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淩迴到空間時,神情頗為輕鬆。


    上次的任務,完成的極為順利,還讓李承乾看到了並不隻是他一個人在付出……李承乾極為滿意,靈魂徹底消散前,他請紫衣男子代他向容淩表示感謝。


    “很不錯。”紫衣男子道,同時體貼的問:“要休息一陣子嗎?每次進入別人的人生,會不會有疲累的感覺?”


    容淩笑著搖頭:“不用。”


    隨即容淩感慨道:“雖然是進入到別人的人生,可是有時候,真的像是自己又活了一次。”


    紫衣男子微微點點頭,然後揮了揮手:


    性別:男女皆宜


    姓名:容淩


    年齡:隨機


    心智:54


    容顏:52


    戰力值:32


    武力:63


    技能:鬼穀子經文


    特長:廚藝一級,園藝一級


    魅力:48


    這次容淩進入到了一片戰爭的世界裏。


    這裏是羅店!


    容淩並不是什麽曆史通,但是對於羅店、對於那個血肉磨坊她還是知道的,她沒想到自己居然出現在這個地方。


    沒有時間去接收劇情,她已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遠處的炮火不斷,天上灰蒙蒙的,地麵不時有著紅色火焰的硝煙升騰起來,爆豆似的槍聲一陣陣地傳來,火線上沒日沒夜地激戰,不時會有傷兵被抬下來。


    那些被戰火燒得焦黑的傷口、那些在已經腐爛的肉裏露出來的白骨、那些發自生命本能的掙紮與絕望、那些無奈的放棄和決絕的拋棄……


    容淩還是呆呆的,她定定地盯著麵前的小河,那些青草從岸上一直長到水麵上,像地毯一樣鋪在那裏,隨著微風在波浪中溫柔地一漾一漾……


    “真慘啊,兩個弟弟都死在羅店了……就隔著一道戰壕,都看得見人呢,就是搶不迴來,眼睜睜地看著在那長蛆、爛掉……”


    兩個衣衫破爛的士兵走過容淩的身邊,邊打量著容淩,邊議論著。


    其中一個搖著頭,眼中開始有了淚水:“他們三兄弟從中原大戰就在一起南征北戰了……下來當晚,程容淩就呆了……”


    容淩的心裏湧出無限悲涼……仿佛是為原主,也仿佛是為眼前的這一場戰爭。


    良久,容淩才動了動身子,腦海裏也開始接收起了劇情。


    她有些疑惑,原主基本上沒有什麽要求,隻是詳細的說了她自己的生平。


    疑惑歸疑惑,任務還得做。


    容淩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望向醫務站。


    “嗨!聽得見嗎?”一個沙啞的男聲在耳邊響起來,徹底把容淩拉迴到一九三七年。


    目光依然呆滯,但容淩衝來人點了一下頭,並且問道:“他們……他們還有活的嗎?”


    “好了!她沒事了!”那個臉上全是汗水和著泥灰好像還有些血跡的軍官一把拉起他:“走,跟我走……聽說你學的是洋醫,現在你不能再發呆了。”他並沒有迴答容淩的問題,而是拉起容淩便走。


    “你說奇怪吧,均華昨晚還好好的,還吃了一口熱湯,咋今天早上就挺了呢?”軍官問著容淩:“聽說咱們這個營地以前就是亂葬崗,那片倉庫原先就是風水先生蓋起來鎮住野鬼的!……我看均華是衝撞了惡鬼!”


    “呃……”容淩還是沒有進入到狀況。


    “他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咋就死了呢?你快去看看去,隻有你一個人是洋醫,剩下的全是******土醫生,問他們等於零。”軍官一路拉著容淩走,一路道。


    容淩的腦子有些不夠用……她並不明白究竟是怎麽迴事。


    看著軍官焦急的樣子,隻能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去翻聶容淩的記憶了。


    “……他是被震傷了內髒!敵人炮擊的時候,應該用手抱著腦袋蹲伏而不是整個人貼著地趴下……趴在地上很容易被炮火的衝擊波震傷。這種傷無形無痕,但是一天之後,便會口吐黑血而亡。”容淩根據聶容淩的記憶,對著軍官道。


    “震傷了內髒?”軍官狠狠地瞪了容淩一眼,“你既然知道,怎麽不早說?早說就可以挽救很多人的命。”


    他用手點著戰場上幸存下來的人,“他們……還有他們,剛剛丟下了鋤頭,便來了戰場,這些常識都不知道。”


    容淩微汗……看來這個軍官也是剛丟下鋤頭不久!


    軍官不再與容淩多說什麽,而是站在了那些穿著破爛軍裝的軍人中,大聲的吼道:“******,以後小鬼子的炮火來了,大家不能再被嚇得趴在地上,而是雙手抱頭……”


    他迴頭看向容淩,做了個樣子:“是這樣嗎?”


    “呃……這樣!”容淩按照聶容淩的記憶,現場教了起來,雙手抱頭,然後下蹲,盡可能將自己的身體縮到最小。


    “轟……”


    “龜兒子的,就這啊。”


    “這不是投降嗎?”


    “哈哈,格老子的,盡整些妖蛾子。”


    笑歸笑,罵歸罵,能站起來的每一個軍人都跟著容淩做了起來了。


    容淩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氣氛,望向軍官。


    “******,盡瞎扯。老實些,聶醫生可不是我們這些粗人。”軍官笑罵了幾句。


    見這裏的軍人都嘻嘻哈哈的坐下,軍官一陣風一般的走了,揚聲對容淩道:“我還得去別的營地裏教一下,你自便。”


    容淩笑了下,然後慢慢的走迴了醫務站。


    “二十九路軍苦苦支撐二十三天,盧溝橋三得三失,副軍長佟麟閣,第132師師長趙登禹壯烈殉國!”一個激昂的聲音鑽到了容淩的耳朵裏。


    容淩不由仰天……


    華族苦難的開始!


    她沒有辦法漠視!她突然明白了,為何原主並沒有托付什麽!因為聶容淩相信,隻要容淩來到了戰場,她便會不由自主的融入到這個時代裏去。


    天邊忽然一股暗紅的光華罩過來,頭頂上是“嘶、嘶”的怪響……危險!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但是容淩還是覺得情況不妙。


    “轟隆!”震天價一聲巨響,炫目的火光中灼熱的狂飆卷著泥沙把整個醫務站掀飛、撕爛……


    容淩雙手抱頭,蹲下……瞬間她整個人都被全部罩進了濃煙與揚塵裏,忽然閃動的爆炸火光中可以看到被炸飛在空中再撕扯成幾塊的人體……


    炮擊持續了多長時間?幾分鍾還是半個世紀?容淩不知道,在渾渾噩噩中,在渾身的火辣痛楚中,漸漸清醒過來的她知道炮擊已經停了,雖然嗡嗡作響的耳朵裏還是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硝煙已經在漸漸散去……


    容淩失去了平衡,她站起來幾次都跌跌撞撞地重新倒了下去;然後她再站起來,終於他站直了。


    昏黃的火光中,透過開始變得稀薄的揚塵,容淩隻看到地上一個個交錯的大坑,比籃球場還大的坑,坑裏幾處燃著跳動的火苗活脫脫就是傳說中地獄裏的鬼火……終於,容淩看到了第一個人,其半個身子露在浮土外邊。


    容淩連爬帶滾衝過去,抓著他的手使勁把他拽出來,但她一使勁卻落了空整個人摔倒在地上,而那人的半截身體已經被他拉到了自己身上!


    “啊!”盡管有著聶容淩的記憶打底,容淩還是驚慌地大叫了起來,甩開身上的半截屍體,使勁把手在泥地上擦著,然後是身體,她扭動著沾滿了血和屍體體液的身體開始在浮泥上滾著,蹭著……


    …………


    這幾天,容淩一直仿佛過著噩夢般的生活,她一直渾渾噩噩的。


    直至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見小鬼子。


    在一條小河溝對岸隔著一塊菜地的陣地上,兩軍正在舍命肉搏,陣地上到處是斷肢殘臂散落在冒煙的焦土上;陣地的邊沿有兩輛日本裝甲車停在那,車身上的火苗在烈日下唿唿作響。


    容淩感到渾身發僵。


    對麵的那些小鬼子殺氣騰騰。


    “殺!”隨著一聲特別尖銳的呐喊,她清楚地看見一個日本兵的刺刀從一個軍人的背部透了出來……


    “嘔……”容淩再一次的吐了出來。然而,身邊的軍人裹協著她一直向前,再向前。


    她手中有一條槍,一支“漢陽造”。


    應該怎麽辦?怎麽辦?……容淩心裏不住地發抖,感覺到手腳越來越僵硬!她不是沒有經曆過戰爭,然而,她從來都不曾經曆過現代戰爭!


    戰爭的殘酷,戰爭的無情,她才剛剛親眼所見。


    “看,那裏,還有那裏……”容淩邊吐邊道:“邊上藏著兩挺機槍,很多人都死在機槍下……”


    “你的觀察力不錯。”容淩身邊的一個軍人誇獎著容淩,然後指了幾個人:“你,還有你,各帶兩人,去將兩挺機槍弄瞎。格老子的,你這個軍醫不錯啊。”


    容淩這才發現,他竟是那個軍官。


    謝天謝地,有個熟人……容淩在這緊張的一刻,心裏竟然冒出這樣的想法!這時他發現自己不再吐了,手腳也開始麻利起來了,她學著那名軍官的樣子,將槍端在了身前。


    “國難當頭,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拿起槍來。”軍官讚賞的看了容淩一眼:“嗯,不錯,將頭發都挽起來了,像個小子。你跟緊我,別離開。”


    陣地上的肉搏達到了白熱化,雙方的士兵纏在一起格鬥、撕咬;步槍、刺刀、大刀、石塊、拳頭、牙齒……身邊一切可以用上的東西和身上的器官全部成了殺戮武器;不時有人拉響手榴彈,隨著一聲聲沉悶的爆炸烈日下血肉橫飛……


    “準備,扔!”隨著那名軍官的一聲令下,他們這隊人的榴彈突然騰空而起,直接往人多的地方飛過去,根本不管是小鬼子,還是自己人。


    “轟、轟、轟……”爆炸聲此起彼伏連片響起。


    直至這場戰爭結束,容淩一槍未發。


    有軍官的保護,容淩亦沒有受傷。


    然而,她的心裏並不好受。


    想起聶容淩在戰爭後期的所作所為,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竟比不上原主。


    原主雖然沒有提出任何的要求,但是,如果容淩連原主都比不上,那她來到這裏又有什麽意義?


    “你不錯。”軍官道:“你比我們懂得多,所以,你不能死。”軍官如是解釋著。


    容淩的眼睛不由濕了……


    “接下來,我們會去那裏?”容淩喃喃的問,她知道,羅店是守不下去了,鋪天蓋地的小鬼子,已將羅店周圍團團的圍住。


    軍官沉默了一下,才道:“聽上頭說,會撤進上海……”


    鬆瀘保衛戰麽?


    容淩心裏一滯……無論她在那一個世界裏遊走,都不曾有今日之沉寂與吃力。鬆瀘保衛戰!比起羅店來說,更是一曲悲愴到極致的歌……


    “你叫什麽名字?”良久,容淩才喃喃的問道:“告訴我你的名字。”


    軍官笑了一下,才道:“名字沒有任何的意義。”


    “我才入伍一個月,就從一個普通的小兵做到了連長!為什麽?因為大多數人都死了。而且,那些人我根本就不知道名字,既然他們都這樣水過無痕的消失在戰場上;我也不想例外!”


    “呃……”容淩想起後世時一座座聳立於全國各地的人民英雄紀念碑,確實有太多的碑上,都沒有留下名字。


    容淩深深的吸了口氣,對著軍官道:“請問,我還能做些什麽?”


    “拿好你的槍。在戰場上,唯一能讓你保住性命的,隻有你手中的槍。”軍官道。


    “可是,我是醫生。”容淩喃喃的道,同時想起聶容淩來……


    “你不僅僅是醫生,你還是華人!”軍官道:“在這一場戰爭中,每一個華人,都必須是軍人,這樣才能保住我們華族。”


    容淩難過的點了點頭。


    “你懂得炮火來時怎麽保全自己,你還懂什麽?”軍官忽然問道。


    容淩拚命的迴想著聶容淩的記憶,然後道:“油箱!裝甲車的油箱。”


    “什麽?”軍官顯然有些不明所以。


    容淩微歎,然後道:“小鬼子的裝甲車,想要炸毀很難,但是有一個點,是它們的致命處,就是履帶旁的油箱。隻有將手雷扔到那個地方,才能事倍功半。對的,是事倍功半!因為,我們隻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去對付裝甲車。”


    “喔?******,隻能用人命去填!不過,總比我們平時亂炸一通的好。”


    見軍官還眼巴巴的望著自己,容淩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道:“我暫時想不起來了。”


    “沒關係,你慢慢的想。等你想起來後,再告訴我。”軍官笑眯眯的道,然後擦了擦臉上的血漬與汗水,“以後你就跟著我,隻要我不死,就保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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