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睡覺時間,洗漱完畢,許淺和楊清蝶鑽進了被子裏,在這裏,她們可以說一些祁牧不可能聽到的悄悄話:“《遺跡》中天星的情況和現實裏一樣嗎?”


    由於沒法同看一本書,目前的進度是許淺看了兩冊,祁牧比她多一冊,楊清蝶又比祁牧多一冊。一共五冊內容,楊清蝶實際上已經閱讀了大半,即將見證結局了。


    “能接受劇透嗎?”楊清蝶笑道。


    “不能。”許淺迴以一個白眼。


    “沒意思。那就這麽說吧,根據多方考證,《遺跡》所講述的故事,應該就是作者本人的親身經曆,隻是大概率使用了化名,讓後來者無法去追本溯源。”


    “說起來,”許淺忽然想到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問:“那個通向天星的傳送儀到底是怎麽來的?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依照祁牧父母的說法,地星此時的科技水平大約是天星百年前的水平,這並不是一個難以想象的差距,不足以催生出“傳送”這樣超越級別的事物。


    事實上,她前幾日的天星之行確實見到了一些新鮮的東西,但無論怎麽看都與傳送儀不是一個時代的事物。


    “以現在我們的關係,跟你分享一下我知道的事,倒也無妨。”楊清蝶始終保持著輕快隨意地語氣,迄今為止,許淺還不曾窺見過任何波瀾:“可以肯定的是,傳送儀並非如今的天星政府所建,大家對於其來曆的推測,現在大致分為了兩類。”


    “最簡單的解釋,就是外星來物。因為那個做出預言的‘神明’,外星人的存在幾乎可以確定,傳送儀這樣不可思議的東西,如果排除出自人類之手,就隻有外星人了。”


    “這樣推論下去,我們的一舉一動,豈不是都在人家的眼裏,像是養寵物一般。”許淺翻了個身,今天天氣很好,窗外星光繁盛,交相閃爍,像是無數雙眨閃的眼睛,在遙遙觀望著他們。


    “認為我們整個人類文明都是外星文明玩具的人可不在少數。”楊清蝶冷哼一聲:“畢竟那什麽千日倒計時,聽起來就不像會是自然發生的事。”


    許淺表示讚同:“那另一種可能呢?覺得傳送門是宇宙的自然產物?”


    “有這樣的想法,但很少,不足以形成一個流派。”楊清蝶將手伸出被子,拍了拍許淺的胳膊 :“你在地下見到那個‘祁牧’了吧,經過檢測,地下空間中沒有任何異常氣體,而在任何地方的地下都是如此,隻有經過了考驗,才能見到傳送儀,前往天星。這樣詭異又略顯合理的邏輯,不可能是天然誕生的事物,更像是某個高級文明的惡趣味。”


    完美結合了科幻和靈異,如果承認這是自然現象,宇宙,可能就不太一樣了。許淺閉上眼睛:“那麽,第二種可能,就是文明的輪迴了。”


    “不愧是學習能力的至強者。文明的輪迴,這個詞,用的太棒了。”楊清蝶讚歎許淺給出的答案:“沒錯,另一種猜想認為,人類其實早在遙遠的過去就形成了高度發達的文明,文明橫跨天星和地星,在其間建立了大量可以瞬間移動的傳送儀,後來因為某種原因,天星和地星間可能存在的那顆衛星發生爆炸,粉碎,毀滅性的能量瞬間摧毀了那個文明的一切。”


    許淺想象著那個場景,半徑上千公裏的衛星突然解體,巨大的衝擊波席卷了地星和天星的每一個角度,摧毀了地表的每一座建築,隨之而來的引力變動更是讓身處天上地下的人都難以幸免,無論他解開了第幾道進化鏈。


    “那可真是個悲劇。”


    “無論之前發生了什麽,結果就是,衛星解體,變成了現在阻隔在兩星之間的隕石帶,天星的大氣遭到剝離,地星空中的塵埃飄散了數百年,幸存下來的少數人類失去了過往的一切,等到環境終於恢複後,他們在地星表麵和天星地下重建了文明,又經曆了數萬年的發展,才有了現在的一切。至於那個神明,可能是當年的幸存者,依舊掌握著一些殘留的高科技,在那裏裝神弄鬼。”


    許淺歎氣道:“相比之下,我更願意相信這一種假說。”既是因為它合理解釋了地星與天星的現狀,又因為它代表著人類本源論,沒有外星人,沒有陰謀論,還讓人看到了人類文明發展的未來。


    “小小年紀的,別老天天歎氣,唾沫都噴我臉上了,”楊清蝶抗議道:“順便一提,你的睡姿也是有夠難看,祁牧到底是怎麽忍下來的?要不我還是跟他換換吧。”


    許淺不搭理她,翻了個身,又重重歎了口氣:“要是經曆的隻有這十八年就好了,也不至於天天想這麽多。知道太多,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事。”


    這個世界,似乎到處充滿了謎團。


    寧泉和潮汐來到的天星,同樣有二十三個區,他們到達的區域編號十三,共有十七條街道,比之許淺和楊清蝶所去的六區要大上許多。


    天星上科技領先於地星上百年,擁有看似透明,根本無法察覺到有無實物的隔離門,也有可以折疊屏幕的高科技手機,而這裏的人們對於地星並不陌生,當寧泉還想要隱瞞下自己的身份時,潮汐竟直接開口,說出了他們來自地星的事實。


    不出意料,他們被直接帶到了十三區的負責人麵前,負責人和顏悅色,詳細介紹了天星的情況,最後表示,天星目前各區域都有大量空餘的空間和住所,歡迎他們留在這裏共同發展。


    天星的全景效果做得很不錯,就算在地下也不會有很壓抑的感覺,而這裏的未來科技也著實讓人欽羨,有那麽幾個瞬間,寧泉產生了留在這裏的心思。


    可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還在等著他,這麽久都沒有音信,那些人一定都以為他已經死了,無數個夜晚,寧泉都夢見過父母傷心欲絕的樣子,是迴家的動力支撐著他走到了現在,他不能放棄。


    至於潮汐,本就是潛入地下來探查情報的,就算最後的真相令人吃驚,他也必須要把這個情報給帶迴去。


    雖然被拒絕,負責人也沒有惱羞成怒,隻說整個最近的一次傳送門開啟需要等上三個月,還要橫穿小半個星球,去往天星另一邊的二十區,那裏才會開啟傳送。


    天星的一切都在地下,區與區之間都是獨立存在,最近兩個區的間距都超過了一千公裏。在交通這塊,他們采取了地星上火車與地鐵結合的方案,在地下挖出了一條聯通多個區的鐵軌,仍舊命名為“地鐵”。


    從十三區到二十區,需要中轉兩次,在地下列車裏待上整整三天,按照負責人的說法,車是每周一班不用著急,他們可以先在十三區玩上一段時間。“領略下天星的風土人情。”


    寧泉是個沒主意的人,尤其是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下,潮汐點頭,他便也就應了下來。天星各區之間很少往來,區政府準備的招待所常年空蕩蕩的,這迴正好留給他們,一人分了一間豪華的屋子,寧泉看了一眼房間的標價,對比下無價,很簡單就得出了結論:這是他工作一個月也住不起一晚的地方。


    天星財大氣粗,不僅不要他們付出任何東西,還為他們購買了天星的手機,按照人均生活標準贈予了一筆錢供他們自由支配。


    這樣的饋贈讓寧泉有些誠惶誠恐,總覺得天星這麽大方,背後一定會有什麽陰謀,說不定會再生意外,把他們留在了這裏。經曆了一整年地獄般的生活,終於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他居然輾轉反側了一整個晚上,難以入眠。


    等到第二天早上,天還蒙蒙亮著,寧泉就頂著一雙黑眼圈站在了潮汐的房門口。正待敲門,卻發現房門是虛掩著的,潮汐居然大清早就不在房間裏了。


    寧泉將電話打了過去,潮汐那頭的聲音很是嘈雜,像是在某處工地裏一般,還有大量的撞擊音,潮汐嚐試著著想要聽清寧泉在說什麽,可惜都失敗了,最後他隻能甩下一句“我現在在忙,有什麽事迴去再說”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難道潮汐也發現了什麽?可這裏是天星,人生地不熟,甚至找不到迴去的路,如果十三區的人們不懷好意,那這將是比地下深處還要絕望的地帶。


    寧泉又思忖著,反過來想,這裏完全是人家的地盤,如果真對他們有什麽想法,也根本沒有做樣子的必要。希望隻是他的自欺欺人吧,寧泉安慰著自己,準備迴房再補一下覺。


    就在這時,一個女聲在背後叫住了他:“是誰在那裏?”


    那居然是個雙目失明的盲人姑娘,她叫江彩英,是招待所所長家的女兒,她昨天已在父親那裏聽到了兩名地星來客要入住的消息,而她家本就在樓上,今天一大早就興奮地起床,下樓趕過來看個新鮮,沒想到一下就撞上了當事人。


    江彩英看上去也就十八歲上下,還在上高中的年紀。在天星的課程上,雖然有對地星地貌環境的詳細描述,但從沒有描述過地星上有人類存在的痕跡。


    寧泉也在天星網絡上瀏覽過,並沒有搜索到任何相關信息,這也就說明,在傳送儀出口處蹲守他們的人,以及政府、招待所的相關人員,都知曉真相,但卻對占據絕大多數的民眾進行了隱瞞。這或許是個可以利用的把柄。


    江彩英隻是知道地星上有人類的存在,但並不知道那裏是什麽樣子,就求著寧泉給她講。據她所說,她是在八年前因為一次意外導致了失明,女孩沒有細說是什麽意外,她的聲音開朗樂觀,完全沒有對無法看見的抱怨和痛苦,寧泉也不忍心再追問下去,給她講起了地星上發生的一些事。


    這一講,就是一整天。


    直到夜深時分,江彩英才戀戀不舍地被她的父親給“抓走”,一整天期間,這位招待所所長一共給他們送了兩次飯,其它什麽也沒有多問,連潮汐去了哪裏都沒有過問,最後隻給寧泉留下了一個他人還不錯的印象。


    一連幾天都不見潮汐的蹤影,電話也打不通。寧泉這邊,因為給江彩英講了地星的故事,作為迴報,她就帶著寧泉在十三區的各個景點閑逛,然後繼續讓寧泉講述這些景點發生的變化。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下去也挺好的,寧泉這樣想著。至於神出鬼沒的潮汐,他帶著任務而來,一定想要調查出一些東西,就隨他去吧,到出發前夕如果再不見到迴來,寧泉就準備一個人走,不去管他了。


    相比於地星,天星的地下缺乏自然植被,因而也缺乏像樣的旅遊景點,寧泉和江彩英隻能去像遊樂場和博物館這樣一類的地方,沒用幾天就走遍了十三區所有可玩的地方,最後還是隻能窩在招待所裏,一邊給江彩英講著地星上一些趣事,一邊無所事事地上著網,瀏覽天星相關的新聞。


    兩周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距離出發的時間還剩最後兩天,這天,是江彩英的十八歲生日,她的父母決定大辦一場宴席,地點就定在了十三區中心街道的大酒店。


    潮汐也終於現身,還帶著一件精致漂亮的手工藝品,說要給江彩英作為生日禮物——江彩英沒有見過潮汐,寧泉也從沒有對他說過女孩的事,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江彩英的父親,江穆,在任職招待所的所長前,曾在十三區政府內混跡多年,雖然官職不高,但勝在人脈夠廣,結交了諸多朋友,在宴會那天大請四方,來的人坐滿了酒店足足兩層的大廳。


    因為江彩英早早就失明了,沒有辦法去學校上課,家裏請了專門的老師來教學,但她也就失去了與同齡人交流的機會,短短兩周的相處,寧泉已經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了,吃飯時直接被安排與她同坐在了最前麵的一桌上。


    身為今天的主角,江彩英照例要上台講幾句話。由於她是盲人,這個環節本可以跳過,但她堅持要上台,向大家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麵,她的父母也隻能由著她去了。


    為了做好萬全的準備,在宴會開始前幾天,江彩英就提前背好了稿子,並且在寧泉麵前排練了很多遍。等到真正上台的時候,雖然難免還有些緊張,但看不見台下烏泱泱的人,此刻也起到了平緩的作用,她最終流利地完成了自己的演講。


    除了寧泉外,到場的所有來賓,熟悉和不熟悉的人,甚至包括江彩英的父母,都被她的演講所驚豔,掌聲比之江穆講話時還要熱烈。


    寧泉也賣力地鼓著掌,心裏感慨這真是一個美好的結束。所以當江彩英走下台,衝他張開雙臂時,他並沒有多想,也張開了雙臂,準備迎接女孩的擁抱。


    就在這一刹那,變故突生。


    江彩英突然伸手,從頭上取下一把簪子——那是她母親在幾分鍾前當眾贈予她的成人禮物——直直向著寧泉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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