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學長叮嚀過,叫我不要提他迴來和布置婚禮的事,不過這麽大的事,怎麽可以不讓你知道,對吧!」


    「學長幹麽不讓我知道?」侯芳儀不安的問:「他,生我的氣嗎?」


    「侯芳儀,你也太不了解學長了,我敢保證,若你現在說要拋夫棄子……呃,還沒有吧?」她瞥了好友的肚子一眼。


    侯芳儀淡笑,搖頭:「沒有。」她和家路雖還是保有夫妻之實,但快一年了,還是沒孩子,她到別間醫院檢查過,一切正常,醫生請她帶先生來檢查,但別說家路忙,顧麵子的他也拉不下臉來。


    醫生見她似有難處,沒再多提,不過見她悶悶不樂,提醒她想要孩子,心情要放鬆保持愉悅,也許機會會大一點。


    「噢。」見她神色落寞,姚荷芯馬上把話題轉迴,「反正隻要你開口說一聲‘我願意’……」她故意頓了下,「‘當你的助手’,我保證學長馬上會幫你處理去法國的事。」


    姚荷芯續道:「學長不讓你知道他迴來,當然是顧慮你是人妻,他一個黃金單身漢,自然是不宜和你相約吃飯,至於布置婚禮的事……極有可能是怕你重出江湖,搶走他的飯碗。」


    一句玩笑話招來一記白眼,兩個女人相視大笑。


    「芳儀,想不想見識法國知名花藝設計大師lucas的時尚花藝設計風格?百年難得一見,可遇不可求,錯過這次機會,你可能要再等一百年。」


    姚荷芯誇張的說完,不等侯芳儀反應,馬上拉著她去結帳並且往外走。


    「荷芯,你要帶我去哪裏?」侯芳儀不明所以的問。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


    一句話,行動派的姚荷芯將向往卻躊躇的侯芳儀,帶到了飯店的婚禮布置現場,進入了堆置一箱又一箱花卉的宴會廳,昔日在花堆裏工作的感覺頓時湧上,摸著裝花的長箱子,侯芳儀的心都熱了起來。


    和學長寒暄一番,見他麵有愁色,侯芳儀關心的問:「學長,你是不是太累了?」


    「不知是不是時差還沒調好,我的腦袋亂紛紛,這花怎麽插怎麽不對。」沈建彬蹙眉道。


    「老板,我看你不是時差沒調好,是看到美麗人妻到來,魂都飛了。」姚荷芯調侃著。


    沈建彬尷尬一笑,侯芳儀則是偷打了姚荷芯一下,瞪她,示意她別亂開玩笑。


    「不對,這樣還是不行!」台灣總店的花藝設計師正在插桌花,沈建彬瞥了一眼,否定她的插花設計。


    看到花,侯芳儀不由自主往前走,把方才花藝設計師插上的花取下,再重新排列插上,另外補上一些新花材,巧手獻藝,完成了一盆充滿時尚感又兼具浪漫氛圍的桌上花,不僅讓花藝設計師甘拜下風,連沈建彬都讚許不已。


    「芳儀,才一年沒見你插花,你的花藝設計又提升一層,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侯芳儀一出手,終於讓他找到他要的那種時尚浪漫風格,沈建彬一臉如釋重負,讚揚的笑著。


    「那要謝謝你和荷芯,送我好幾本法國的花藝設計雜誌,我從雜誌中領略到一些以前未接觸過的插花設計。」侯芳儀謙虛的說。


    「怪了,那些雜誌我也看過,還每天翻得都快爛了,我怎麽就不會插花。」姚荷芯自我消遣著。「侯芳儀小姐,知恩要圖報,看在我的老板買那麽多法國的花藝設計雜誌送你的分上,幫忙布置一下會場,應該不超過吧。」


    侯芳儀感激的看姚荷芯一眼,荷芯肯定知道她犯了插花的癮,故意這麽說,想讓她重溫舊日花堆工作的時光。


    她遲疑地看向沈建彬,沈建彬投以一個溫柔的笑容:「求之不得。」


    就這樣,侯芳儀一頭栽進花堆中,忘了家、忘了丈夫、忘了今天星期三是夫人幫每周一次的下午茶聚會,把所有的事都拋到腦後,跟著花藝設計師忙得團團轉,偶爾在學長身邊當助手兼偷師,忙得披頭散發,但她,好快樂,發自內心真正的快樂。


    坐在餐桌前,盯著一盤冷掉的烤牛排,侯芳儀的心也跟著涼了!


    十天前,她在飯店宴會廳幫學長布置婚禮會場,因為太投入,一時忘了當天是夫人幫的下午茶聚會日,偏不巧,當日家路陪同恩慶醫院的邱院長接待一位貴賓到飯店喝下午茶,走錯樓層,就這麽遇上了,邱院長先認出她,納悶問她在那裏做什麽,當時,她看到家路臉色鐵青,就知道他一定是生氣了。


    十天來,他在醫院忙著,隻迴來三、四晚,見到麵一句話也不和她說……


    她知道那天是她的錯,她不該忘了夫人幫的聚會,不該忘了家路不喜歡她到外頭工作,哪怕隻是幫忙……她更不該讓邱院長撞見……


    縱使有這麽多「不該」,她卻驚覺自己不後悔那麽做,那天重溫花藝設計師的工作,是她這一年來最快樂的事。


    今天,是她和家路結婚一周年的日子,她打電話問過助理,助理告訴她,晚上他值班,饒是如此,她還是烤了兩份牛排,想著,也許他會突然想起今天的日子,趕迴來給她驚喜,陪她一起吃晚餐……雖然這種機率低得不能再低。


    早上,為了慶祝今天這特別的日子,她去花店買了一束進口的紅玫瑰,希望充滿熱情的紅玫瑰花,能融化橫亙在他們夫妻間的寒霜,但……


    十點了,她期盼的驚喜沒發生,連一通電話也沒有,也許,他壓根不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就算他記得,或許他還在生她的氣,他連和她說話都不願,怎肯和她一起吃飯,慶祝結婚周年紀念日。


    猜想他不會迴來,拿起刀叉,她正要獨自享用已烤好兩個小時的牛排餐,忽地聽見開門聲,不敢置信家路真的迴來了,她高興得差點哭了。


    「家路……」走到客廳,隻見他疾步走進書房,她喊他,他似未聽見,她跟過去,他突然走出來,嚇了她一跳。


    「家路。」她又喊他一迴,充滿愛的眼神直勾勾盯著他,可他隻冷看她一眼,側身要走,突想到什麽似地,頓下腳步。


    他沒迴頭,聲音冷硬,「有件事我要跟你說,下個月初我要到美國一趟,預計會待上兩個月。」


    「要去兩個月?我的護照……」


    「你不一定要跟我去。」他迴頭睨看她一眼,「如果你想留在家,那就留下吧。」


    她心一揪,他這話的意思是不想帶她一起去?


    說完,他又急著走。


    「家路,我有煮晚餐……」她情急的追著他喊。


    他打開門,看她一眼,「我吃過了。我隻是迴來拿書,晚上我值大夜班,不迴來。」


    門砰的一聲關上,他來他走,宛如一陣疾風。


    他說,他吃過晚餐了……那就好,至少沒忙得忘了吃飯,他隻是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也許「今天」對他來說是個重要的日子,是某位病患開刀的日子,至於結婚周年紀念日,對他而言,不重要!


    轉身,蹣跚的走迴廚房,今天這個日子對她來說,很重要。


    她為了他結束花店,一年了。她失去花店一年,失去自我也整整一年,盡心盡力守著這個家,亦是一年;她愛他,愛了一年又一個月,換來的隻是獨自慶祝結婚周年紀念日,和他冷冷的拋下一句「晚上我值大夜班,不迴來」。


    沒關係,她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慶祝,一個人可以吃飯,可以聽音樂,可以靜靜地賞花……平日她不也這樣?


    再度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塊冷掉的牛排送入口,眼淚瞬間決堤,擦去淚水,冷掉的牛排難以入口,一如罩上冰霜的婚姻,難以再續。


    一早,天未亮,侯芳儀在房間為自己和趙家路整理行李,他因公外派美國,而她,不隨他去,她要走自己的路。


    失眠十日,她終於做了決定,她要和他離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再傻傻癡守這個家。


    一年多前,他之所以和她結婚,充其量是為了圓吳教授的遺願,並不是真的愛她,她早清楚的,隻是她天真以為,他們可以談婚後戀愛,也自信隻要她當個好妻子,他會一天一天多愛她一點點,也許一年後,他會追平她對他的愛,他們會恩愛到永遠。


    但,她果然天真太過,他非但沒有一天多愛她一點點,反倒是對她一點點的愛才短短一年,不,也許半年前,就消磨殆盡。


    不是她無的放矢,這幾個月以來,她和他對話的次數,竟比她在路上遇到問路者對話的次數,還少,少得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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