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慢條斯理地走了進來,對屋內滾沸的油鍋視而不見,甚至麵對劍拔弩張的氣氛怡然自得地笑了起來。


    “大膽匹夫,敢對我家將軍無禮!”秦安拔劍怒喝道。其餘的眾將也是橫眉冷對,大有一副李斯迴答令他們稍有不滿就會亂劍分屍的架勢。


    原因無他,韓軍居然派出了一個尚未及冠的毛頭小子來充當說客,而且這名說客居然麵無懼色。這無疑是對秦國權威的挑釁。


    張信則是輕輕地說道:“韓國已無人乎?見了本將軍也不行禮!汝乃一狂生乎?”


    李斯凜然不懼,指著眼前的油鍋迴道:“嗬嗬,將軍覺得我該行禮,那麽我是該為了眼前的這口油鍋行禮呢,還是為了將軍埋伏好的刀斧手行禮?”


    張信眼睛一寒,沉聲不語。一旁的縣令王安解圍道:“敢問先生前來所為何事?”


    李斯一笑,反問道:“敢問先生是……?”


    “添任閬中縣令一職。”王安迴答的言簡意賅。


    “那這位是?”李斯指著王安身邊的孫方問道。


    “閬中縣尉。”孫方迴道。


    望著張信身旁明顯分成兩派的人,李斯心頭一動,計上心來,說道:“我這次前來,乃是要送一個大好處給諸位!”


    “好處?我看你是來勸降的吧!”秦安陰陽怪氣地說道。


    “可不是嘛!隻要我們投降了!韓國肯定用財帛來收買我們!”另一個二五百主附和道。


    “不過嘛,老子可不會投降!即使投降,也絕不向韓國投降!”張信手下的最後一個二五百主表態道。


    李斯故作同意地點了點頭,說道:“投降?嗯。這個問題我們壓根就沒考慮過!畢竟像秦軍這麽能征善戰,視榮譽為生命的軍隊,向你們勸降是對你們的侮辱!我們尊重你們,又豈會侮辱你們呢!”


    張信聽後眉頭一皺,韓軍派人來不是勸降?如果不是勸降。說這些廢話是為了什麽呢?自己當初以為,韓軍若是真要勸降的話,自己未嚐不能犧牲下自己的名譽,獅子大開口,讓韓軍誤以為自己會真的投降,趁機延緩一下韓軍攻城的時間。可如果韓軍沒有勸降的想法。那自己就要改變主意了。


    王安則是心裏麵泛起一股失落感,如果韓軍有意勸降的話,即使張信眼下不同意,等傷亡慘重的時候,自己多遊說幾次。他說不定會接受勸降。但韓軍若是一開始就關上這個大門,依著張信驕傲的性子,怕是投降絕無可能了。


    蘇方的神情則複雜的多,一方麵軍人的榮譽告訴他不能投降,另一方麵理智告訴他不投降隻有死路一條。現在好了,韓軍使者應該是過來下戰書的,而不是來勸降的,自己走什麽路。交給韓軍選擇好了。


    各懷鬼胎的三人沉默不語,就連最好戰的幾個二五百主也飄飄於李斯的恭維,對李斯的態度好了三分。


    “那好處何來?”秦安疑惑地問道。


    李斯微微一笑。說道:“若是沒有我們韓軍攻城,你們不知道要困守閬中多久!現在,我們韓軍來了,你們才有了用武之地。”


    秦安等人臉上露出喜色,以為李斯是在故意討好自己。畢竟李斯方才應該是說隨著韓軍的攻城,秦軍有了立功的機會。李斯卻是略一停頓。笑道:“雖然你們隻能坐以待斃,落得一個全軍覆沒的下場。但卻成全了你們寧死不降的風骨!不少人怕是要傳頌你們的品行!隻不過,唉!可惜啊!可惜啊!”李斯故作長歎。


    張信聽李斯三言兩語就定下了自己五千大軍的下場。氣極反笑,冷聲問道:“先生可惜什麽?”


    李斯沉聲說道:“我是在可惜死後再大的名聲也趕不上活著的待遇啊!就像嬴渠、任宇,生前貴為郡守、郡尉,可惜不識時務,兵敗身死。秦王當時是多麽痛惜,老秦人又是多麽推崇。但現在呢,有誰去關心他們子孫後代的近況?!再過十幾二十年,又有誰記得他們當初的忠義呢?!將軍現在也是一樣,可掌管的兵馬還不到一營,名聲還不及嬴渠、任宇的一半,兵敗身死之後,秦王怕是連一個諡號也不給予,能稍微賞賜些財帛已算難得!手底下的士卒更是淪為孤魂野鬼,身死他鄉。將軍又何必帶著五千大軍為閬中殉葬呢!”


    “嗬嗬,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臣下為君上守衛社稷乃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先生的花言巧語對本將沒有任何意義!若是蒙驁親至,在劍術上勝得了本將,本將還考慮考慮!但是你嘛,嗬嗬。何況,本將有五千精兵,足以將閬中守得固若金湯!先生輕易斷言我軍必敗,實在是信口開河,危言聳聽啊!”張信不以為然地說道。


    李斯笑著沒有辯駁,等張信臉上怒容將現的時候,才不疾不徐地說道:“將軍所賴者,無非是閬中城堅而糧足!然而這天下沒有無法攻克的堅城。遠如函穀關,近如葭萌關。孟子曰: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何況今葭萌關已破,巴郡門戶洞開,將軍已失其險;巴蜀已成秦國之飛地,民心背秦,將軍已失其民;張若區區兩萬主力遠在巫縣,將軍已失其援。勁韓以什麽名揚天下,將軍心裏肯定是知道的。即使將軍心存僥幸,想要拖住我韓國大軍,怕是也要失望了。因為我們大軍已經兵分兩路,一路順流而下,直奔江州而去。”


    聽到這個消息,張信的臉色變得鐵青,這就是堂堂之兵的陽謀啊!韓軍根本就不怕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現在閬中被圍得水泄不通,自己即使知道了也無法把這個消息傳遞出去。韓軍亂自己心神的目的毫無疑問地達到了。但這並不代表著張信就要屈服。


    “先生剛才還說不會勸降,現在說了這麽多,如果不是亂我軍心就是另有圖謀!這個圖謀不淺啊!先生不妨直說了吧!也好教教本將軍怎麽做才能既不辜負王恩又不辜負自己!”張信打定主意,隻要對方說出半個勸降的字眼,自己就將對方砍去一手一足,再裹以女人衣服,丟將出去。


    李斯知道最關鍵的時候到了,內心激動,神色卻更為坦然地說道:“魚與熊掌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也!為將軍計,有三策。”


    “哦?”張信沒有料到,李斯居然有三個計策,裝作頗感興趣地問道:“請先生言!”其餘人也是一副期冀地望向李斯。


    “下策,固守待援!成全將軍的名聲,除此之外,一無所獲。張若大軍自顧不暇,我韓國援軍源源不斷而來,其結果無非是舍生取義!”


    張信不置可否,這是自己最傾向的選擇。張若對自己有知遇之恩,自己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實在不想背叛他。而投降,就是一種背叛。其餘人則是暗自歎氣,唯一的援軍要被韓軍半路夾擊,即使可以擊潰那股韓軍,秦軍能用的戰力必然也不多。畢竟,蜀郡的秦軍分身無暇,巴郡能戰的士卒少之又少!


    “中策,突圍南下,隻要進入茫茫山林,總可以活下不少人。甚至可以助張若郡守一臂之力!”李斯繼續說道。


    這個計策更爛,不少人心裏隨機說道。表麵上看秦軍擺脫了全軍覆沒的危險,但山林的危險尤甚韓軍帶來的危險。食不果腹,不辨方向,這些足以悄無聲息地殺掉不少秦軍。而韓軍呢,兵不血刃地就可以拿下閬中重鎮,有百利而無一害啊!秦軍若是采納了,那就是腦子犯渾了。


    見眾人露出鄙夷的神色,李斯也不著惱,反而笑吟吟地說道:“上策!放下刀兵,雙方握手言和!”


    李斯這個不倫不類的建議一下子犯了眾怒。火急的秦安立即拔劍直指李斯,心裏對李斯剛剛湧上的一絲好感一掃而光,怒喝道:“豎子!當老子的長劍不利乎?!”


    張信手下的另外兩個二五百主則是將劍拔出了一半,孫方和他直屬的兩個二五百主則是雙手握緊了劍柄,一時之間,氣氛為之一滯。


    李斯蹙了蹙眉頭,似乎很是不喜,但卻無半分懼意。張信則是第一次起身,冷笑道:“先生還是要勸降乎?”


    “非也!非也!我隻是說握手言和,怎麽扯到勸降上去了呢!”李斯用一副委屈的語氣抱怨道。


    “那方才所說的讓我們放下刀兵是……”王安疑惑的問道。


    “王縣令問的是這個啊!我懂了!諸位所慮者,無非是辜負秦王的恩義。未及交戰就言投降,確實為軍人之恥。但若是遇到無法戰勝的敵人呢?比如眼下的我軍之於秦軍!我軍的待遇諸位應該是清楚的。麵對一支士氣、鬥誌不下於貴軍,兵力數倍於貴軍的軍隊,勝負在一開始就決定了!我來這裏是轉達我家將軍的承諾,我軍歡迎貴軍的抵抗,但也希望貴軍在力不可敵的情況下,放下手中的武器。記住,這不是投降!貴軍可以像平民一樣,光榮而自豪地進出閬中城,我軍絕不阻攔。甚至哪怕你們是要南下江州也好,加入我軍也罷,我軍也將一視同仁!這天下,流的血已經足夠多了。為了那些數年後就無人知曉的抵抗,用一座城池的百姓拿來陪葬,我相信將軍會做出正確的決定!”


    說完,李斯作了一揖,肅然道:“一個時辰後,我軍將攻城!將軍還是早做準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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