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玄和祈祿、祈壽坐在同一船上,而那三名士兵和莊晗的坐騎赤兔在同一船上。


    泰玄望著這江水,重重歎了口氣,心道,不知晗兒現如今怎麽樣了?唉……若不是自己一味的自不量力,也不會玩火*落得這般下場,還害的晗兒為救自己淪為階下囚。


    “小兄弟,我們過江大概要多久?”泰玄問道。


    祈壽看了他一眼,“我們明早就能過,可是你怕是要永遠過不了這江了。”


    泰玄一驚“你什麽意思?!”


    祈祿下了一下,“你壽爺爺的意思是,你要沉入江底,在這江裏度過餘生。”


    聞言,泰玄瞪大眼睛,怔楞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半響,他恢複常態,冷哼一聲道,“敢問兩位,是你們家王爺的意思嗎?”


    祈祿和祈壽同時看了她一眼,而後都不說話,隻見,倆人走近泰玄,泰玄怒道,“你們幹什麽!?”


    說著踉踉蹌蹌的往船一頭走去,最後被逼的走投無路,他咬牙切齒道,“晗兒若是知道吳文軒讓你們殺我,定會對他失望至極。真沒想到,晗兒竟愛上這種卑鄙之人。”


    “你是我們王妃師傅,不也照樣背地裏暗算我們王妃,惹的他失去自己的骨肉,痛不欲生。”祈祿正顏道,“我們王爺隻是替他那孩兒報仇,一命抵一命,況且那是我們的小世子,你這條爛命不虧。”


    聽了這話,泰玄在心中感歎,自作自受啊,這就是報應。他長籲一口氣,道,“我確實該死,用計害死晗兒的母親和他的孩兒,已經沒什麽顏麵活在這世上,隻是希望,你們王爺能真心待晗兒,我就一個要求,不要負他!無論如何都不要負他!”


    說罷,隻聽“撲通”一聲濺起丈高的浪花,縱身跳入那江水中,不一會便沒了人影,江麵也漸漸的平靜下來。


    祈祿和祈壽互相看了看,而後撇撇嘴,舒口氣,皆坐在船上發呆。


    半響,祈祿道,“你說,王爺這麽做,怎麽就不考慮咱王妃的感受呢?若是王妃知道自己的師傅是因咱王爺而死,那……王妃不得恨咱王爺啊?”


    祈壽看著平靜的江水,“你問我,我問誰啊,如若真有東窗事發的那一天,咱們就往自己身上攬,反正死無對證,一口咬定是泰玄自己跌入江中。”


    “他本來就是自己跳下去的。”


    “那你還問我?”祈壽怒。


    “這不是王爺有令,對此人殺無赦嘛,若不是……”


    “行了!”祈壽打斷道,“煩死了,死都死了,還囉囉嗦嗦幹什麽……小路子我跟你說,咱們是奴才,主子的命令就是天,咱們隻管聽就好。”


    祈祿輕輕歎口氣,他怎會不知,奴才嘛,有些事即使知道也要假裝不知道,有些事不願意做也得硬著頭皮做,隻是他心疼他們的莊王妃,每個他的親人都背地裏算計他……


    唉……隻願,王爺真不要負他啊……


    很快,他們過了江,到達軍營,吳文軒瞧了瞧,沒有看見莊晗,狠狠抓住一人的肩膀怒問,“我晗弟呢?”


    “迴王爺,屬下,不,不知……”那人吱吱嗚嗚答道。


    “混蛋!”吳文軒一把將他甩在地上,道,“怎會不知?”而後揪住祈祿的衣襟,氣急敗壞道,“你們臨走時,本王是如何吩咐道你們?!你們就是這樣複命的嗎?”


    祈祿心中一慫,“王爺……奴才……奴才該死。”說著跪倒地上,祈壽和那三名士兵也跪在地上。


    “那你們都給本王去死!”說著,吳文軒如同一頭發了瘋的猛獸,拔出一侍衛的劍,揮劍殺了那三名士兵中的一名,而後又要砍其他人,連著把那兩名也殺了,而後毫不猶豫就要揮劍砍向祈壽他們。


    “王爺!”祈福忙上前阻止道,而後跪下,“王爺息怒!王爺息怒!王爺你饒了小路子他們吧……”


    吳文軒手中的劍停住,祈福帶著哭腔道,“王爺……”


    劍落地,吳文軒頹然的推開祈福,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兩步,而後痛苦的抱著自己的頭,“晗晗……晗晗……你們把晗晗還給我……”


    三人嚇的跪在地上不敢吱聲。


    許久,吳文軒淡淡道,“泰玄那個老狐狸呢?”


    沒有人迴答,吳文軒怒吼一聲,“問你們話呢,迴答!”


    “迴王爺,已經跌入江中。”


    吳文軒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半響,問道,“他有說什麽嗎?”


    “迴王爺,他說……”祈祿欲言又止。


    吳文軒皺眉,“說什麽?”


    “說請王爺好生待王妃,勿要負他!”


    “隻有這一句嗎?”


    “是的,王爺。”


    吳文軒長籲一口氣,“你們倆做的很好,退下吧。”


    祈祿和祈壽忙磕頭行禮,欠身退下。


    吳文軒坐在帳內,許久,才迴過神來,暗歎一聲,心道,晗晗,若是日後你知道了,希望你莫要怪我。


    想了想,對外道一聲,“來人。”


    祈福入帳,行禮道,“王爺。”


    吳文軒喝了口茶,問祈福道,“小福子,你該知道,張媽也留不得;去吧,利索點,辦完迴來複命。”


    祈福神色一頓,咬了咬下唇,而後行禮道,“是,王爺。”


    待祈福再迴到帳篷的時候,吳文軒正在飲酒,喝的已經有些微醉,見祈福來了,問道,“張媽,是不是也說了什麽?”


    祈福微怔,神色肅然道,“是,王爺。”


    “那她又說什麽?”說著仰頭喝了一杯酒。


    “……她說,請王爺莫要負王妃。”


    聞言,吳文軒將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摔,祈福嚇的跪倒地上,低下頭不發一言。


    吳文軒苦笑著點點頭,“好,這一句就夠了。”說著拿起酒壇喝了一大口酒,而後問祈福道,“你也認為我做的不對嗎?”


    “……”祈福看了一眼吳文軒,迴道,“迴王爺,這話從何說起?”


    吳文軒不用看剛剛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對自己的做法甚感不同意,他放下酒壇淡淡道,“別裝聾作啞,迴答我的問題。”


    祈福抬起頭,嚐試著開口道,“王爺……我們,我們跟隨你多年,沒有過二心,可自從王妃來了,我們四個,包括雲兒在內,我們就覺得又多了個主子,而且也是從心裏就決定誓死效忠你和王妃……可,可……”


    “可什麽?說下去。”吳文軒緊皺眉頭道。


    “可實在不明白,王爺為何要這樣對王妃,王爺你可知除了你,怕是泰玄、張媽是這世上王妃僅剩的在乎的人了,若是……王妃知道他們的死和你有關,王妃他斷然是舍不得傷你,但就怕……王妃他離開你……”


    “啪”的一聲,酒壇被吳文軒猛地摔在地上,吳文軒“騰”的站起身,怒道,“晗晗不會離開我的!他在乎的其他人全部死了,他隻能留在我身邊!別無他選!”


    說著一拳頭打在桌子上,桌子立時裂開。


    祈福嚇的低下頭,連連點頭道,“是,王爺說的是,奴才知罪,還望王爺恕罪。”


    吳文軒深唿一口氣,“滾下去。”


    祈福磕頭道,“是,王爺。”


    祈福退出帳外,正巧遇上雲兒,雲兒低聲道,“王爺……沒事吧?”


    “你覺得能沒事嗎?”祈福沉著臉,“王妃不知去向,剛剛我們差點就死於王爺的刀下了……”


    雲兒緊皺眉頭,不知如何說什麽好,於是苦著臉道,“我相信王妃定會沒事的,他那麽善良……”忽想到什麽,忙問道,“哦,對了,你看見張媽了嗎?我熬好了藥,卻不見了她的人影。”


    聽後,祈福皺起眉頭,惱怒道,“沒見!”說罷,甩袖離去。


    雲兒納悶,嘟著嘴道,“沒見就沒見……一個個跟吃了火藥一般……王妃生死未卜,我也著急啊……哼……”說著望了一眼吳文軒帳內,也氣噴噴的走了。


    ……


    “誰讓你鎖的門?”楚殤站在門外罵道,“快給我開門!”


    “是,是大人……”


    門打開,莊晗正坐在床邊,祈安正和他談笑,楚殤上下瞧了他二人一眼,輕聲咳了一聲,可莊晗卻連頭也沒抬,直接忽視楚殤的到來。


    “你倒挺悠然自得。”楚殤走近他說道。


    莊晗嘴角彎起,一個冷冷的笑容落入楚殤眼中,不由的讓他心下一寒,這個人,就隻會對吳文軒笑的那麽溫暖嗎?


    “不知楚大人前來幹什麽?”莊晗問道。


    楚殤揮了揮手,隻見丫鬟端著一身漂亮女裝,低著頭呈在莊晗麵前。


    莊晗一愣,沉下臉來,皺眉道,“你什麽意思?”


    “莊小姐是聰明人,豈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哼!”莊晗冷哼,“我不是莊小姐,請你搞清楚。”


    “也請你搞清楚,你在你爹心中,在所有莊府上下人的心中,以及在蘇陽城內,你莊晗就是莊家的二小姐,這一點是眾所皆知的事情。”


    莊晗語塞,而後道,“你到底是何意思?你也說了,我這莊家二小姐的身份,眾所皆知,故,這女裝,我穿與不穿又有何區別?”


    楚殤揮手讓丫鬟放下衣服退下,而後又對祈安道,“你出去。”


    祈安不為所動。


    楚殤神色略微一沉,莊晗看他臉色,而後揚聲對祈安道,“小安子,你先出去。”


    “可是主子……”


    莊晗一抬手,“無礙的,相信楚大人不會為難我的,畢竟我是莊家二小姐,他是我姐夫。”


    “是。”祈安請了安,便退下了。


    待祈安離開,莊晗神色自若道,“楚大人有什麽話請直說。”


    楚殤開門見山道,“我來就是想告訴你一件事,下個月十五,是你我大婚之日。”


    聞言,莊晗側頭,瞪大雙眼看著他,“大婚?什麽大婚?”他的手在袖中暗暗攥緊拳頭,咬牙切齒道,“誰要和你大婚?你不要太過分!”


    “就是我楚殤和你莊晗的大婚,是皇上親自賜婚,你若不嫁,那等著莊家上下被砍頭吧。”


    “你……”莊晗滿臉怒氣。


    “你別無選擇,更無退路。”楚殤正色道,“莊家上下幾十口人的命,在你莊晗手中。”


    “楚殤,你不念在和我姐姐一場夫妻情分嗎?”莊晗質問道。


    “你姐姐已經被我休了,若不是顧念往日情分,你們莊家現在早就鋃鐺入獄了。”


    莊晗皺眉,“你什麽意思?”


    “你父親和你的弟弟們,結黨私會,勾結亂黨,意圖謀反,皇上已經命人抄你們莊家,若不是我求情,怕是早就都被抓人監獄中了。”


    “勾結亂黨,意圖謀反?”莊晗稍稍穩了穩情緒,他深知自己的父親是什麽樣的人,就算是有那個心,也斷沒那個膽子去做這種事,想當日吳文軒被貶,父親都是唯恐牽連他,怎會有膽子去做謀反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楚殤,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隨便你怎麽說了。“說著一攤手,一副泰然的神情。


    楚殤冷笑一聲,“證據確鑿,難不成還汙蔑不成?”


    莊晗心下駭然,暗暗捏了一把汗,拍案而起道,“隨你楚殤怎麽說,你說了這麽多,不就是讓我嫁給你嗎?何必拐彎抹角,拿莊家上下的命來威脅我?”


    楚殤一臉平靜的看著發怒的莊晗,好似在說,就是要逼你走投無路,肯鬆口答應嫁給我一般。


    半響,莊晗突然笑了,然後看著楚殤道,“我個男人,你要如何娶我?你若一再相逼,我就告訴所有人,我莊晗是個男人。”


    聽了這話,楚殤放聲大笑起來,莊晗微微蹙眉,看著他的笑容,心生不悅,隻聽楚殤收起笑容道,“皇上已知你是男人,你的性別是男是女,已經沒人在乎……”說著他衝莊晗微微挑挑眉。


    聞言,莊晗恍如雷擊,收起目光,垂下雙眸,沒有再說什麽。


    楚殤又一陣得意的笑容,不過這笑聲很快變成幹笑,而後他斂起笑容,看著眼前神色悲傷之人。


    忍不住,口氣軟下來道,“嫁給我,能救你們莊家,你就這麽不情願嗎?再說了,若不是當日上錯花轎,你本來就是我的!”


    莊晗明亮的雙眼上帶著絲絲寒意,他抬頭看著楚殤道,“楚殤,如今這情形逼得我無路可逃,可我要告訴你,我不是你的;我人就在這,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楚殤眯起眼睛,視線裏透露著說不清的訊息,半響,他沉聲道,“你若再執迷不悟,休怪我不客氣,我不會動你,可莊府的其他人,我不敢保證。”


    說罷出了房門,莊晗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他低頭看著眼前的女裝,顫抖著手狠狠扔在地上。


    就在這時,祈安進門,看到扔到地上的女裝,又看了看莊晗,輕聲道,“主子……”


    莊晗眨了眨眼,忍著心裏的悲傷,淡淡道,“我沒事。”穩了穩情緒,深唿一口氣,“小安子,想辦法你偷逃出去,一定要出去……我,我不能嫁給楚殤……我不要嫁給他……”


    說著緊咬著下唇,身體微微發抖。


    他好恨,從生下來到現在都無法決定自己的人生,都要硬逼著做自己不喜歡的事,身為男子,卻硬要穿女裝扮女子,這裏麵有太多的委屈和無奈;本以為已經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可到頭來還是要受製於人……


    祈安見莊晗這般神情,當下心一緊,輕聲喚道,“主子,你別難過,小安子就算是拚了命也不讓那姓楚的碰你一下。”


    莊晗抬起臉看著他道,“小安子,眼下要想辦法,助你逃出去。”


    “不,主子,要逃一起逃,小安子斷不能丟下你一人在這。”


    “楚殤不會動我,可是你我就不敢保證了,而且我們莊家上下幾十口人的命在我手中,如果我逃了,那……總之,你一定要想辦法出去。”


    “奴才不。”祈安道。


    “你……”莊晗心中鬱悶。


    “主子,你聽我說。”說著祈安放低聲音道,“其實,我有辦法讓王爺知道我們的消息,而後讓他趕來救我們,救莊家上下。”


    “哦?”莊晗心中一動,“什麽辦法?”


    祈安瞧了瞧門口,而後小聲道,“飛鴿傳書。”


    “飛鴿傳書?可去哪找鴿子?”


    “主子放心,鴿子自會有,我們自小是在王爺府訓練,這點還是有把握的;我想,過不了幾天,王爺肯定會派祈福他們放鴿尋人,到時候我們隻管將書信綁在鴿子腿上,讓它帶給王爺即是。”


    莊晗有些瞠目,道,“可有把握?”


    祈安笑了一笑,“主子你不相信我,總該相信王爺吧,找不到你,又無你的消息,王爺能坐的住才怪,要我說搞不好會帶領大軍過江,攻了他楚家呢。”


    聞言,莊晗低頭笑了笑,而後斂起笑容道,“就你會說。”


    祈安嘿嘿一笑,“主子,這下你開心點了嗎?”


    莊晗點點頭。


    “主子,你就是想的太多,顧念的也太多,反正事情都這樣了,隻要命還在,就什麽都不怕;再說了,姓楚的若真想對付莊府,早就下手了,想來他就是抓住你的弱點,拿你的親人來要挾你,主子你就放寬心;而且,王爺一定會來救你的。”


    莊晗心裏一顫,望向窗外,似有所悟,深唿一口氣,“是啊,我就是顧念太多,才這般不自由。”又轉頭看向祈安,“小安子,謝謝你,我受教了。”


    祈安一震,有一絲慌亂,不好意思笑道,“主子你這可是折殺奴才了。”


    莊晗淡淡笑了笑,搖搖頭。


    而此刻,他也慢慢平靜下來;望著窗外的天空,若有所思。


    受製於人,受限於自己,其實細想來,是自己想的太多,故,活的太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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