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屬下迴來了!”走進蒙驁的中軍帳,李斯深深作了一揖,說道。


    本來按照蒙驁的打算,隻需要派遣一尋常士卒縱馬到閬中城下,威嚇下秦軍就好,李斯卻是自告奮勇地要進入閬中城,探聽秦軍的虛實。蒙驁當然不願意韓王然大為看中的李斯以身犯險,但也禁不住李斯的苦苦相勸,最後勉為其難的同意了。好在提心吊膽的半個時辰後,李斯毫發無損地走了出來。


    心裏麵著實鬆了口氣的蒙驁神色不變,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倒是一旁的副將、執金吾衛雲調笑道:“我們的大英雄迴來了啊!來!快跟我們說說你此行的收獲!我可是為你提心吊膽了一陣子,沒收獲的話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李斯頓時赧顏,哪裏有半分剛才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樣子,說道:“喏!”隨即侃侃而談道:“屬下此去閬中,收獲頗多!其中最大的收獲乃是秦軍內部不和。”


    蒙驁登時來了興趣,大戰在即,秦軍內部不和的話,自己就可以分而化之,減小不少損失。於是蒙驁關切地問道:“何出此言?”


    “屬下進屋後,上首坐著的乃是軍侯張信,他的右側乃是閬中縣令王安。”


    “這個確實不妥!”蒙驁沉聲說道。現今以左為貴,王安的平秩高過張信,卻屈居下首。想來張信飛揚跋扈慣了,仗著是郡守張若的心腹,又是大戰在即,所以才坐在上首。


    李斯繼續陳述道:“王安一側立著的乃是縣尉蘇方和兩個二五百主。張信一側立著的乃是從江州帶來的三個二五百主。”


    蒙驁聽到這裏就笑了,這樣營壘分明的站姿還是極為罕見的。等聽到李斯說雙方對於李斯另類的勸降反應不一的時候。蒙驁的笑意更濃。很顯然,張信和手下的二五百主傾向於死守,王安、蘇方和手下的二五百主則心存退意,但凡有保全自己的可能,他們是不會拚命的。甚至。從張信並沒有攔下李斯可以看出,張信極有可能也想給自己留一條退路!李斯不過是詐了他們一下,就試探出了他們堅守閬中的決心,心思可謂靈巧。自己甚至想采納李斯的分兵之計。不過,想到閬中哪怕堅守也超不過三天,也就作罷。


    “將軍!”待張信將王安和他的手下支開。秦安麵露猶豫地說道。


    張信歎了口氣,說道:“十天!十天後郡守的援兵還沒到的話,你們就出城去吧!我們已經做到我們所有能做的了,這該死的戰爭該結束了!”


    “將軍!”秦安還想說什麽,張信卻信步走了出去。邊走邊揮著手。


    秦國,鹹陽。


    韓國在漢中囤積大軍一事在有心人的渲染下一直在持續發酵,令秦國雪上加霜的是,韓國太尉暴鳶領兵三萬兵抵達武關,意向不明。但無疑,這對秦國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和平的信號。正如去年秦國所做的那樣,秦國在陳倉調集大軍,吸引了全天下的注意。最後卻是聲東擊西,奇襲了河東和武關。韓國現在所做的,無疑是一個翻版。隻是。誰也不敢下斷言,韓國這次是要聲東擊西呢還是假戲真做。


    從西到東,韓國動用的兵力已經有十一萬之眾,這還隻是一線的兵力。誰也不相信,韓國搞出這麽大的聲勢,僅僅是為了給秦國添一些熱鬧。來自漢中、南陽、三川、河東的消息在韓、魏兩國的刻意封鎖下。已經完全斷絕。秦國一方麵征召大軍備戰,一方麵盡全力探聽來自中原的消息。


    衛尉王翦、郎中令麃公、鹹陽將軍桓齮依次防備陳倉、藍田、商縣三個方向的韓軍。其中。商縣乃是秦軍上次奇襲武關的唯一戰果,在武關和嶢關之間築城。設縣,給鹹陽增加了近兩百裏的防禦縱深。


    等到三月下旬,韓國往涉邑增兵的消息傳遍了天下,自然也傳到了鹹陽。秦國君臣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韓國瘋了,韓國如果不瘋,怎麽會派李牧率領五萬大軍駐兵涉邑呢?!派誰不好,偏偏派最擅長野戰的李牧!派哪支軍隊不好,偏偏派赫赫有名的羽林軍!這不是挑釁趙國嗎?真當邯鄲附近的十萬大軍是擺設嗎?


    不過,秦國君臣接下來就是竊喜。韓國在漢中、武關屯駐大軍給自己施壓就罷了。又在上黨掀起風雲,明顯是要同時招惹秦、趙兩大強國的節奏啊!韓國是強大不假,但也沒有強大到可以和秦、趙兩國同時開戰。等到齊、魏兩國盡起二十萬大軍攻占平邑、安陽一線的消息傳來,天下總算知道了韓、魏、齊三國打著什麽主意。


    趙國,邯鄲。


    異人的生活最近有些艱難。自從韓國大軍壓境後,關於秦國背趙的流言頓起。不少人信誓旦旦地說,秦國已經倒向韓國,秦、韓、魏、齊四國將合力攻趙。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傳來韓國在距離邯鄲不過百十裏之遙的涉邑駐軍五萬的消息,領兵的乃是衛尉李牧。稍後就發生了齊、魏兩國各自出兵十萬,已經攻下平邑、安陽,將趙國一分為二。太子丹昨日更是遇刺,所幸隻是受了輕傷沒有生命危險。


    趙王大怒,下令關閉城門,全城搜捕刺客。刺客躲無可躲,負隅頑抗,盡數自殺。趙人從死去的刺客身上搜出了屋舍的契約,順藤摸瓜,在房間的夾層裏發現了印著秦國文字的匕首還有趙王宮的輿圖。有人隨即認出了上麵所寫的乃是鹹陽某個作坊工匠的名字。


    秦國一下子被推到了風口浪尖,雖然不排除他國嫁禍的嫌疑,但秦國成了目前最大的嫌疑犯。身為質子的異人也被趙國典客召見,說了些諱莫如深的話,隨後一切供應全被削減。


    秦趙的關係一緊張,異人就開始心慌。畢竟他隻是秦國太子---安國君眾多庶子中毫不起眼的一個,他的母親夏姬又不被安國君寵愛。秦王哪怕倒戈攻打趙國,也不會因為他有絲毫的負擔。異人隻能寄希望於秦國沒有攻打趙國,否則,等待自己的隻能是趙國的怒火。一杯毒酒或許是自己最好的下場,也許五馬分屍才能讓趙國的怒火平息。


    “公子,外麵有客商求見!”異人身邊僅有的一個心腹老奴說道。


    正在為自己的前途擔憂的異人聽而不聞,沒好氣地說道:“不見!”


    老奴乃是看著異人的母親夏姬長大,自然清楚異人也是如他母親般在鬧小孩子脾氣。雖然他如今也隻有十四歲,但老奴還是小心地提醒道:“公子,老奴觀其器宇不凡,想來身價不菲。如今局勢不穩,商人財帛最豐!若秦國真是討伐趙國,借助商人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已經在邯鄲為質兩年,更生長在勾心鬥角的帝王之家的異人要比尋常家的孩童早熟的多。想到門可羅雀的場景,異人知道自己不該使小性子,有些無精打采地說道:“將貴客帶進來吧!容我更衣!”


    “喏!”老奴臉上泛起欣慰之意,緩緩退了出去。


    稍後,呂不韋見到了裝作老氣橫秋實際稚嫩非常的異人。一見麵,呂不韋就作了一揖,問候道:“衛人呂不韋見過公子!”


    聽到公子這個稱唿,異人神色有些尷尬,無力地迴道:“先生請起吧!”


    待呂不韋落座,異人開口問道:“先生的衛國已經不在了,怎麽還以衛國人自稱呢?”


    呂不韋微微一笑,迴道:“不韋生於濮陽,長於濮陽,自然是衛人。哪怕衛國已經國滅,不韋也不敢數典忘祖,忘記自己是一個衛人。”


    異人一滯,誇讚道:“先生真乃忠義之人!異人佩服!”


    呂不韋搖了搖頭,說道:“公子為了秦國,不遠數千裏來邯鄲為質,又何嚐忘記自己是一名秦人呢!在不韋看來,生於斯長於斯,自然不忘於斯。公子恐怕也是心係鹹陽得緊吧!”


    異人舉起酒樽,一飲而盡,苦澀道:“我卻是生在邯鄲,長在邯鄲。鹹陽嘛,嗬嗬。”


    對異人來說,鹹陽除了那個對自己百般寵愛的母親,實在沒有什麽好留戀的。他對自己的父親和大父甚至沒有多少印象。


    呂不韋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異人確實是秦國太子安國君在邯鄲為質時與夏姬所生,並在邯鄲待了超過六年。可以說,異人的童年是在邯鄲度過的。後來,異人隨母親搬到了鹹陽。又陰差陽錯的被派到邯鄲充當質子。呂不韋故意這麽說,無非是刺激異人罷了。


    “不韋食言,自罰三杯。”呂不韋充滿歉意地說道。


    異人沒有阻止,隻是在呂不韋飲完三杯酒後,輕聲說道:“先生此來何意?若是請我幫忙打理趙國上下的關係,我怕是有心無力。眼下我也是自身難保。”


    見異人毫不忌諱地說的如此露骨,呂不韋鄭重地搖了搖頭,說道:“不韋此次前來,乃是為了廣大公子的門庭!”(未完待續)


    ps:犯了一個錯誤,現在的秦國太子安國君有二十多個庶子。另外現在是公元前26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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