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翕並非聖人,就算那人是她的生母,也沒有一味忍讓的道理,她自認這一世對她已是仁至義盡,許氏不喜歡她,她也壓著前世對她的怨恨,賣力拿熱臉往上貼,想著既然是親母女,她做女兒的盡心盡力,她總會看得見吧。


    許氏犯糊塗的時候,謝景翕幫她善後,跟姨娘有矛盾的時候,謝景翕也幫她擺平,每日請安噓寒問暖,可即便這樣也換不來許氏的憐惜,關鍵時候還是毫不猶豫的賣了她,甚至懷疑她,被同一個人否定拋棄兩世,是誰也意難平。


    謝家大姐了解不深不怨她,畢竟整個謝家,也就是謝景怡還拿了幾分真心待她,而且她今天走這一趟,十有八九是受了許氏的指派,身不由己。


    謝景怡見她隻是笑不說話,就知道她心裏的結不是那樣容易打開,也沒有繼續為難她,轉而說道:“前兒我迴去看祖母,正巧就碰見了四哥兒,幾月不見,竟是又長高不少,人也看著沉穩了,見了我客氣的不得了,還叫我哪天見了你跟你說,他讀書讀的挺好的,叫你不要擔心。”


    四哥兒原本今年要參加春闈,但他去年鄉試的成績不算好,雖然是過了,但心裏沒底,就想三年後再下場,大概是怕謝景翕說他,一直沒敢來見她。但謝景翕又不傻,知道定是因為謝岑今年要做主考官,故意叫他避開的。


    謝景翕能說什麽呢,她在謝家沒有話語權,景昱是謝家獨子,立場是謝家的,跟她這個姐姐其實沒多大關係,謝岑能為了仕途左右她的親事,叫謝景昱多讀三年書又算得了什麽。


    “景昱他心性還不穩,多磨練幾年也好,有父親看著,自是沒有錯的。”


    “你說的也對。”謝景怡看她一眼,“若是父親這屆能做了主考,將來手下多了些門生,往後對四哥兒也是助益。”


    原來許氏叫她來,還真就是為了這事的,自從蟬兒有了身子被提為姨娘,許氏大概也沒轍了,打冷戰對她一點好處也沒有,真這樣跟謝岑一直僵著,沒幾年她這個主母的位子都要坐不穩,於是許氏就想著跟謝岑緩和關係。


    謝岑對顧昀提攜,而顧昀也爭氣,居然一下就被聖上提了尚書,許氏大概是聽聞顧昀在聖上那裏立了大功,成了聖上新晉的紅人,沒準謝岑當主考官這事,顧昀還能幫上忙,又怕謝景翕記恨她不肯幫,這才拐彎抹角的叫謝景怡過來緩和關係。


    這樣看來,許氏也當真是個能屈能伸的,關係鬧成了那樣,在看到謝景翕有點利用價值的時候,還能惦著臉上門,也實在是個人才。


    別說她謝景翕沒這個能耐,就是有也沒這樣大的臉,叫她跟顧昀開口幫謝岑,除非她下半輩子是不想跟顧昀好了,顧昀拿命換來的前程,上來就便宜了謝岑,那不值當。


    顧昀看上去對她百依百順的體貼,那是她知道好歹不去犯他的忌諱,顧昀心思深有成算,心裏自有他的打算,謝景翕要是拿他的這點情分去跟他討要人情,他可能不會拒絕她,但絕對會看輕了她。


    “父親能當主考也是好的,但景昱的前程還是得靠他自己,求是求不來的,其實我也不懂這些,隻盼著他能穩下心來念書,將來總歸是有好處的。”


    謝景怡還有什麽聽不明白的,這是看穿了她的來意,委婉的拒絕呢,來之前她就覺的母親的心思要落空,但還是沒辦法要來跑一趟,想著即便求不成,能趁機緩和一下關係也好,如此看來竟是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謝景怡是個知情知趣的,也就不再跟謝景翕提許氏的事,轉而又說起謝景琪,“我方才去了二妹妹處坐了一會,她半天也沒跟我說幾句話,看著怪不落忍的,以前多麽開朗的姑娘,這居然成了個鋸嘴的葫蘆,倒是虧了府裏有你還能想著她,我聽香蘭說,飯菜都是你囑咐另作的,她不懂事,我便替她跟你說句謝謝。”


    “大姐姐還說我客氣,你還不是一樣。”謝景翕給她斟了杯茶,“她接連失了兩個孩子的確是叫人心疼,我能做的也就是盡量照顧她,旁的還是得靠她自己,倒是不知大姐近來怎樣,淨是你關心我們了,我們也沒顧上問你一句。”


    謝家大姐為了謝家這樣奔波,也確然是不容易,況且她自己府裏還是一腦門子的事,果然提起來,謝景怡臉上就有些愁容,“你現在掌了家也知曉,還不就是家長裏短的那些事,隻是陸家比顧家還要複雜些罷了,前些日子為了姨娘的事,正跟你姐夫鬧別扭呢,唉,不提也罷,你現在跟姑爺正是蜜裏調油的時候,說了你可能也聽不進去,但遲早也是有你頭疼的時候,總之趁著這幾年多添幾個孩子,比什麽都好使。”


    陸家便是那種典型的世家大族,家裏本族旁枝加起來,湊成個鎮子不是問題,宗族規矩多,日子過的就不能那般隨心所欲,從這一方麵來看,謝景翕在侯府的日子已經算是很不錯了。陸炳生上頭還有兩個嫡親的哥哥,家裏光嫡子就有四個,他不占頭不占尾,雖是混的還不錯,但也不算頂好,想要爭宗子的位子還是十分艱難。


    故而謝景怡在陸家的日子就得是戰戰兢兢,伺候公婆,與各妯娌姑子相處,處處都得小心,再有便是姨娘的問題,即便陸炳生並非耽於美色之人,與謝景怡的感情也不錯,但屋裏如果不放幾個姨娘,那是要被人詬病的,前幾年他們夫妻兩個在西北無人約束,如今在婆婆眼皮子底下是怎樣也逃不過的。


    陸炳生為這事還跟陸夫人鬧過,但是母子鬧完了,轉頭就能把仇恨加到謝景怡頭上,謝景怡實在頂不住,便做主抬了身邊的兩個陪嫁丫頭給陸炳生,家裏一旦有了姨娘,那便是實實在在的頭疼加麻煩。


    謝景翕感同身受,想著若是有朝一日她跟顧昀也走到了這步田地,感情受影響是必然的,再鬧的嚴重些,夫妻離心也是有可能,遠了不說,謝岑跟許氏不就是最好的印證嗎。


    “大姐還要想開些,哪家姑娘不是這樣過來的呢,好在姐夫是個明事理的,往後等姐夫有了出息,你的日子便就好過了。”


    謝景怡點點頭,“你說的我何嚐不懂,就是心裏邁不過去罷了,我看姑爺對你很是不錯,多享幾年福吧。”


    說了會子家常,謝家大姐便走了,她前腳剛走,曾氏那邊就派了鳳芹過來,說是請大少奶奶過去一趟,謝景翕想了想,拿了幾瓶大姐帶來的蜂蜜一並過去。


    侯府出事以後,曾氏的身子便時好時壞,精神看上去也差了許多,謝景翕進去的時候,曾氏正歪在榻上眯著,屋子裏充斥著濃濃的沉香味,還若有似無的攙雜了一絲沉悶衰老的氣味,謝景翕皺皺眉,輕輕的換了幾聲母親,曾氏才緩緩睜開眼。


    “是老大媳婦來了。”曾氏招唿她過去坐下,“人上了歲數就越發的精神不濟,偎一會就範困。”


    謝景翕把她扶起來,替她在身後放了個軟墊,“天氣暖了,母親也常出去走動走動才是,屋子裏也要常通風,總是悶著,的確是不大好的。”


    “是我怕涼才叫鳳芹關了的,病了一場就越發怕涼,身子骨是越發不行了,幸好有你幫襯著,侯爺還老跟我誇你呢。”曾氏看她一眼,“聽鳳芹說陸家的少奶奶方才過來了,可是有甚事?”


    謝景翕莞爾,“不曾有事,主要就是過來看看二姐,送了幾瓶家裏特製的蜂蜜過來,我還給母親稍帶了過來。”


    “你這個大姐也是個懂事的,你姑母還誇過她,說陸家的媳婦裏頭就數她會來事,生下了嫡子就知道給夫君張羅姨娘,很得陸夫人歡心呢。”


    謝景翕麵色一頓,曾氏看著大門不出不過問事,家長裏短的一樣也不少知道,好端端的扯到姨娘的事上來,難不成有什麽話要跟她說。


    這種話題謝景翕當媳婦的不能置喙,隻能專心聽著,曾氏又道:“今兒叫你來不為別的,就是想跟你商議一下關於你二姐的身子,聽家裏大夫說,她都好幾天沒下來床了,小日子也有段時間沒來,又不像是有孕,竟是不知何病症,我這心裏聽著著急啊。”


    二少奶奶不得二少爺的寵,家裏是個人就知道,顧恆一直不肯去她屋裏,有孕自是不可能,況且小日子不準時,對謝景琪來說受孕的可能就更渺茫,原本說調理身子懷孕有望的事就更是遙遙無期,顧恆身為侯府世子,膝下一直沒有子嗣是很說不過去的。


    也難怪曾氏會心裏有疙瘩,謝景翕心裏暗自琢磨著,大概曾氏已經起了要強行給顧恆納妾的心思了,特意找她過來商議,恐怕是想拉著她一起做這個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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