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棚還在修葺中,眾人顧自去了菜地,抓緊把薄膜鋪好,防治夜間降溫,凍了蔬菜。


    池塘邊,留下三個已經髒了衣服,汙了鞋子的人,在李貴的帶領下,轉移到他們平時洗衣服的水塘埠頭。


    這邊的水倒是比剛才的深,架著一塊預製板,方便洗衣挑水。


    三人刷洗了衣服上的汙泥,也清洗了喂飽爛泥的鞋。


    看著這狼狽相,沈可心一言不語,沒了歌聲,沒了歡笑,唯有‘哎’聲中的自責。


    李民自高奮勇,騎上李大哥的破自行車,為兩個光腳女孩去了一公裏外的集貿市場。


    此時,太陽正笑得燦爛,熱情地溫暖著尷尬的她們。


    沈可心撿起田堘上的一塊扁扁的小石塊,盡力彎著身子,比劃著,用力甩出去。瞬間,在清澈而平靜的水麵,隨著動聽的水聲,拍起四朵水花來。驚的水裏悠閑自得的魚兒,紛紛遊離,不見了蹤影。


    那黃麗歪著腦袋,看的那幾乎同時飄出的水花,像發現了一塊新大陸似的。她也找了一小塊石頭,試著拋出,撲通一聲沉入水底,僅僅一大朵?!


    “為什麽?”甜而清透的嗓,一個勁地追著沈可心。


    看著她像當年的自己追著堂哥的樣,沈可心得意的笑著,教了黃麗如何出花,交了差。


    水花的激情,遊魚的灑脫,螺螄的悠閑,激發了沈可心的鬥誌。


    她心有不甘,站在預製板上,看著泥塘裏,自得其樂的螺螄,竟惡狠狠的發誓——開了春,必來趕淨殺絕。


    想著自己如此的歹毒,她竟哈哈的笑了起來,完全忘了剛才的險。


    黃麗莫名其妙,瞪大美麗的雙眼,要在好朋友臉上捕捉她認可的表情。


    沒撈到螺螄還真是遺憾!


    一不做二不休。


    沈可心看著走過來安慰的李大哥,忽閃著長長睫毛下黑亮的眼,詢問著,“大哥,除了下去摸螺螄,還有種工具也可以弄到的。”


    她想到老家,隔壁同她年齡相仿的侄兒,在冬天裏,也能弄到螺螄的工具。


    “有啊!”那莊稼漢,手裏拿著幾根食指大小的黃瓜,黝黑的臉上帶著笑意。


    “藤斷了,小是小點,嚐嚐。”李大哥臉上寫著歉意,為出手的黃瓜過於小而慚愧著。


    “不不…….我們今天有口福啊!”雖是安慰的話語,卻也實實在在的。


    誰家會摘了這麽鮮嫩的拇指黃瓜吃呢?!而且還是雪後的冬天裏!


    黃瓜還在口裏爽著,李貴便拿來了撈螺螄的工具,說著客套話,要幫忙,被二人明明白白地拒絕了。


    打著赤腳的女孩,走在陽光燦爛下的田堘壩上,點綴著雪的田野裏,還真閃亮了眼!


    拉著薄膜,著綠的年輕人,看了唏噓不已,也隻好吆喝著要注意安全。


    這邊的女孩靚而爽的聲,和著清甜的嗓,一同迴蕩在快要修好的大棚上空。驚動了停在旁邊樹上的小鳥兒。小精靈們歡叫著,紛紛飛離落光樹葉的枝頭。


    倆人一通合作,極為小心,而又特賣力的,用那綁著長杆的,像簸箕形狀的紗網兜,在泥塘裏掏撈著。


    每一次從泥塘裏拉出網兜,“哇”聲中帶來的喜悅,都讓她們的心間開放出夏日的茉莉。


    等那李民迴來,女孩的歡笑聲,預製板上的那堆螺螄,著實驚著了。


    李幹事一臉的詫異,在太陽下騎了車,趕了路,那過分白皙秀氣的臉,變得格外通紅。


    倆女孩見了李民此等可愛的表情,止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弄得李幹事莫名其妙。


    笑聲中,沈可心狠狠地罵了自己——忘恩負義!


    看到撈的螺螄,和倆女孩的歡樂勁,竟也感染了年輕的李幹事。


    隻見他,安奈不住好奇,也用那長杆簸箕狀網兜,試著撈了撈。隻是一會功夫,便去了大棚那邊。


    看到李幹事買迴來的球鞋,倆女孩才想起自己是光腳丫的,等洗了汙泥,才發現腳丫凍成猴子的屁股。特別是黃麗那過分白皙的腳丫,竟成了紅的白的紫的天下。


    餘興未了,她們踩著新鞋,再次活躍在田堘,提前實施趕淨殺絕的行動,以報深陷泥塘之仇。


    當太陽的熱情退卻的時候,大棚那邊的小夥們,已經完成了手頭的工作,紛紛湧向水塘埠頭。


    “可以啊!你們倆!”第一個跑來,先看到螺螄的姚建平,照樣擠著他的濃眉大眼,誇著老鄉。


    “這麽多——”


    “怎麽燒著吃?”


    “晚上有吃嗎?”


    年輕人看著預製板上那堆安靜著的螺螄,用手撥動著。


    驚訝聲,誇獎聲,聲聲入耳,仿佛看到這些未一網打盡的家夥,已然上了桌。


    李大哥也樂嗬著跟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個竹籃,一個裝過化肥的蛇皮袋。


    趁著大夥鬧哄哄說著洗著時候,李大哥把那堆螺螄搓洗了汙泥,裝進洗幹淨的蛇皮袋子,用布帶紮了口。


    此時,倆個女孩腦路才在線,才發現她們的外套上,盡是些汙泥,狼狽不堪。雖然竭力想法子遮掩著,終究是無濟於事。


    女孩的舉動竟被細心的李民看在眼裏,他招唿著大夥,挑了兩件小點的,正欲穿迴小夥身上的外套,給了她們。


    於是,倆女孩有了這一生中,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穿上了軍裝。有趣的是這軍裝在她們的身上,華麗麗地變成了一件挽了袖的綠色軍風衣。


    “集合——”


    “立正!稍息!立正!”


    落日的餘暉下,隨著短促有力的聲音,一條綠色的遊龍,彎曲著,走在隻有泥土和枯草的田堘上。他們唱著《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他們甩著膀子經過那已恢複的大棚,臉上洋溢著欣慰的笑容。


    走在後麵的沈可心,迴頭看了看那靜靜立著的大棚,它的旁邊,站著那憨厚的李大哥,笑著,揮著手。


    在沈可心迴頭的刹那間,她真切看到那莊稼漢又用袖口擦了擦眼。


    一種無名的情緒湧上心頭,再次溫暖著她。


    “沈可心,快趕上!”她在同伴的招唿聲中,追上前去。


    身後的落日橙,輝映著前麵的那一條綠,這種在空曠的田野間所襯托出的美麗,深深地刻印在她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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