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今兒迴來的晚,這幾天事多,他經常不能趕迴來陪她吃飯,其實他無時無刻不想快點迴來,跟別人一起吃飯,真是一點滋味都沒有。


    他進門就瞧見謝景翕窩在榻上看書,徑自去淨了手,然後不由分說的拿下她手裏的書,直接把人抱到床上。


    “還疼不疼?”


    謝景翕一般疼個大半天,也就好多了,倒是顧昀自己,迴來帶了一身的涼氣,雖然謝景翕知道他通常會在外屋待一會,把身上的涼氣去了才進來,但他的手好像怎麽也捂不熱似的,碰一下就好像把一整個冬天帶迴了家。


    “你可用過飯了?要是沒吃好,我叫明玉給你做碗麵。”


    顧昀顯然不想吃,隻是把人抱著,“沒事,我不餓,讓我抱一會。”


    謝景翕把他的手握在手裏,卻又被他反握住,“你可是一直都有腹疼的毛病?”


    “嗯,是一直有來著,不過這幾年我一直在調理,好多了,你不用擔心。”


    顧昀把下巴擱在她肩頭,握著她的手無意識的放在她小腹上,“迴頭叫老頭給你瞧瞧。”


    謝景翕噗哧一笑,“你啊小題大做的,這也沒甚,調養一陣子就好了,隻是不能貪涼,我可能平日有點不忌口,我以後會注意的,倒是今兒你二弟給了我一個方子,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迴頭拿給外祖父瞧瞧。”


    “他外頭門路多,就是家裏也有好幾個藥堂,定是仔細問過了,應當是不會錯的。”


    顧昀把玩著她的手指,聲音裏聽著隨意,謝景翕忽然想起上次被趙姨娘遇見那次,趙章半路給她解圍,估計那個時候,顧昀就已經知道什麽了吧,隻是他一直沒有提過,心事也從來不掛在臉上,倒是讓謝景翕有些忐忑。


    並非她怕什麽,就是怕他多想,有些事雲裏霧裏的,不如說清楚的好,“你二弟他是不是找過你?”


    “嗯?”顧昀一愣,“你說上次嗎?你猜到了。”


    謝景翕點點頭,上次趙章趕的那樣及時,定是一路跟著顧恆來的,總不至於是顧昀閑的無聊專門派人跟著他,一定是去找顧昀在先,而且還說了不該說的。


    “其實真的沒什麽,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後找別人出麵跟他對賬便是。”


    話到嘴邊,謝景翕自己也有些後悔提了這一茬,因為她發現這個根本沒法解釋,真有的那些什麽,她也不能說,說沒什麽,也不過是一句廢話,總是顧恆的心思,不傻的人也都瞧得出來,這句沒什麽就顯的很蒼白。


    卻把顧昀惹笑了,“原來你就悶著這事啊,我們阿翕招人喜歡是我的福氣,是我的我留著便是。”大概不是他的,他也得搶上一搶,何況惦記他家阿翕的,也不是隻有顧恆一個。


    謝景翕直覺以為,往後還是少在顧昀跟前提顧恆的好。


    “最近是遇到麻煩了麽?”


    “也還好,不過今兒是刑部馮大人小兒滿月,陸坤硬要帶我過去湊熱鬧,不好推辭,便去討了把嫌。”


    顧昀不愛應酬,也是沒有法子的事,謝景翕隻瞧他今兒這精氣神,就知道定不止這些,但是他不跟她說,她也就不問,隻順著他問道:“馮大人?倒是二房的鄒少奶奶前兒跟我提過,她提了一耳朵,母親就說喜事一樁,應當送點東西去,我就斟酌著以侯府的名義送了份禮,你去吃一頓也不虧。”


    “瞧你這小氣勁兒。”顧昀笑睨著她,“早說我就甭那麽客氣了,多吃點多好,馮大人也肯下本,請的都是京裏的名廚,隻是我還一心惦記著家裏有個小氣鬼,沒心思吃罷了。”


    “本來麽,都是禮尚往來的事,我這幾日瞧了瞧府裏的賬,每月送的禮錢都趕上我們吃好幾個月的,又不是什麽吃的住的交情,要我說,壓根也送不著,我也就是因著你才費心備了禮送過去。”


    顧昀一聽,就知道他這傻媳婦還沒鬧明白馮大人是誰,不過也虧著她多此一舉的送了禮,讓這馮大人還格外高看了他一眼。


    這馮大人不是別人,正是太子妃石氏娘家的表哥,馮尚書能爬到今天的位子,至少有一多半是因著跟太子妃沾親帶故的緣故,不過他本人也並非十分拿不出手,若不然刑部尚書的位子,怎麽也輪不著他。


    不過今兒這事還得從頭說起。


    顧昀上職這幾日,整體都清閑的很,一是因為他這個官壓根也沒有多少事,再者就是因為他是侯府大少爺的身份,也沒人指望他能做什麽。本來麽,這種侯門裏出來的公子哥,大都是屍位素餐之輩,顧昀這種特別硬的關係戶,便是去當個七品官,也照樣有人哄著。


    然而顧昀的上司卻是個不大一般的人,庫部發展到本朝,成了個管管兵籍軍械之類的閑部,庫部郎中楊壽禮原是武將出身,因著犯了點不大不小的事,才被打發到這個位子上來。楊壽禮是個武將,還是個很典型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武將,軍械倒也罷了,兵籍這等跟書籍打交道的事就等於要了他的命。


    前任員外郎缺著的這段時日,他不得不接過手暫時管著,可管了沒幾天就覺的自己可能要瘋,是以顧昀一上職,便不管他爺爺排老幾了,一股腦把兵籍庫的事都扔給了他,也不管他能不能上手,反正這地方常年也沒個人來,你隻管瞧著別讓蟲子吃了就行。


    都說楊壽禮是個愣頭青,顧昀倒是覺的這人挺有意思,平日與他處的還不錯,十分上眼色的把跟文字打交道的一些雜物都包攬了過來,橫豎他也閑,沒事就瞧瞧兵籍庫裏的書籍記載,倒還真就叫他找著一本名人大作。


    這名人正是刑部的馮尚書,馮尚書早年在兵部做過幾年侍郎,說來他正經是科舉出身,肚子裏也有墨水,大概是對兵法有些研究,於是就寫了一本論討戰術的本子,然後便作為典籍存在兵籍庫,雖然也就是放在那裏沾灰的命運,但並不妨礙馮尚書得意。


    陸坤便是陸炳生的爹,他得了謝岑的麵子,自然要對顧昀照顧有加,這等結識上官人脈的好事自然頭一個想到顧昀,於是也不管人家馮尚書有沒有下帖子請,就硬是把人拉了去。起先馮尚書因著太子妃石氏跟他夫人李氏私下裏多的幾句嘴,對顧昀印象不大好,當然太子妃不會傻到把太子的醜事說出來,但馮尚書卻從中得出一個太子可能不大喜歡顧昀的結論。


    不過礙著陸坤的麵子,再有謝閣老跟侯府這層關係,馮尚書對顧昀還算是客氣,但席間一番接觸下來,他卻覺的顧昀這年輕人很入他的眼。馮尚書近來春風得意,加上他本身也有文人的傲氣,官路也順遂,隻等太子登基,他就是正經國舅爺,所以當顧昀有意無意提起他寫的那本兵籍之後,再看顧昀的眼神都放著光。


    要麽說拍馬屁得趕巧拍,天花亂墜的說一通場麵話,不抵這般不動聲色的潤物無聲,顧昀這一下就如同一股春風吹進馮尚書心裏,恰到好處的搔到了他的癢處,酒逢知己一般拉著他探討了半天。其他在座的聽聞馮尚書還有這等壯舉,紛紛上趕著讚歎一番,恨不得吹捧出此曲隻應天上有的風采。


    馮尚書被顧昀摸順了毛,難得的是顧昀還不會奉承巴結,這種高貴客觀的順毛方式顯的特別真誠,順的馮尚書真是一點脾氣也沒有,最後酒過三巡,差點拉著顧昀磕頭拜把子。還是陸坤勸了幾句,說這樣亂拜把子容易串輩分,好說歹說把顧昀從馮府拉出來。


    馮尚書喝斷片後,唯一記著的就是他家寶貝兒子跟顧昀,拉著李氏直念叨,“顧家的大少爺真是不錯,這年輕人有前途,以後要多接觸,不,必須得提拔。”


    李氏知道他這種喝點酒就上頭,吹捧幾句就找不著北的毛病,也是見怪不怪,她這半輩子唯一操心的事大概就是生兒子,官場上的事一概不問,現在更是有兒萬事足,馮尚書說什麽她就聽什麽。


    “老爺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侯府好像還給咱送了禮,你說我們也沒想起來給顧家大少爺下張帖子,我聽聞,現在侯府就是長房媳婦掌家呢。”


    馮尚書眼神更亮了,大腿一拍,“你瞧瞧,人家會做事吧,媳婦也是個懂事的,按理咱家跟侯府也說不上話,往常侯夫人掌家,估計也不會屈尊給咱送禮,這媳婦才管了幾天就知道給夫君鋪路,有眼光,你瞧瞧人家媳婦多辦事,那什麽,過幾日請她來府上坐坐,大家也認認臉。”


    李氏翻了個白眼,“那太子妃說的你忘了,太子好像不大喜歡顧家大少爺似的,咱們這樣不是跟太子對著幹嗎?”


    “你個婦人懂什麽!”馮尚書就不愛瞧她這目光短淺的樣,“往常有幾個知道顧家大少爺是個什麽樣人的,太子沒準也就因為點雞毛蒜皮的事瞧人不順眼,說不定都沒跟人家正麵接觸過,我看十有八九就是為了女人,再說了,這樣的人才不往自己這邊招攬,還白白送給別人去啊。”


    李氏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插不上話,抱著吃飽喝足的兒子放到小床上,馮尚書恨鐵不成鋼的看她一眼,“跟你說了也不懂,顧家大少爺現在什麽身份,謝閣老的乘龍快婿,謝閣老現在在朝裏不說一手遮天,也起碼遮了半邊天,跟宋閣老一人一半,宋閣老隱隱已是太子的人,要是謝閣老也站到太子這邊,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就算不能拉攏謝閣老,起碼侯府也是很有分量的,我看顧昀這媳婦旺夫,將來這侯府是哪一房的,還說不準呢。”


    於是聽了一晚上醉話的李氏終於聽到了一句對她來說比較有關注點的,那就是顧昀媳婦旺夫,早這麽說她不就聽懂了嗎?那是得結交結交,瞧瞧這旺夫的媳婦到底長什麽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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