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向雁所遭受的刺殺,來的猛烈,去的突然,也洗刷了柳樹林一切痕跡及其向雁一路奔來留下的血色。


    鉛雲如潮水般開始收斂,有光線從雲縫落在地麵。


    房簷依舊可聞滴水聲,叮咚,叮咚的墜落在地麵青石板,亦如憑欄而立梁康起伏的心情。


    向雁陷入到昏迷當中,或許意識中始終存在執念,在包紮期間向雁短暫的蘇醒,隻言片字中梁康整理出了可以支撐判斷的信息。


    刺殺地點就發生在柳樹林,而且出現了兩名黑衣刀客,一人刺殺向雁,一人雖目的不明,但也因為後隨黑衣人刀客的出現適才有了向雁脫身之機。


    還有一個足夠震動梁康的信息,刺殺向雁的刀客並非是紫衣女子。


    暴雨中發生刺殺,一切猝不及防又快如閃電,但向雁擅長的就是追蹤、觀察,視線受影響的前提下還是判斷了刺殺自己的刀客性別。


    至於隨後出現的刀客,向雁則因為距離無法確定。


    梁康有嚴謹慎密的邏輯推理能力,另外的空間,每逢比賽,從對手的性格、習慣、格鬥特點梁康都會對症下藥的分析,然後製定出行之有效的戰術方案。


    可向雁的信息顛覆了梁康之前所有判斷。


    暴雨稍微的降低了空氣中悶熱的暑氣,梁康思維清晰的跳躍著;


    刀客,在自己遭受刺殺渾渾噩噩期間,意識中也是反複出現刀客的畫麵;


    如今向雁遭刺殺的柳樹林中又先後出現兩名刀客,這之間是否存在因果關係?對手的目標又為何是向雁?


    是因為存在郭威的同黨,導致發生了眼前一切?還是一切都是自己不明身份的延續,隻不過因為向雁接觸了自己而被波及。


    數小時之前,顧懷安等人進入柳樹林,事件的走向中是否又參雜了錦衣衛的因素?


    可能的,不可能的都被梁康開始分析。


    還有一種梁康不得不考慮的因素,如果是向雁因為接觸自己而被波及,那麽董婉兒、李香香也會不會被牽連?


    一切的果都有一個潛在的因,梁康越來越覺得事情不同尋常。


    “既然非同尋常,就以非尋常手段應對”梁康想著!


    風從窗戶透入,帶動著梁康衣袂,長身而立,董婉兒就那樣怔怔的看著將側臉呈現在自己視線中的梁康。


    霽樓的環境和對察言觀色把握讓董婉兒知道什麽時候說話最為合適,什麽時候沉默比說話合適,但董婉兒內心也紛亂異常。


    從千鈞一發之間梁康自郭威手中營救自己到眼下,直接的、間接的董婉兒已經目睹了三次流血事件,這在董婉兒以往的生活中不可想象。


    梁康的鎮定讓董婉兒並沒有產生任何的恐懼心理,但姑娘又敏銳的感覺到因為向雁被刺殺,梁康隨之而來的安排有可能會影響到自己、香香同梁康的交往。


    “婉兒姑娘”


    猜測中梁康溫和的聲音落入董婉兒耳際。


    “果然是了”梁康能安撫人心的聲音響起,董婉兒內心咯噔一聲,這不就是前奏。


    “能否勞煩婉兒姑娘向巡檢司送書信一份”


    董婉兒先是一愣,隨後雀躍。


    半小時後車轍聲從宅院門外的柳樹下響起並逐漸消失在夏日陽光中。


    馬車內,董婉兒興奮異常,所謂送信,遠比董婉兒想象的要簡單直接,並不需要趕赴向路程不近的上元巡檢司,自梁康被刺殺信息傳入,巡檢司第一時間就加強了官道的巡查力度,從宅院到應天府入城方向,途中就有巡檢司弓兵部署針對流動人口的巡查點,董婉兒需要的隻是馬車經過時將梁康親筆書信遞交到巡查點弓兵手中。


    梁康其實就是暫時性的支開董婉兒、翠屏,但這種迂迴的手法非但沒有引起董婉兒的排斥反而讓姑娘有一種自身在協助梁康的與有榮焉。


    昏黃時分,向雁被刺殺的信息先後傳入巡檢司。


    巡檢司第一時間向治署呈送信息,首先是因為事件不排除郭威案件的後續;再次是上午顧懷安三人進入柳樹林查看,午時便發生了向雁被刺殺一幕。


    低垂的鉛雲徹底斂去,夕陽在遠山暈染出一片嫣紅,馬蹄聲也在晚霞中如雷響起,祝馗及隨眾12名巡檢司弓兵抵達。


    12名弓兵都是祝馗精心挑選,且在操練中有出色表現,一半弓兵攜帶了弩弓。


    規模有點超出梁康的判斷。


    “是嵇大人安排?”梁康問。


    祝馗點頭:“嵇大人早有此意,如今又得到衛所手諭,大人特意調配弩弓以防不測,所有人員全部聽從梁公子調度安排”


    梁康搖頭:“差人書信是要接向雁到巡檢司療傷而不是增加援手,一切尚未水落石出之前的大動幹戈都是無的放矢。”


    “可是……”


    “再說了,即便有郭威餘黨,這種陣勢也隻會打草驚蛇”


    邊走邊陳述事實,和身後弓兵拉開距離,梁康唇齒輕啟:“顧大人早就在周邊安排了人手,巡檢司再增加人員,多此一舉,四人足夠”


    祝馗吃驚:“衛所安排了人手”


    梁康信任祝馗,但不點破顧懷安安排,保持語調:“顧大人也是想早日結案郭威事件”


    祝馗點頭:‘想不到郭威案件能牽扯如此之大,還是顧大人高瞻,讓巡檢司安排人手,衛所卻在暗中調度,一明一暗”


    梁康淺笑,深晦莫測。


    星光如眸,燈火自霽樓房間內亮起,搖曳的燭火下李香香時而緊張芊手掩口,時而撫胸,擅長舞蹈的董婉兒在加入肢體語言後將梁康衝入院落、救人、觀察、包紮的整個過程講訴的讓李香香有身臨其境感。


    董婉兒一開始講訴梁康數日時間失蹤的原由及其身體的刀傷,李香香是顫栗的,指尖不斷的擰著手中絲帕。


    梁康傷勢無礙,李香香適才長籲口氣。


    隨後向雁出現的一幕就沒有之前的緊張和揪心,當董婉兒帶著一種使命、成就感講出送信後李香香內心發笑。


    梁公子還不是找了借口將婉兒差遣迴霽樓。


    李香香不點破,隱隱約約還有點擔心,梁康如此安排,肯定是感覺到什麽。


    梁康自己遭刺,並沒有差使婉兒折返霽樓,但隨後向雁被刺殺,梁康直接遣返婉兒、翠屏,說明梁康察覺到一種危險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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