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佑承知道,這世上壓根就沒有感同身受這個詞,那個詞,是最大的騙局。


    沒有人可以知道,在失去爸爸之後,自己有多麽的痛苦,明明和爸爸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明明,那個女人,才跟他有血緣關係,可是傅佑承,對於她的離去,並沒有多大感觸。


    隻是覺得……為什麽爸爸也走了。


    顧望舒和她的養父母,也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可聲音裏的眷戀,是傅佑承在熟悉不過的。


    他完全可以明白,顧望舒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就像傅佑承,時至今日,還會擔心,爸爸會不會失望他的所作所為,日日夜夜的淩遲自己。


    一次又一次的掙紮過來,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自己。


    他的錄音筆裏麵,還有爸爸送給他的那些話,他並不敢聽,卻非常小心妥善的保存。


    “他不會的。”傅佑承輕輕開口,不知道是為了安慰自己,還是安慰顧望舒,“你放心,你的爸爸,不會的。”


    顧望舒笑了笑,並沒有拂去傅佑承的好意,“我想,也是的。”


    從小到大,爸爸都沒有生她的氣,一次都沒有。


    就算媽媽生氣,他也不會生氣,一直包容她,照顧她,體諒她。


    顧望舒想著想著,眼淚不受控製的掉下來。


    她忽然想爸爸了,很想很想。


    “望舒,能和我說說嗎?你的養父,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傅佑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舉動,他不過是想跟她說話,說的多一點,再多一點。


    顧望舒跑到樓上去找出耳機來,把手機放到口袋裏,一邊跟他說話,一邊處理手上的食材。


    “我爸爸?她大概是我見過,最溫柔的男人吧。”顧望舒輕輕開口,“我媽媽有心髒病,不能生孩子,我爸爸是農村出來的大學生,寒門學子。也是村裏第一個大學生,奶奶對爸爸有很大的期望,還有一群窮親戚等著他養……”


    傅佑承安安靜靜的聽著,沒發表什麽意見。


    79年恢複高考,當年的製度一出,有很多寒門學子靠知識改變命運。


    沒想到顧望舒的爸爸也是其中之一,傅佑承看到顧望舒的時候,她就已經是現在這個模樣,優秀的,音樂學院學生。


    優雅迷人。


    “爸爸和媽媽結婚,奶奶是不同意的,覺得我媽媽是城裏姑娘,嬌氣,而且媽媽一直沒生孩子,這也是被他們詬病的原因之一。”顧望舒和傅佑承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


    總覺得有些茫然,她原本以為,這些話,是有朝一日,她可以和莫瑾瑜說的。


    分享所有的喜怒哀樂,那個人,應該是莫瑾瑜才對,可是莫瑾瑜不在,能聽她說這些話的人,隻有傅佑承。


    “嗯……”傅佑承低低應和一聲,想起那些年,催爸爸要孩子的人,可是爸爸也不願意,隻說,有他一個人就夠了。


    這大概就是愛屋及烏,可愛屋及烏這種事,往往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父親當真就不要別的孩子,隻要他一個孩子。


    傅佑承想,如果爸爸也能留下一個血脈就好,不用是和自己的母親,不管是誰,隻要是爸爸的血脈,就可以。


    他每次有這種想法的時候,都會伴隨著無盡的痛苦和後悔。


    隻可惜這種想法,除了讓他更難受,一點用都沒有。


    “後來,我出生,齊金盛和翁雪娥丟了我,爸爸媽媽把我撿迴家,媽媽身體不好,爸爸要照顧媽媽,他們不打算生孩子,甚至連領養都沒有這個打算。”顧望舒幹脆利落的切開冬瓜。


    打算做個冬瓜排骨湯。


    她手指動的飛快,眼前卻漸漸開始模糊。


    傅佑承聽到她這邊的動靜,想說什麽,最終還是忍耐住,顧望舒想要的,也許隻是一個合格的聽眾罷了。


    她不想也不願,被別人同情。


    “可是他們很善良,撿到了我,就去辦了正規的收養手續,成為我的父母。一直照顧我,愛護我。”顧望舒輕輕說完。


    之後也沒在說點別的,爸爸給她的迴憶,那麽多,那麽多。


    多到數也數不清。


    顧望舒一直到齊金盛找上門來,才知道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那一刻宛如晴天霹靂。


    她從沒有想過,自己幸福快樂的家庭,都是假的。


    爸爸是這世上,對她最溫柔的人,顧望舒小時候跟人打架,叫家長的時候,顧清海總是第一個去,溫聲軟語的哄著小姑娘。


    不讓任何人,欺負她一分一毫。


    可顧望舒給他們帶去了什麽?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我永遠不會放過齊金盛和翁雪娥的,我不管他們有什麽原因,什麽理由,我永遠,都不會對他們心慈手軟的,如果不是他們,我的爸爸,還是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師,我的媽媽,還能陪我很久很久。”顧望舒冷著聲開口。


    齊金盛和翁雪娥,這對夫妻就應該下地獄去。


    血緣關係算什麽東西?


    顧望舒恨不得換血。


    “我有時候在想,如果我真的是爸爸媽媽的孩子,那該有多好。”顧望舒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卻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想法。


    傅佑承笑了笑,“即便你不是他們的孩子,他們也一樣的愛你,血緣關係而已,根本代表不了什麽。隻不過是會想著,你和他們的聯係,更深一點而已。”


    這個問題,傅佑承以前,也經常會想。


    他想,如果自己是爸爸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他甚至異想天開的想著,為什麽爸爸沒有私生子留下來?


    如果有的話,他會待那個孩子很好很好,就像是爸爸曾經,對待他一樣的好。


    他隻是,想看看,爸爸留下的血脈。


    想看看,和爸爸最深的聯係。


    如果那個聯係是他,該有多好。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顧望舒機械般的把手裏的冬瓜丟到鍋子裏去煮。


    她的心情很難受,一點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傅佑承的情緒也不太好,也不想說什麽。


    一時之間,安靜的太過。


    隻有湯鍋開始沸騰的氣泡聲。


    顧望舒笑了笑,禮貌的掛斷電話。


    傅佑承聽到電話裏傳來的忙音,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按捏著,他想,見一見顧望舒的爸爸。


    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人,能培養出顧望舒來。


    他想去看一看,並且,親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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