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蘇如眉獨自一人來到淩雲染屋子裏,“娘,你怎麽來了,身邊也不帶個丫鬟..”,淩雲染正在床上盤腿練功,她替蘇如眉接過披風,放在一側,開口說道。


    蘇如眉往門外打望了一番,栓上門,拉著淩雲染往裏屋走去,母子倆坐在床沿,蘇如眉低聲歎道,“你這孩子真讓人操心...”,這句話剛出口,蘇如眉便紅了眼睛,垂首歎氣,不再言語。


    “怎麽了?娘..”,淩雲染轉了轉眼珠子,這是要鬧哪出啊。


    蘇如眉抬起頭,探出白皙的素手撥著她的額間的碎發,語氣惆悵說道,“你爹啊,那日聽得你執意要娶長嫂,心急如焚,今日便去覲見了皇上,求皇上把待字閨中的傾鈺公主賜婚給你..”,


    “不成!”淩雲染蹭地站起來,怎得壞事層出不窮。


    蘇如眉幽幽歎了口氣,“你那些胡鬧的事情早傳到皇帝耳朵裏去了,皇上推脫二人年歲尚小,沒有應承這門婚事,你爹覺得顏麵盡失,正在屋裏生悶氣,說是以往憑淩家聲勢,隻有皇帝求咱們的份,哪有如今這番難堪..”,淩雲染聞得此言,才鬆了氣,坐下來。


    “都怪我,當年的一個謊言,讓你吃了這麽多年苦頭,到頭來,連個好歸宿都沒有,你說你一個女子,如何娶女子..”,蘇如眉說著傷心之處,眼眶泛紅,決堤的淚水奪眶而出,這些年她每日都在不安和內疚中度過,細細思來,愈發覺得委屈。


    “娘...............你..妝花了..”,淩雲染開口說道,蘇如眉白了她一眼,顧盼間頗有些風韻,她從懷裏扯了條絲絹,抹著眼角的眼淚,猛地手勢一頓,蘇如眉握住她的手臂,激動地說,“不如我把實情告訴你爹,我們舉家遷走,正好避開血域山莊,隱姓埋名,你便換迴女兒身,他日尋一好人家,有個好歸宿..”,


    淩雲染搖搖頭,說道,“淩家是四大世家,哪能說走就走..”,


    蘇如眉眼淚流淌得更兇了,“娘哪能沒想到,娘就是心裏難安,娘知道你爹的性情,剛正不阿,若是知道我騙了他這麽多年,他定會怨我恨我。若是他逼你成親,泄露了身份,以他的性子,怕是要綁了你上金鑾殿,欺君之罪,淩家怕是再難保住你了..染兒,染兒,我的孩子,苦了你啊...”,蘇如眉說的動情,嚎啕大哭起來,又恐人聽見,口中咬著絲絹,抽抽噎噎的。


    “娘,別哭了,染兒現在挺好的,日後再從長計議,總有解決的法子的”,淩雲染看著伏在床沿慟哭的娘親,隻得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地說道。


    蘇如眉忽的坐起身,使勁擦了眼淚,清了下哭啞的嗓子,開口說道,“染兒,娘有法子,你娶了素心,她便能替你掩飾女子身份,而且她也算是淩家媳婦,虧不得她”,


    淩雲染瞪大雙眼,隻是搖頭,拒絕道,“娘,不成的..”,淩雲染要娶風素心,但不是在這樣的情況去娶的。


    “染兒,你之前不是要娶她麽?你們二人同為女子,嫁娶不過是戲言,反正她總歸都願守在淩家,不如便幫你掩飾身份,將來也可還她清白..”,蘇如眉心思活絡地說道,作為淩府夫人,幾分心機總是有的。見得娘親從原本哭哭啼啼的弱女子忽然變成眼眸裏滿是算計的淩府夫人,淩雲染歎口氣,這演技完全超過自己了啊。


    “娘,不成的,心兒恨我,是決計不會嫁給我的”,風素心那句斷無半分可能的話語還縈繞在耳邊,淩雲染有些泄氣地說道。


    蘇如眉止住了眼淚,嘴角扯了抹笑意,她拖過淩雲染的手握在掌心裏,開口說道,“娘同她說過了,她願意..”,


    “什麽?!!”,淩雲染蹭的一跳三丈高,白皙的小臉上,青紅交加,磕磕巴巴說,


    “你..你..你同她說了什麽?”,說完她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坐立難安。


    蘇如眉站起身,扭著纖腰走近,開口說道,“娘告訴了她,你是女子,請她幫我守住這個秘密,她亦答應我,嫁給你,助你掩飾女子身份,不讓別人猜疑...染兒.別跑!”,蘇如眉話還沒說完,見得淩雲染一溜煙跑了出去。


    淩雲染一路奔跑到養心苑,卻在廊間緩了腳步,白皙小臉竟有了幾分彷徨和怯意,她彎□子,重重地喘著氣,胸間的心咚咚跳著,不知是奔跑的太過劇烈,還是起伏難安的情緒。


    遠遠地,那抹白色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底,她站在苑中的蘭草前,怔怔地望著夜空,微風拂過她的裙底,亙古般的孤寂、清冷。


    與從前讓人敬而遠之的疏離感不同,今夜的她,綿密的憂思纏繞在身,似是這分孤獨更為厚重和死寂,讓人的心,一下就痛了。


    “心兒..”,淩雲染在身後怯怯地喊道,她使勁捏了下大腿,振作振作。


    那抹白影卻恍若未聞,半響,才抬過衣袖,往臉頰拂過,轉過身來,清冷容顏上平寂無波,漆黑的眸子看不出半點情緒,可淩雲染分明看到了袖角那滴晶瑩的淚光,分明看到了她的無言心傷。


    “心兒,娘..的話當不得真的,我..我的話是當真的..,並非..是戲言.”,淩雲染語無倫次地解釋道,見到風素心的悲傷,似在她心裏重重劃了一刀,細細地撒上鹽,入骨的疼。


    到了此刻,她才發現風素心在自己心裏有多重要,重要到可以不顧一切與血域山莊對抗,隻為了護住她;重要到恨不得捧她在手心嗬護著,隻為了不讓她心傷。


    “娘把實情都告訴我了..你..嗬,竟然是個女子..”,風素心輕嗬了聲,卻是倉皇地垂下頭,一滴淚在漆黑的夜幕的掩蓋下,墜落到蘭草上,沿著翠綠的葉片滑落下去,迅速融入土中。


    “空閨寂寞,自古兄死弟及,嫂子不必見外”,那個胡鬧荒唐的紈絝少爺,初次見麵便是言語無忌,口中話語驚世駭俗,可是卻字字敲在她心上,“難道你要為了那狗屁名節,便孤獨一生麽”,他無懼倫常,言語輕佻,可擔憂的卻是她孤苦的一生。


    仍是那紈絝少爺,在血域山莊時,不懼一切地擋在她身前,縱然粉身碎骨也要護住她,她並非不感動,心裏並非沒有淩雲染,這麽多年的孤寂,她比任何人更渴望與人相守,紅燭相偎,金風玉露。


    縱然明知那紈絝口中話語當不得真,當他在淩家長輩前見證要娶她時,她的心仍是存了那麽一絲的僥幸,也許,也許,自己也會有鳳冠霞帔的那一日,也許,也許,他也會真心待她,琴瑟和鳴,膝下繞子。


    誰知,真相竟是那麽血淋淋的,殘忍的,徹底地斷了她的僅存的那麽一絲絲期盼,老天爺,竟讓她心裏連個念想都要掐滅。


    她是要嫁給他了,不,是她,一個女子,耗盡一生為她掩飾這天大的秘密,保住她,保住淩家,自己,終究是要孤獨終老的。


    她垂首看著那些蘭草,怔忡失神,她花了很多精力打理蘭草,這樣她才是忙碌的,有寄托的,才能度過一個又一個孤獨無依的日子。


    見得風素心勉強挺直的腰背,入骨的哀傷纏繞在眉間,淩雲染上前不管不顧地擁住她,說道,“心兒..你讓我的心都疼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的宮文很歡脫,雲文小虐,我已經分裂錯亂了...


    遠離電腦,休息下,緩更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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