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能有這個心思也實在再正常不過,別說謝景琪這樣不能生的,就算是她膝下有了嫡子,曾氏給顧恆添女人都是天經地義,隻不過謝景琪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媳婦罷了,說不定又是一番雞飛狗跳也沒準,甚至謝景翕以為,若非謝景琪背後有謝閣老這麽個爹,曾氏叫她把正妻的位子讓出來都是很有可能的。


    還有上次顧恆不小心說漏嘴那次,曾氏會不會已經懷疑顧恆跟她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了,這才故意叫謝景翕也攙和進來,沒準顧恆就能答應了呢。


    謝景翕心下轉了一百八十個彎,麵上卻順著曾氏的話道:“二姐心裏定是不好過的,心中鬱結,有時是會造成經血淤滯的,不妨叫小裴太醫來開副方子調理調理,等這陣子過去了,二姐定能好的。”


    曾氏歎口氣,“你也瞧著我現在這副樣子,沒準哪天就蹬腿沒了,你父親嘴上不提,心裏必定也是著急的,恆兒不肯與你二姐通房,我跟你父親閉眼前要是見不著孫子,哪裏還有臉去見列祖列宗,我也是當娘的,何嚐不知道你二姐可憐,可是話又說迴來,恆兒也老大不小了,這樣耗著也不是事,老大媳婦你說我說的可對?”


    謝景翕這頭真是點也不是,不點也不是,隻好尷尬的笑笑,“母親可有問過小叔的意思?”


    “他要是肯聽我說到好了。”曾氏一臉愁容,“也不知道他是哪根弦搭錯了,不進你二姐的房,也不進通房丫頭的房,書房裏那個也幹放著,我想給他從個正經人家說一房也不應,難不成還鐵定了心當和尚嗎,真是愁的我頭發都白了。”


    這話謝景翕就更不能接,倒不是她心虛,真是多說多錯,隻好給曾氏沏了杯茶,“母親您先消消氣,這些事也急不來,大姐兒剛沒了,想來小叔夫妻兩個心裏都不好受,沒準過一陣子就好了。”


    曾氏接過杯子捧在手心裏,收了收情緒道:“說起來恆兒這孩子眼光一直都高,沒準是一般的瞧不上眼,所以我就琢磨著看京裏哪家姑娘合適,也不拘家世如何,是嫡出還是庶出,隻要姑娘得體入眼,咱這樣的人家也不會委屈了誰,雖說進門是妾,但隻要能生下個一兒半女的,我們也斷不能虧待了她,你說是不是。”


    原來曾氏是打了這樣個主意,說來隻要不是那些大家的嫡出小姐,一般的庶女嫁到侯府做妾還是使得的,再不濟娶些一般人家的姑娘也很不錯,但話說迴來,隻要顧恆的原配是謝景琪,估計誰家的姑娘進來也不得安生,不過這都是後話,問題是曾氏到底打了誰家的主意呢?


    “倒是前兒你姑母與我提了一個人。”


    謝景翕一愣,心說大姑奶奶多管閑事的毛病又犯了,曾氏囉嗦半天,其實心裏早就有了人選,她方才但凡要是接她一句,這事沒準現在就能拍板了,出了門就能說是與她謝景翕商議的,謝景琪與許氏還能放過她嗎?


    曾氏接道:“這人你也是認識的,正是方家的那個姑娘方晚晴。”


    謝景翕:“……”


    這叫什麽事,兜兜轉轉的怎麽又是方晚晴,上輩子就是方晚晴要嫁進來做顧恆的填房,說不定也是大姑奶奶介紹的,這迴要求倒是不高,做妾竟是也願意,也不知道方晚晴到底怎麽想的。


    “倒是見過一麵,可是方家的姑娘一向清高,姑母又是怎麽想起提她的?”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曾氏笑道:“那方家姑娘以前是有些名氣不假,這不是方家現在沒落了麽,她那個條件現在看來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老大不小了也一直沒有說婆家,你姑母前些年便有意介紹她給恆兒,現在雖然是進門做妾,但恆兒一表人才,她眼光再高也能般配的上了,再者她條件也不錯,沒準恆兒看了就同意了呢?”


    謝景翕也是在是無言以對,不過曾氏有一點倒是沒料錯,方晚晴的確中意顧恆,且那姑娘的心思也不是個簡單的,真要嫁過來,沒準吃虧的就是謝景琪。


    然而目前這個形勢來看,謝景翕恐怕也沒有反對的餘地了,大姑奶奶與曾氏一唱一和,要是方晚晴自己也同意,說不定哪天還真就能抬進侯府成了顧恆的妾。


    “我也是先與你打個招唿罷了,現在提還早些,好歹等過幾個月大姐兒的事平息了再說吧,你心裏有數,提前準備著也好。”


    曾氏眼淚鼻涕做張做智半天,大概就是為了最後這句話,果然是沒有謝景翕置喙餘地的,不過是試探她的態度罷了,謝景翕滿腹心事的迴了房,現在才覺的,侯府的日子也實在沒比誰家好多少。


    且說近來春闈在即,京城裏頭平白就添了三分熱鬧,大批趕考的學子雨後春筍似的往外冒,京裏隨便一個大街小巷上都能擠滿了人,各家客棧更是一房難求,有那貧寒些的,借住誰家柴房的都有,胡學庸便是其中一個。


    胡學庸祖籍淮南,家裏隻有一個年邁的母親相依為命,生活來源便是胡母給人做活計打零工換來的,胡學庸偶爾也給鎮子上的學堂當幾天教書先生,日子緊巴巴的過著。不過胡母眼光長遠,一心盼著胡學庸有一天能高中狀元出人頭地,所以即便家裏再窮,也都支撐著他好好念書,十年寒窗,終於熬到他進京趕考,便將家裏所有的銀錢都給他做了盤纏,隻是胡學庸沒舍得都拿走,偷偷留了一些在家,背著幾袋幹糧就進了京。


    條件是艱難點,不過他也習慣了,原本想在城郊尋個無人的破廟暫避,卻正好遇上個好心的老翁,老頭子女不在跟前,家裏沒人做活,就叫胡學庸每日劈些柴火給他,然後管他一頓飯,順便把家裏的柴房讓給他住。


    胡學庸對此很是滿意,於是就在老頭家裏住了大半個月,這天想著老翁對他有大恩,自己身上還有幾個銅板,就打算到街市上買些吃的給他,正巧遇見街上有人出題對,便湊過去瞧了一眼熱鬧。


    學子聚集的地方,曆來會有人出一些題目對子之類的擺在外麵,名為學習交流,實際就是顯擺,顯擺到一定程度,那就是造勢,有些有錢有勢的考生甚至會花錢請一些名學大儒來出題,以此來出出風頭。


    其實是相當不為人齒的行為,多數人嗤之以鼻,但也擋不住有人願意花錢賺吆喝,胡學庸純粹是好奇過來湊個熱鬧,但在瞧見題麵的時候卻忽然生了興致。


    這題是一個名叫馮晨的考生出的,他父親是江南的布政使馮萬年,鄉試得了解元,是此次會試狀元的熱門人選,他本人也財大氣粗自視甚高,揚言誰要是能答上來就能得十兩銀子,這十兩銀子對他不算什麽,對胡學庸就是一比橫財,夠他家吃好幾年的。


    於是胡學庸就動心了,暗自琢磨著那題麵,想著無論如何也要賺到那十兩銀子,可他不知道的是,馮晨出題的用意就是不叫人答上來,答上來那就是結結實實的的罪了他,所以這題在此擺了三天都沒人來應,卻被胡學庸最後答了上來。


    這題也不是難到無人能解,有些是真答不上來,有些是不缺這十兩銀子不愛湊熱鬧,再有些就是看穿了馮晨的心思,能解也不來惹麻煩,當胡學庸解出來的時候,馮晨的臉當時就綠了。


    銀子是要照給的,可轉眼就叫人在路上堵住了胡學庸,趁著天黑無人,結結實實把胡學庸胖揍了一頓,不緊銀子搶走了,還差點把人也打廢了。


    顧昀這天下職迴家正巧經過此路,他忙了一天有些累,便在轎子上閉眼休息,猛然聽見前麵有打鬥的動靜,便喚轎夫過去瞧瞧。


    顧昀掀開轎簾往外一瞧,正看見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在圍打一個人,顧昀眯眼仔細看了看,被打的那個很像是個趕考學子,這就下轎走過去,準備管一把閑事。


    那家丁瞧見顧昀過來,上下打量他幾眼,黑燈瞎火的也沒看清楚顧昀身上的官府,便衝他嚷嚷,“勸你少管閑事,睜隻眼閉隻眼的迴家吃飯得了,別給自己惹麻煩。”


    顧昀笑笑,“實在不巧,列位打的正是我家兄弟,你們說我該閉哪隻眼好呢?”


    這就明擺著是故意找茬了,幾個家丁一瞧碰上了硬釘子,正待連這個亂認兄弟的倒黴鬼一起揍,卻有個眼尖的猛地瞧見了顧昀身上穿的是官府,雖然看不清樣子,但總歸是官,反正銀子也搶了人也揍了,他們並不想惹事,於是十分識相的撤了。


    地上的胡學庸艱難的抬起頭,他滿臉是血,腿也被打斷了,心裏更是無比絕望,眼看著科考在即,他身上受了傷,又無錢醫治,能不能進考場都還是個問題,難道真是天要亡他嗎?


    “你是今年的考生?”


    絕望中,胡學庸聽到一個聲音在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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