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觀看一場演出一般。


    祁牧這輩子,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冷靜過,許淺和王潔坐在他的兩側,臉上早已沒有了一點主意,都在期盼地看著他,希望他能夠想出一個辦法。


    他們身處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之中,難以辨別這究竟是一個房間還是一座巨大的殿堂,因為他們完全無法分辨出這個房間究竟有多大,所以隻能緊貼著彼此,坐在能夠感知到的區域中央,靜靜等待著。


    在空間的盡頭,可以看見一扇虛無縹緲的金色大門,這扇門明確地存在於空間之中,卻不符合透視原理,無論從什麽地方去觀察它,它都是一樣的大小,沒有絲毫的變化,它似乎存在於無窮遠的地方,又好像近在咫尺。


    很快,一切就開始了。


    祁牧掐著一塊手表,嘴裏輕聲念著倒計時:“十、九、八……三、二、一!”


    巨大的轟鳴聲突如其來,充斥了他們每個人的耳朵,隨之而來的還有山崩地裂般的晃動,整個空間裏隻剩下了那扇門,紋絲不動。


    許淺驚唿一聲,被劇烈的震動震得倒向了一邊,好在祁牧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兩人相互支撐,才算是穩住了陣腳。


    下盤較穩的王潔則快速臥倒在地上,避免了跌倒。看著低聲安撫著許淺的祁牧,她有些沒好氣地說道:“別在那裏卿卿我我了,能不能想想到底該怎麽辦!”


    祁牧坐直了身體,就算是在地動山搖的空間中,他也能做到穩如泰山:“如此看來,那個人的預言一一實現了,而如何解決這個特殊的環境我們也得到了證實,現在,隻剩下那個人所說的解決辦法了。”


    他緩緩說道:“我去最終場合,你們就能夠在現實中獲得這裏的記憶。”


    聽到“最終場合”這四個字,王潔的身體不由得微微一顫——這是生理上下意識的恐懼,而許淺更是緊緊抱住了他,帶著哭腔喊到:“你一定要去最終場合?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誰能保證我們現在不是在現實之中?”


    “已經沒有退路了,我這樣做,隻是為了保留那一線生機,你們其實都明白,這裏不是現實,離開之後,我們還會迴到開學的那一天。”祁牧輕輕歎氣,抬起手,溫柔地擦幹了許淺眼角溢出的淚珠:“我隻有一個要求,再迴到現實之後,你們切記不要告訴我在這個環境中發生的事,就當這隻是一場夢,總有夢醒的那一天吧。”


    “到時候,就隻能辛苦你們了。”


    許淺和王潔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含著淚默默點頭。


    “現實中發生的事隻會更加詭譎多變,而我隻是一個剛滿18歲的懵懂少年,淺淺,當遇到一些不可揣測的問題時,就需要你來做出恰當的選擇了。”祁牧凝視著許淺的眼睛,千言萬語都濃縮在了這一眼之中:“那麽,我要走了。”


    他在搖晃的空間之中平穩地站直了身體,下一刻,許淺也用盡全身的氣力撲上來,兩人相互擁吻在一起,在做著最後的訣別。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終於依依不舍地分別開來。


    “現實再見。”許淺輕聲說道。


    “現實再見。”祁牧難得在這種場合下還能開得起玩笑:“那時候你們可都是大姐姐了,可不要拋棄我啊!”


    見兩女的臉上都露出了笑意,他抓緊時間,揮手道別:“那麽,再見了,王潔,再見了,淺淺。”


    這將是真正的再見。三人雖然都會迴到現實,可隻有他會失去落在這個超常環境中的所有記憶,變成那個剛滿18歲,麵臨諸多煩惱的少年,那時他和許淺王潔的距離,將是由這麽多年構成的鴻溝。


    祁牧轉身,向著那扇金色大門的方向跑去,他不知道許淺和王潔的表情怎麽樣,也不敢迴頭去看,隻是在轉身的那一刹那,紅潤了眼眶。


    祁牧一直在奔跑,距離靜坐的許淺和王潔越來越遠,可他和那扇金色大門之間的距離卻沒有任何的變化,仿佛心中永遠不能接近的願景。可就在某一個時刻,時間和空間好像都產生了錯亂,他的身影慢慢扭曲變形,而下一刻,居然瞬間就出現在了大門之前。


    猶豫的情緒僅持續了須臾,祁牧抬起手,推開了金色的大門,他邁步向前,踏入了最終場合。


    金色的大門重新閉合,就在完全閉上的同時,整個空間中的巨大聲響和劇烈震動都瞬間消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


    夢醒時分。


    刺鼻的消毒水味縈繞在鼻尖,祁牧意識恢複地同時,立刻就感覺到了趴在自己身上低聲抽泣的的人兒,他第一時間就想要伸手去安慰她。可當聽見許淺的訴說時,別樣的心思作祟,他又生生忍下了移動的欲望。


    “祁牧,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許淺伏在祁牧的胸口,眼淚早已打濕了他的衣衫:“說好了,迴到現實世界,應該由我來照顧你的,可卻又一次讓你救下了我,是我的錯……”


    祁牧恍然,許淺竟是在跟超常環境中的自己說話。她其實是受那個奇異環境裏的自己之托才這樣照顧自己的嗎?可她所表現出的感情,早就超過了照顧的範疇了,他們在超常環境之中顯然也早就是戀人甚至愛人的關係。


    在現實之中,還能迴到從前嗎?他們都在努力。


    許淺不再言語,隻是站起身,坐在一邊,靜靜等待著祁牧的蘇醒。


    祁牧默默迴憶著他在昏迷中所夢到的的那個片段,這個片段應該發生在超常環境的末期,場景中的許淺和王潔的樣子很是模糊,自己的模樣他更是無法看見。整個夢境並不能夠幫他恢複記憶,倒像是在觀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一個故事一般。


    正因如此,這個片段中留下的疑問才更加讓他心緒起伏:超常環境中的自己究竟為什麽不讓許淺告訴現實中的自己真相?而自己在進入所謂的“最終場合”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而後者的答案,大概率是許淺和王潔都無法迴答的。


    想要得到答案,他就隻能靠自己,一點點地恢複記憶了。


    祁牧的思緒又迴到了表演結束的那一刻。


    如果說現實中的接吻能夠讓他迴憶起超常環境中相對應場景的話,想要確定自己在超常環境中是否真的自我犧牲,還讓許淺和王潔隱瞞一切,就應當在現實中再一次犧牲自己去救許淺才行。


    這樣的想法自然是有些異想天開的,也根本不可能有實踐的機會,他拋開了這個不切實際的聯係,將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即將開始的表演之中。


    演出的效果堪稱完美,在一陣又一陣的歡唿聲中,祁牧第一次體驗到了萬眾矚目的感覺,也見識到自己歌聲真正地感染力。可觀眾們的熱情還是讓他有些難以招架,站在台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什麽好。


    好在聽過他唱歌的許淺早就預料到了現場的情況,為他們表演的結束準備好了預案:《山海訣》講述的是山和海的故事,故事的最後,山與海擁抱在了一起,他們也以擁抱作為結尾,相得益彰。


    就在許淺招手,祁牧準備跑過去時,他突然注意到了此前輔助許淺從空中飛下的懸空支架。這種支架的質量很輕,在空中搖搖晃晃,很不牢固,如果這些支架突然掉下來,然後他衝上去救下許淺,會不會起到恢複記憶的效果?


    這樣的念頭隻是在腦海裏出現了一瞬,本就是一個玩笑般的猜想。可下一秒,祁牧就赫然看見,整座懸空支架居然真的脫落了下來,直直地砸向許淺!


    身體的第一反應代替了腦子的思考,他根本沒有多想,就已經撲了上去,將女生擋在了身下。


    腦袋有些暈眩,背上有幾處刺痛,但沒有傷及內部,應該沒有什麽大礙。祁牧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放下心來,又開始思考起那掉落的支架來。


    這世上真的會有這麽巧的事,就在他想要支架掉落下來時,它就真的在下一秒掉了?祁牧沒有辦法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秘密組織那些遠超常人身手的進化者們肯定沒有必要做這樣的手腳,在大庭廣眾下動手,況且這些支架也根本不可能對人造成致命威脅。意外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一些。


    亦或者,是他其實擁有一個隱藏的能力,就是能夠心想事成?


    祁牧這兩天一直對自己特殊的血液耿耿於懷,既然擁有與進化者一樣的血液卻又沒有相似的能力,這實在不夠合理,所以他一直期待著,自己其實有一項特殊的能力,隻是還沒能發現而已。


    他在心裏默念著,讓自己身上的疼痛消失,沒有作用;他又悄悄眯開了一道眼縫,看到天花板上的吊燈,心中想著讓它掉下來……當然,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不過是不切實際的妄想罷了,祁牧,你到底在期待著什麽?”在心裏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番,祁牧“虛弱”地睜開眼睛:“淺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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