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往往便是這樣,心裏越是擔心什麽事,什麽事偏偏就會發生,這天晚上,吃完晚飯之後,我和賤賤正準備溜上樓去,黃一仙卻喊我倆跟他去一趟書房,並讓翟伯也跟著一塊去。


    懷著忐忑的心情,我和賤賤跟著黃一仙來到了書房。


    一進屋,黃一仙便將那兩枚八卦避邪錢拿了出來,放在了案桌上,開口問道:“你倆可有什麽事情要跟我說的嗎?”


    我和賤賤相互對瞄了一眼,趕忙將頭埋了下去,誰都不敢答話。


    “放心,隻要你們說的是實話,我不責罵你們。”黃一仙語氣平靜,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賤賤抬起頭來,反問:“你真的不罵我們?”


    “保證不罵!”


    賤賤將頭一揚,盯著黃一仙又道:“那……你還得保證不會打我哥!”


    我沒想到賤賤竟然會跟黃一仙提條件,嚇了一跳,趕忙用手拉扯了他一把,然而他卻沒啥反應,仍舊倔強地盯著黃一仙。


    出乎意料的是,黃一仙並未因此而發怒,他轉頭看向我,沉吟良久,才歎了口氣,說:“唉!以前是我太過嚴厲了,今後,我保證絕不再動手打你。”


    我一下子愣住了,還以為是在做夢,偷偷掐了自己的手指一下,一陣生疼,不是在做夢!什麽情況?黃一仙居然說以後再也不打我,難道是突然“良心發現”了麽?還是在忽悠我呢?


    我正發愣,翟伯在一旁笑道:“嘿嘿,你們兩個臭小子,趕緊跟老板都交代了吧。”


    聽翟伯這麽說,我心裏頓時明白了,肯定是他已經跟黃一仙說了些什麽!我不敢再瞞黃一仙了,隻得硬著頭皮向他交代:兩枚避邪錢是我倆那天晚上在城南土地廟旁挖出來的,至於挖避邪錢的目的,我沒敢說是為了將其當做吊墜掛在桃木劍上,隻說是出於好奇。


    說完之後,又朝著賤賤使了個眼色,賤賤立刻心領神會,拚命點頭附和:“因為我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避邪錢,所以,想挖出來看看是什麽樣的。”


    聽完我倆的一番解釋,黃一仙並未說什麽,隻是拉開一旁立櫃的抽屜,從裏麵取出了一包用藍布包裹著的東西來,那東西長約二尺,寬約三寸,也不知是啥東西。


    他把包裹放在案桌上,然後慢慢攤開,我和賤賤探頭一瞧,裏麵包著的居然是兩把桃木劍!而且由劍上的花紋來看,似乎正是牛胖子他爹為我倆製作的那兩把桃木劍!


    我倆頓時驚得目瞪口呆,這兩把桃木劍居然落到了黃一仙的手裏,究竟是怎麽迴事!?


    黃一仙看出了我倆的驚訝,不緊不慢地說道:“前幾日,我在城南郊區無意中碰到了一個熟人,他跟我說,你們讓他做的桃木劍已經做好了,於是我順便帶了迴來。”


    真是萬萬沒有想到,黃一仙與牛爹居然早就認識了,如今在“鐵證”麵前,我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都趕忙耷拉下了腦袋,不敢抬頭看他一眼。我心裏甚至已經做好了挨一頓狠揍的思想準備。


    然而,卻什麽都沒發生,黃一仙既沒有拍案而起,也沒有大發雷霆,過了好一會,他語氣依然平靜地說道:“你倆別害怕,我剛才已經說過,不會罵你們!不過,現在我問你們什麽,你們得如實迴答。”


    我大著膽子抬起頭來,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


    黃一仙問:“你們上迴砍倒城南土地廟旁的那棵毛桃樹,是不是就是為了製作這桃木劍?”


    “是……”我硬著頭皮答道。


    “翟伯跟我說,你們一直都在偷學陰陽之術,這麽說,是真的了?”


    “這……這是我師父的遺願,我……我不敢違背……”我算是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黃一仙聽了,半晌沒有說話,低著頭,眉頭緊皺,兩眼直盯著案桌上的桃木劍,也不知究竟在想什麽,但看他神情凝重,我心裏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這時,站在一旁的翟伯開口說話了:“老板,事已至此,我看不如依了他倆,教教他們,免得他們瞎學,反而誤入了歧途。”


    黃一仙歎了口氣,說道:“唉,我又何嚐不想讓賤兒繼承衣缽呢,隻可惜他八字純陰,做不得陰陽先生。”


    “怎麽做不得,當年你大師兄……”


    還未等翟伯把話說完,黃一仙猛地轉過頭去,大聲喝止道:“不要提他!他修行邪術,逆天改命,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賤兒走這條路!”


    說起黃一仙的大師兄,其實也就是我的師伯,師父曾經跟我說過,他們是師兄弟三人,然而卻也很少提及這位大師兄,所以,我對他的印象幾乎是一片空白。今日才聽翟伯提起,卻沒想到黃一仙會有這麽大反應,似乎兩人之間有著苦海深仇一般。


    翟伯見惹得黃一仙發怒,趕忙說道:“我倒不是讓賤兒像他一樣修行邪術,隻是想說八字純陰之人並非就做不得這一行,而且逆天改命也並不一定就得修行邪術。那風水祖師郭璞,便是八字純陰,他借助風水布局改變了自身陰陽命理,還有那東漢張道陵張天師,也是八字純陰,他通過修行道學,調理自身陰陽氣場,同樣達到了逆天改命的目的。”


    聽了翟伯的一番話,黃一仙沉吟了許久,才緩緩抬起頭來,衝著我倆問道:“你們當真想學陰陽之術?”


    我沒料到黃一仙會這麽問,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一時不知該如何迴答,賤賤則趕緊點頭,並用手拉扯了我一把,我這才反應過來,也趕忙跟著點了點頭。


    “那好!我便暫且答應你們!教你們陰陽之術。”


    “真的!?”我和賤賤一聽,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黃一仙瞪了我倆一眼,繼續道:“你倆先別高興得太早了,我可是有條件的,你們必須都答應了,我才會教你們。”說著,他開始念叨起來:“其一,不可因為學習陰陽之術而耽誤了學習;其二,不可在人前賣弄,三年之內,不可在外麵接活;其三,不可利用陰陽之術害人;其四,不可與人爭勇鬥狠;其五,不可……其十,要好好學習英語……”他竟然一口氣說了十幾條,也不知他怎麽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想出這麽多的條件來。隻不過,前麵幾條還有些靠譜,後麵則越說越離譜,居然把英語都扯了進來,我實在搞不明白,這陰陽之術與英語究竟有個毛的關係。


    不過我和賤賤怕他反悔,所以也不敢駁嘴,他每說一條,不管究竟能不能做到,我倆都是立馬點頭應允。最後,可能他自己也覺得有些過分了,這才終於打住。


    從此之後,我和賤賤便正式跟黃一仙學起了陰陽之術。那兩把桃木劍他在開光之後交給了我倆,並且還當真在劍柄處係上了紅繩與避邪錢。看來牛胖子他爹所說的法子的確有用。此外,他還弄來了一枚用和田墨玉雕刻而成的鍾馗吊墜,讓賤賤戴在脖子上。


    賤賤嫌那鍾馗的模樣太醜,而且這年頭也很少有人戴墨玉,因此他一開始死活都不肯戴,但黃一仙說,因為賤賤的八字純陰,做法事或是去一些邪乎地方的時候,容易招來髒東西,而墨玉是極度辟邪的物件,鍾馗又是鬼邪最為懼怕的神靈,戴上這塊吊墜,能夠防止鬼邪侵體。賤賤這才極不情願的將吊墜戴在了脖子上。


    至於師父傳給我的那本《陰陽玄術》,我也拿給黃一仙看了,他似乎認得這本書,而且,這本書似乎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一些東西,因為我無意之中發現,他在獨自捧著這本書的時候,竟然偷偷地抹眼淚。


    不過,他並沒有跟我說些什麽,隻是在把書還給我的時候,說書已經快被翻爛了,讓我和賤賤照著抄了一本,並叮囑我將原本收好。


    接下來幾年,我和賤賤一邊上學,一邊跟著黃一仙學習陰陽之術,倒是也學到了一些東西,但卻一直沒有機會練手,因為黃一仙出去做法事,一般很少帶上我倆,即便帶著一塊去了,也隻是讓我倆在一旁看著。


    一晃眼,三年過去了,我倆高中畢業,分別考上了省城兩所不同的大學,這是我和賤賤自打一塊上學以來,第一次分開,不過好在我倆所在的大學相隔並沒有多遠,坐公共汽車也就五、六站路,所以我倆倒也照樣經常見麵。


    我本來想報個風水學專業,隻可惜全國沒有哪所大學設有這麽個專業,隻好退而求其次,選了湘南大學土木建築專業,我就這樣開始了我的大學生活。


    湘南大學的校區麵積很大,走進大學校門的第一天,我拖著行李箱在校園內轉悠了一大圈,才終於在一名保安的指引下,找到了土木建築工程學院,大老遠便瞧見了一條紅色橫幅:“98級湘南大學土木建築工程學院新生接待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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