像一個徹頭徹尾的江湖人,小孩兒們,你們哪個願登擂台,與鹿清比試掌腳?”言還未盡,就聽下首有人答言說道:“朱老前輩,弟子願往。”朱梅側身一看,非是別人,正是四俠佟元奇的小弟子尉遲火,因為長得黑,得了個外號叫黑孩兒。朱梅向尉遲火說道:“你年紀太小,可要謹慎,不可輕敵。”尉遲火聞言,口中說道:“朱老劍客請放寬心,弟子自當小心便是。”尉遲火將話說完,縱身跳入繩圈。


    鹿清正然發威,隻見東麵跳進一人,站在自己麵前。看此人,年不滿二十,生得好一份賣相,中等身材,細腰窄背,梳雙歪辮,四方一張黑臉,環眉大眼。鹿清豈能把他放在心上,往後倒退一步,口中說道:“閣下,你可是來比武的麽?”尉遲火衝著鹿清一笑,說道:“我不打擂,我進來作什麽?”鹿清聞言,遂說道:“你既比武,得報你的名姓。”尉遲火說道:“在下尉遲火,江湖人稱黑孩兒,你叫什麽,我也想打聽打聽。”鹿清一聲大喝說道:“你要問我,法名鹿清,外號人稱瘦金剛。你是比試拳腳,還是比試兵刃?”黑孩兒聞聽,口中說道:“咱們二人先比試拳腳。”鹿清說道:“也好,你先進招吧。”


    尉遲火一抱拳,道了一個請字,這尉遲火練得是小巧功夫,鹿清則精於外功,二人一合上手,二十七八個迴合,尉遲火雙掌一分,腳尖一點地,身形已欺近鹿清,右手駢二指往鹿清麵上點去,那鹿清紋絲未動,等尉遲火的指尖臨麵,才微一晃頭,尉遲火的二指點空,鹿清雙掌從下往上合攏,抓向黑孩兒的手腕,尉遲火見鹿清沉著應付,立刻化虛為實,倏然右掌往迴一撤,雙掌齊發,運足十成力氣往鹿清華蓋穴便打。這雙撞掌又勁又疾,掌風已然臨近。卻不料鹿清雙掌也翻上來,往尉遲火的兩臂當中一穿,雙掌往外一分,尉遲火隻覺被他掌緣搭上之處,痛徹筋骨,當下往迴一撤招,身形斜轉,往左一個盤旋,往前一探步,一招‘樵夫伐桂’,甩掌往鹿清的背後打去,鹿清見勢立即馬步一立,口中“嘿”了聲,接著隻聽‘呯’的一聲響,雙掌打個正著,這一來反是尉遲火吃了虧,隻因鹿清練就一身橫練,此時運氣於背,尉遲火雙掌往鹿清背上一落,如同打在磐石之上,“哢喳”一聲,被鹿清的硬功將腕子挫斷。尉遲火跌出數步,麵如金紙,疼的豆大汗珠滴下。忍痛抱著手腕躍出繩圈,來到朱梅麵前說道:“朱老劍客,弟子無能,頭陣未勝!”


    旁邊吳元智的大弟子七星手施林說道:“師弟並非能耐不濟,隻因這瘦金剛一身的橫練,不可力敵,隻可巧勝,兄弟少歇,瞧我的。”遂即跳入繩圈,但見他一麵走著,一麵把身上的長衫甩在地上,將衣袖卷起,露出一雙黑黝黝的臂膀,在左臂之上有七顆紅痣最為惹眼,他從懷中抽出條青絹帕,很敏捷的把辮發包上,身形矯捷,步眼輕快,來到鹿清麵前,丁字步一站,一抱拳,向鹿清說道:“小師父,在下風火道人吳元智的大弟子,姓施名林。方才那位尉遲火乃是我一位師弟,不知小師父身上有橫練的功夫,雙腕受挫,總算小師父手下留情,留得他命在,我七星手施林特來和小師父領教,小師父可要手下留情。”


    鹿清見這人自稱七星手施林,看情形年約三旬以外,身穿紫花布長衫,麵皮微黑,四方臉,粗眉大眼,準頭端正,四方口,三山得配,透著精神。鹿清道:“咱們手上見輸贏,和貧僧說那些客套話也沒用,你就亮招吧!”施林微微一笑道:“好!咱們便在拳腳下見輸贏!”


    鹿清說道:“好,相好的接招!”這‘接招’兩個字剛一出口,身形往下一塌,‘虎撲式’撲到施林麵前。‘山熊展腰’雙臂一抖,雙掌照施林劈胸便打,來勢有勁又疾,施林說聲:“來得好!”身形往後斜著一矮身,成‘魁星踢鬥式’,右腳蹬出一腳,踢向鹿清丹田。這施林與黑孩兒尉遲火不同,他學藝二十載,在江湖上闖蕩多年,臨敵經驗甚為豐富。他知鹿清有橫練功夫護身,暗自打定主意,自己要以智取,來為尉遲火爭迴臉麵。一照麵,便照鹿清丹田穴踢來,這正是金鍾罩的罩門所在。鹿清怎會不知自己的短處?左腳微往外一滑,身形一側,把這一腳避開,右臂往下一沉,照著七星手迎麵骨便切。施林已知鹿清手底下有真實功夫,不敢輕視,身軀往右一擰,雙臂往迴一帶,把身形一轉,右腿抽迴,騰身躍開。


    鹿清怒叱道:“相好的,你別想走!”說著身形已然撲到,‘金剛捧杵’向七星手施林的脊背就打。施林腳才著地,覺出鹿清從背後襲到,右腳向外一滑,腳尖用力,身形鬥轉,已到鹿清的右側。鹿清一拳打空,急切間右臂撤不迴來,施林趁勢進招,雙拳一合,一招‘雙峰貫耳’,照鹿清的太陽穴便打。鹿清見施林這一招又向自己功夫練不到之處打來,嘴裏喊道:“好小子!”往前微一俯身,把雙拳躲開,身子由左往後猛一個‘黃龍轉身’,雙臂借著翻身之勢,往施林的右臂撩去。施林也未料到鹿清竟有如此身手,右臂疾向迴一撤,也稍被掃中,當即退出兩步,右臂痛如刀割,羞憤之下,把身形展動,再次進攻。這迴施展的卻是小巧功夫,躥高縱矮,閃展騰挪,聲東擊西,虛實莫測。這種小巧的功夫,實非一般庸手所能應付。施林邊打邊伺機朝對手要害下手,這一來,鹿清有些吃不消,當下把師父所傳的羅漢拳施展開。處處留神施林的招數,每逢敵人向要害打來,便以羅漢拳拆解。如此激鬥了三四十合,依舊勝負難分。


    鹿清久戰之下,處處被敵人牽製,越鬥越惱火,倏然使了個‘猛虎撲食’冒然直進,施林看出其中的破綻,‘鷂子翻身’從鹿清的頭頂上躍過,身形往下一落,正在鹿清的背後,鹿清一招撲空,敵人從頭上過去。隻覺得腦後一股子勁風襲來,他這橫練功夫實未登峰造極,周身罩門中以後腦最為致命,當下心下大駭,閃避已然來不及,後腦已被施林的掌風掃上,鹿清立時覺得頭腦昏沉,踉蹌的斜退出數步,坐在地上,頭上黃豆大的珠子滾落,兩眼發黑,心頭發熱。


    曉月禪師見狀當時大怒,命人將鹿清搭出來,鹿清見到師傅,便掙紮著起身要說話,曉月禪師喝道:“蠢子,不許開口說話!”鹿清方把要說的話咽了迴去,曉月禪師複喝聲:“坐下去,不要命了麽?”鹿清雖兩眼迷離,但是心裏明白,依言坐下,曉月禪師看了看鹿清的腦後,從懷中掏出一隻藥瓶子,倒出三粒丹藥來,塞在鹿清口中,說道:“把它咽下去,並非你能為不及此人,而是經驗、修養欠缺幾分火候。在此靜坐,為師為你療傷。”當下從任督兩脈上以推血過宮的手術引血下行,半晌方命人將鹿清搭了下去。


    金身羅漢法元轉身問道:“哪位朋友願會會這個七星手施林。”話音未落,隻聽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人群中閃出一個妖豔的女子,眾人認得乃是九尾妖狐柳燕娘,金身羅漢法元暗道晦氣,表麵不露聲色,說道:“女施主願下場比武麽?”柳燕娘笑道:“正有此意!”遂即身如狸貓般竄入戰圈,與施林相持而立,施林見過來個女子,心中甚是不悅,他不願與女子動手,又不能就此下去,進退不是。柳燕娘看在眼裏,笑道:“你若是不想比試便下去,換個年輕漂亮的上來!”七星手施林罵道:“無恥賤人!”說罷往前趕步,左手虛晃,縱起身形,衝柳燕娘麵門一拳。


    柳燕娘纖手一伸,‘金絲纏腕’切施林的手腕,裙裏飛出撩陰腿,攻向施林的下盤。施林稍不留心,幾乎讓她這一腿踢上,不由暗罵妖狐奸猾,方才收住輕敵之心,與柳燕娘用心周旋,二人拆招換勢,也就鬥了二十個迴合,施林一身軟硬功夫,柳燕娘哪裏是對手,堪堪不敵,徒然將身一轉,背朝施林作勢要逃,施林將雙拳一收,緊追幾步,他料定妖狐走後留招,格外加著小心,焉知柳燕娘有一宗暗器,名曰‘五色迷魂帕’,乃至友桃花尼姑送她的護身寶物,柳燕娘將手帕從衣袖中取在手中,猛然轉身,將迷魂帕迎風一抖,就聽施林打了一個噴嚏,翻身栽倒,柳燕娘拾起手帕,站在原地也不上前,望著東邊眾位英雄一陣的冷笑,當下有人進來將施林扶迴本隊。


    這時人群中有一女子的聲音說道:“大膽的女賊,俺來會你。”再看圈內又跳進一女子,正是女昆侖石玉珠,柳燕娘見是石玉珠,笑道:“那日在寺中,讓你給跑了,今日饒你不得。”女昆侖石玉珠秉性與乃師最為相近,聞言氣得咬緊牙關道:“女賊,休要鬥口,拳腳上論勝負。”猛將銀牙一錯,兩手一分,使了個玉女拳中‘玉女投梭’的架勢,擺開門戶,道一聲:“請!”遂即右掌往柳燕娘麵門一晃,縱身起左掌‘力劈華嶽’當頭劈到。柳燕娘見石玉珠步法輕捷,掌法精奇,更不怠慢,見石玉珠掌到,忙用‘托梁抽柱’的招數,單掌往上一架,右拳‘黑虎掏心’,對準石玉珠當胸打去。石玉珠喊一聲:“來得好!”左掌倏地往左一翻,反從下麵穿進內圈,往燕娘脈門砍去。


    這二人打在一起,一個亭亭玉立,另一個軟皮媚骨,二女同揮粉拳,四拳上下翻飛,煞是好看。交手二十三四合,柳燕娘到底不是對手,想故技重施,石玉珠哪裏給她空閑,雙掌朝上一翻,將燕娘雙手同時格開,門戶大開。更不容燕娘還手,往前一進步,一個‘仙鶴舒爪’,側轉身一偏腿,往燕娘胸前蹬去。柳燕娘萬沒料到石玉珠招數如此變化無窮,幸而退身得快,被石玉珠的腳尖在腰間輕輕掃著一點,頓覺疼痛非常,知道難以抵敵,急忙使了個‘野狐打滾’,將身形滾在繩圈外,隻落個滿身塵土,狼狽不堪。


    柳燕娘這一敗,惱壞一人,‘鷂子竄雲式’縱入圈內,眾人看這人,長得倒是兇猛,青麵黃發,鋸齒獠牙,正是猴兒山大寨主披發狻猊狄銀兒。他垂涎柳燕娘美色已久,見柳燕娘受傷,便躍入戰圈。正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二人也不答話,狄銀兒使的是大聖劈掛掌,要與人動手,如同驚牛奔馬,風行草動的一般。能耐若差的,幾個照麵就得輸給他。石玉珠仍然使的是玉女拳法,二人走了二十幾合,石玉珠往前一撲,一拳照敵人麵門打來,被狄銀兒閃身一躲,用劈掛掌向上一掛,竟捋住石玉珠的玉腕,疾發右掌,照石玉珠劈去。石玉珠忙一翻腕,反扭住敵腕。剛用力一扣寸關尺,見敵人右掌劈到,忙將左臂從下一翻,往上一格,把敵招破開。二人往兩邊一錯身,狄銀兒陡如旋風一轉,抹轉身來,振臂往外一劈,石玉珠橫肘急架,將自己雙掌一合,複往前一上步,左手掌護住自己的前心,右掌直奔狄銀兒的華蓋穴,喊一聲:“著!”狄銀兒哪能禁得住,隻聽得“叭”的聲,仰麵翻身栽倒。


    石玉珠正要上前痛下殺手,隻聽有人叫道:“休傷我家賢弟,待某來會你。”但看進來這人,大身材,麵似生蟹蓋,一對金睛疊暴,正是蓮花門中頂門大弟子七手喪門朱涵,朱涵張口大罵道:“你這個賤人,害死我徒弟,打傷我家師弟,看我取你性命。”


    但見他將大手張開,身子往前一竄,照石玉珠胸口抓去,石玉珠早有防備,身軀輕巧的一側,讓過朱涵這一抓,握起粉團似的雙拳,照朱涵後背搗去。朱涵也微微一閃,轉過身來,把雙手一錯,又照石玉珠胸膛抓去。


    兩招一過,石玉珠滿麵含嗔,星眸一瞪,喝道:“無恥輕薄之徒!”話未說完,跳上去唰的一拳,直取朱涵的哽嗓。朱涵應招還式,把石玉珠的右掌一格。石玉珠當即收掌,左臂向下一斬,來切朱涵的手腕。


    二人交手不過數合,常言道:行家瞧門路,外行看熱鬧。在眾位行家眼中,朱涵並未使出全力,而是在打鬥中戲耍石玉珠。石玉珠何嚐不知,自是惱怒之極,將大熊嶺的絕藝雷霆拳使將出來,如狂風暴雨一般,一味有攻無守,專找敵人要害。朱涵也漸覺吃力,這才激起鬥誌,心道:“本想將她衣服撕破,讓其當眾出醜,豈料這賤婆娘還真有兩下子,切莫大意了。”當即往後一退身,雙臂往下一垂,大喝一聲,掄起掌向女昆侖劈來,石玉珠定睛觀瞧,隻見朱涵的手掌,掌心烏黑,自知這一掌萬萬不能給他打中,急擰身往旁躲閃,隻覺一股勁風掠過。不由打了一個寒噤,心下生起幾分懼意,掄起粉拳,進步欺身,趁敵手還未收式,削朱涵的雙臂。朱涵也不躲閃,反迎招而上,一翻腕子,掌心朝天,五指箕張,就勢來抄石玉珠的脈門。此刻,繩圈外的幾位成名的英雄喊道:“留神,他練得是黑砂掌,別給碰上!”


    石玉珠也覺出敵人的厲害,當下展開迅疾的身法,右手猛然抽迴,一旋身形,左臂向朱涵的前胸打來。不等朱涵招架,迅如飄風,將輕盈的腰身一轉,來至朱涵背後,唰地一拳,直照朱涵的後腦‘玉枕穴’打去。


    朱涵一招走空,提氣轉身,抬起左臂護住後腦,右手照著石玉珠的手臂抓去。石玉珠急忙退竄出丈外,迴身望去,隻見朱涵已跟身追來,兩臂張開,如同一隻巨蠍。


    石玉珠把嘴唇一咬,伏身作勢,迎敵猛進,心道:“和你拚了!”如飛燕般從朱涵左側衝過去,揚手一扇,猛擊朱涵的麵門。朱涵舉臂一掛,‘金雕探爪’來抓石玉珠的臂膀。石玉珠雙拳‘斜掛單鞭’,裙下飛起一腳,照朱涵襠內踢去。朱涵不慌不忙,一塌腰,容石玉珠一腿踢到,突伸左手,叫一聲:“抓!”一隻烏黑的大手向來石玉珠的飛足抓去,四周立即起了一片驚唿。


    石玉珠見狀又羞又惱,一腳踢空,但招式用老,萬難收迴,朱涵守株待兔,手到擒來。哧地一聲響,石玉珠一雙淺靴已被朱涵捋住,靴腰已被朱涵掌力握碎。石玉珠一步失著,心下大急,當即猛一縮腳,將飛足急抽迴來,遂即使出一招‘陰陽子母腿’,另一隻腳借勢蹬在朱涵的手臂上,唰地掠空縱起,直射出四五尺多高、一丈開外,輕飄飄的落在地上。此乃化攻為退,到底把朱涵也蹬了一腳。朱涵捉著那隻碎靴,看了看手臂上塵痕,獰笑道:“別走,定要分出勝負。”


    言罷晃動身形便要再次來戰,石玉珠已是強弩之末,再鬥下去,不出數合便要毀在敵人手中,正在危急之際,繩圈外有人嘻嘻哈哈笑道:“朱涵,你一個七尺男兒與一個弱女子爭鬥多時,尚不能勝,羞臊不羞臊。你徒弟是貧僧殺的,要報仇衝貧僧來,那日與你鬥得不盡興,今日你我分個勝敗如何?”


    朱涵聞言大怒,料定是破和尚癩僧,他為人心高氣傲,索性將招法一收,衝著叫道:“破和尚,你敢在此和某家比試兵刃麽?”癩僧業已躍進了繩圈,對女昆侖雙手合十,笑嘻嘻的走到朱涵麵前,說道:“貧僧也想再會會你的喪門劍!”說著將身後所背的一對短把荷葉追風鏟抽了出來,左右一碰,當啷一聲響,道了聲請,朱涵撩衣袍從左肋下掣出喪門寶劍,左手劍訣一點,寶劍‘順風掃葉’,劍勢又勁又疾,癩僧褟身一躲,遂即將雙鏟一挺,一招‘迅雷貫頂’,直向朱涵當頭打下,朱涵知他鏟沉力猛,這一擊少說也有數百斤的力量,不願與他硬碰硬架,急運‘蛇形竄步’,竟從雙鏟下掠出,腳未沾地,便驟地翻身獻劍,一縷寒光,直向癩僧背心刺來。


    癩僧也不示弱,見雙鏟撲空,猛然一矮身,一個旋轉,雙鏟翹起,‘開天辟地’,朝劍身砸去。朱涵沉著應戰,手中喪門劍疾向下一沉,一甩腕子,‘嫦娥舒袖’,劍鋒下斬敵人雙足。癩僧一擊不中,右手鐵鏟下沉,‘指點江山’,左手鐵鏟‘橫掃千軍’,攔腰橫擊。朱涵見和尚招招連環,勢勢兇猛,不由得心中勃然大怒,劍招倏變,劍光閃處,‘孔雀開屏’,攻向癩僧的上盤。癩僧猝不及防,雙鏟不及迴護,吃他劍勢一迫,退開幾步,遂將雙鏟一合,再次揉身上前,將少林八法神鏟使開,和朱涵翻翻滾滾殺了數十合,難見輸贏。真可稱得起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山中虎雲中龍,都是一般大的本領。


    兩人爭鬥正酣,忽由打西麵竄來一團紅火相似的人來,口中喊聲道:“和尚休要逞能,待我來結果你的性命。”二人殺得正在興頭上,見有人進來俱是不悅,各自收住兵刃往後一退,閃目觀瞧,進來這人,穿著打扮,分外的各別,見此人中等身材,年約五十餘歲,身上穿大紅綢子的褲褂,大紅綢子兜檔滾褲,往臉上上觀看,大紅綢子勒頭,正當中斜拉麻花扣,紅撲撲的一張臉麵,兩道細眉,一雙火眼,頷下半部黃胡須,左肩頭帶著劍匣,右手擎著一口寶劍。在場眾人十有八九認得,此人乃火雲嶺的大寨主,姓耿名燦,外號人稱飛天火鬼,他是昆侖教下十八鬼怪之一,為人十分陰毒,武功還在其次,最善於用火器傷人,今日到此,打算在人前顯耀,鼇裏奪尊。這正是:火鬼三味燒笑佛,百煉金身化鐵水。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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