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鳶歪倒在沙發上發著愁,而她的母親鄭家老夫人正端著茶,好不清閑。


    鄭鳶遣散了傭人,跟何嫻打聽,“夏家這是已經有了別的人選了?”


    何嫻放下茶盞,慢悠悠道,“我早便說過,這婚事成與不成都無礙,別沒得壞了兩家的關係。”


    鄭鳶顯然不是這麽想的,她臉色很難看,“您可知道江裏已經將那個小子捧到了跟南意一樣的地位。”


    她坐直身子,咬牙切齒,“雖說江氏現如今大部分都是南意管著,但是這管理權到底不如股權,江裏說撤了便能撤了,屆時南意豈不是白白給他人做嫁衣。”


    何嫻也知道自家女兒這個情況,“如今江氏的情形大好,我們若是跟江氏廝殺,鄭家也落不了好,合作才是正道。”


    鄭鳶心中發苦,她何嚐不知道這個,若是不是因為如此,江裏怎麽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偏愛那個私生子。


    外人隻道江家家主甚是寵愛夫人,為其建花房,將江氏百分之七十的管理權都交給了江南意,但那些人哪裏知道,江裏不過是知道江南意的能力,為他的好兒子江霽打江山罷了。


    何嫻也不是不心疼女兒,當年其實她就不是很看好這門婚事,偏偏那江裏哄得女兒開心,再者當年他實在誠心,手中僅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竟然拿了一半來做聘禮,果真是有舍才有得,如今誰敢說他當年犯了傻。


    鄭鳶這些年,若不是自己的手段,加上江裏也不敢把掃鄭家臉麵的事真的擺到陽光下,那個女人怕是早就成了真的江家夫人了。


    她抓著手中的股權,再加上那些年暗裏買下的股份,一起在江南意成年時便轉給了他,而自己把持著江家老宅,江裏再怎麽喜歡那個女人,她也隻配在外麵當個小三。


    江裏敢這樣對她,她怎麽可能讓他們雙宿雙飛,隻要她活著,那個女的一輩子都隻能是個小三。


    說起來,鄭鳶就忍不住發火。


    當年若不是江南意執意為了安瑜,她怎麽可能讓那個私生子入了江家的譜,現在哪裏會有這麽多煩心事。


    聽說,江霽跟淩城的市長千金勾搭到一起了,鄭鳶眼裏的光轉了轉,心中冷笑。


    何嫻也不多說聯姻之事,她同鄭鳶說著心裏話,“我早勸過你,不如跟江裏離了婚,你帶著南意迴鄭家,鄭家總有他一席之地,將來他們兄弟三個平分,我們絕對一視同仁。”


    鄭鳶自然不答應,她眼裏有怒,“江家本就該是南意的,我為何要退,錯的人可不是我,是他江裏。”


    何嫻不願多言,“我也不在這裏久留,下個月你父親生日,南意若是身子好些了,你便帶他迴來玩玩,老爺子經常念叨著他呢。”


    鄭鳶這才笑了下,“自然是要迴去的,到時候我再與那夏家夫人說說,夏子珊這女孩兒,我瞧著長得也乖巧,配南意也確實不錯。”


    見她一門心思鑽研這個,何嫻心裏歎了口氣,自己這女兒生來天之嬌女,她本身又爭氣,偏生這輩子栽在江裏身上,這麽大個跟鬥,摔得她的女兒早已經不是昔日模樣了。


    何嫻自己慢慢起身,叫了司機,去醫院看外孫了。


    江南意在醫院住著,江裏這一番作為他知道了,卻很平靜。


    關了手機,鄭鳶的消息他也不想理會,自己拿了本書,打發著時間。


    何嫻來看他,手上還提著給他帶的補湯。


    她笑意藹藹,“南意。”


    江南意腰側傷口還在疼,動彈不得,躺著喚了聲,“外婆。”


    何嫻眼裏滿是心疼,“是不是傷口還在疼?”


    他淡笑了下,“沒事,已經不疼了。”


    何嫻在他身邊坐下,似嗔怨,“你跟外婆這裏還說什麽假話,疼就是疼,有什麽說不得的。”


    江南意麵上不顯,眼裏笑意卻深了些,“知道了,外婆,其實真的不怎麽疼了。”


    何嫻不跟他多理論,疼不疼她心裏還能沒數,鄭家幾輩子人都是跟草藥過的,這術後麻藥過了的滋味,怎麽不會不清楚。


    她眼裏憐惜,“外婆快要迴宛城了,你跟外婆說個實話,聯姻夏家的事情,你滿不滿意?”


    未料到她會問這問題,江南意沉默了一下。


    何嫻隻一聲歎氣,“外婆知道了。”


    她一再跟女兒說,這門婚事不成便罷了,其一確實是不想壞了和夏家的好交情,其二也是那一日瞧出來了,南意對子珊無意。


    她跟江南意交了底,“這婚事本是外婆瞧著你們兩個年歲合適,想著見見麵也無妨,不過如今你媽媽倒是有幾分心思,你若是無意,外婆再跟你媽媽說說去。”


    “不必。”


    江南意出聲阻攔,“這件事我會自己跟媽商量,外婆不必擔憂。”


    “也好,你們母子之間好好說清楚這事。外婆快要迴宛城了,下個月你外公生日,若你身體好些,便來鄭家多玩幾日,他老是念叨你呢。”


    江南意應下,“會去的,外婆放心。”


    何嫻一離開,江南意給江南苑打了電話。


    “怎麽了?”


    江南意看著天花板,有些出神,“你最近注意著點,我媽那邊沒放棄這事呢。”


    “我知道,何止是沒放棄,心頭火熱得很呐。”


    江南苑陰陽怪氣了兩句,他還是關心江南意的,“你怎麽樣,我一會兒沒事,我來醫院看你。”


    江南意嘴角動了下,有一抹很淺很淺的笑容,“怎麽,夏子珊又去找安安了吧?”


    “嗯!”


    江南苑怨氣不小。


    本來就不容易見著人,成天往安瑜那兒跑,江南苑更見不到人了。


    江南意難得笑開來,“夏子珊性子開朗,倒也挺好。”


    江南苑馬上翻臉,“不用你說,你看好你的就行,我家姑娘自有我來誇。”


    他不多說了,“讓她們玩兩天吧,估摸著夏家人也會一起迴宛城了。”


    江南苑倒是意外,“你在醫院倒是什麽都知道。”


    “我媽性子強,夏夫人一雙眼裏藏著智慧,她舍不得女兒進我江家的可能性太大,這會兒怕我們纏上去,趕緊離開才是上策。”


    江南苑順著說,“確實,而且你那好父親,我的好堂叔,捧著江霽那小子跟你打擂,夏家人怎麽舍得自家千金一進來就跟著你掙紮在這看不見的硝煙裏。”


    他說著說著有些幸災樂禍的語氣,江南意直接一盆冷水潑過來。


    “別忘了,江家尊位,能者居之,你身在其中,也不見得能合了夏家的意。”


    提起他的終身大事,江南苑就像老鼠踩了尾巴,反應大得很,“你別咒我!我跟你能一樣嗎!”


    江南意苦笑,“哥,若是可以,別迴江家。”


    江南苑默了下,“我不迴來,誰來助你。”


    說完,他掐了電話,不等江南意再說什麽。


    江南意放下手機,繼續望著天花板。


    他想,何必呢?


    這家主位,他也不甚喜歡。


    閉了閉眼,他壓下心思,不再多想。


    卻說這邊,穆昭和仇峪鎖定了目標,但手頭沒有證據,也不可能直接上門抓人,他們暗下調查那個花匠的信息。


    王雷。


    男。


    五十四歲。


    宛城人士。


    三十年前,鄭鳶嫁江裏,帶來江家的,除了豐厚的嫁妝,還有一個人,她的專屬花匠王雷。


    王雷跟著鄭鳶去了江家,為她打理那片她的專屬花房。


    這一待,便是三十年。


    但是有關他腳跛這件事,穆昭他們還不敢細查,生怕打草驚蛇。


    扣出鄭鳶的身份,穆昭便懂了。


    若是江家夫人,在警局有幾個人那再正常不過了。


    但到底是什麽私怨,讓她竟然要取安瑜的性命,穆昭百思不得其解。


    仇峪也是一籌莫展,他直言,“聯係安瑜吧。”


    穆昭略思索一下,馬上給安瑜打了電話。


    安瑜接到電話,知道來龍去脈,她怔住,旋即道,“我馬上過來。”


    夏子珊不明就以,“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嗎?”


    安瑜來不及細說,“珊珊,我這邊出了點急事,之後有機會,我再跟你解釋。”


    她拿上包,急匆匆出門,下樓敲了敲門,“阿辭。”


    葉辭開門,見她一臉急色,“怎麽了?”


    安瑜沉著臉,“我們去警局,背後之人找出來了。”


    葉辭聞言,立馬換鞋,拿上鑰匙就走,也不管書房裏還開著的會議。


    路上,安瑜簡單跟葉辭說了下情況,葉辭得知後,眸色沉重。


    到了警局,仇峪和穆昭兩人在等他們。


    安瑜一進來,穆昭便上前詢問,“你能想到原因嗎?”


    大家都知道她再問什麽,朝安瑜看過去。


    安瑜不語,先拿起桌上的資料,細細地看了一遍。


    看完後,她沉默著,在迴想。


    然後,她抬眼看向他們,緩緩道,“我或許知道一點,但若是七年前也是她所為,這一點便不成立。”


    穆昭急急問,“是什麽?”


    她眉眼沉靜下來,帶著些許冷然,“你們隻知江家江霽乃是個私生子,卻不曾疑惑以江夫人的手腕,他如何入了江家的戶嗎?”


    穆昭靜下心來,她道,“難道受了威脅?”


    安瑜眼中有些複雜,“是威脅,來自親生兒子的威脅。”


    穆昭愕然,“江南意不像是會做出這種蠢事的人。”


    所以啊,安瑜垂眸,“當年我失蹤,他無奈,找了他父親幫忙,這便是條件。”


    仇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就是了,江南意讓她做了這般退讓,她難免心中憤恨。”


    葉辭卻關注到一個點,江南意,到底是出於何種感情?


    他按下心思,聽安瑜講話。


    “思思說,南意以一刀為代價,換了江夫人的同意,江家主的幫助。”


    穆昭也意識到了,她朝安瑜看了一眼,眼中情緒交織。


    若是這樣,該怎麽抉擇?


    仇峪眼裏有些微妙,安瑜看懂了他們的想法,她微微一笑,“南意對我,該是朋友之間的交情。”


    仇峪眼眉一挑,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葉辭。


    葉辭隻當沒看見。


    安瑜注意到了,她淡然解釋,“南意對我並無什麽特殊,當年他應該是看在陸琉的麵子上。”


    葉辭心道,未必。


    他們這些人,若不是觸到軟肋,哪裏會付出這麽大代價。


    安瑜細細迴憶了,那時候,他們也說不上幾句話,多是海思情和鍾樓奕還能跟她嬉笑幾句,陸琉不必說,祁盛和江南意,她其實算不得十分親近。


    她總以為,若是喜歡,便是如葉辭這般潤物細無聲,迴頭時,早已深陷其中。


    又或是,如陸琉那般,毫不掩飾,總不會交集極少的兩人生出情意,這太說不過去。


    而且,安瑜點出最重要的一點,“七年前,外公外婆先出事,才有我失蹤,不該是為了這件事,就算有這個原因,也不是主要原因。”


    穆昭歎氣,又迴到原地,還是毫無頭緒。


    安瑜問起袖口一事,“事情有結果了嗎?”


    穆昭搖頭,“那設計師這些年做過那麽多東西,她想不出來。”


    安瑜眸光一冷,“你們被騙了。”


    穆昭瞪大眼睛,“她沒有說真話?”


    “那設計師出價極高,她對設計要求嚴苛,所以她很低產,但她的作品一式三份,時常價高者得。一個對於設計如此看重的人,她設計的圖紙肯定還在,加上她作品有限,找出她所有買家,一一篩查,很快就能有結果。”


    穆昭撥了個電話,吩咐下去,盡快查清楚此事。


    緊跟著,陸琉來了電話,話很短,近兩個字,“上鉤。”


    穆昭了然,她終於露出點笑意。


    安瑜見狀,問了一句。


    穆昭解釋了下情況,安瑜笑,“崔強跟她聯係了。”


    這計策很簡單,魚上鉤了,也就該收網了。


    徐南還在警局關著,穆昭問她,“要見見嗎?”


    安瑜緩緩頷首,“麻煩了。”


    她淺笑,“沒事。”


    徐南見到安瑜有些疑惑,“你是誰?”


    安瑜眼裏森然一片,毫無笑意,“先生竟是不知道我是誰嗎?”


    徐南沒個正經,反正已經這樣了,也不會更糟了,他調笑著問了句,“你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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