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三國東吳孫權當政時,襄陽紀南城中有叫李信純的人,他家養了一條狗,取名“黑龍”。李信純特別喜歡它,走路停歇都要帶著它,吃飯、喝酒時也都要分些給它。


    有一天,李信純在城外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不能趕迴家,就睡倒在郊外的草叢裏。這天,剛好碰上太守鄭瑕出城打獵,鄭瑕見郊外的荒草長得太高了,就派人放火燒荒草。李信純睡的地方正是順風方向,狗看見大火燒過來,就用嘴去扯李信純的衣服,但李信純連動都沒動一下。李信純睡的地方,有一條小溪,相距有三五十步遠。狗見李信純不動,就立即跑到小溪,跳進水裏打濕身子,然後又跑到李信純睡覺的地方,來迴將自己身上的水灑在主人的周圍,使主人免遭於難。狗來迴運水極其困乏,最後累死在了主人身邊。


    一會兒李信純醒來,看見狗已經死了,李信純見狗全身的毛都是濕的,覺得非常奇怪。他看到周圍有大火燃燒的痕跡後,明白了是怎麽迴事,於是,李信純放聲痛哭。後來,這件事傳到太守耳中,太守很憐憫這條狗,說:“狗的報恩超過了人,人不知道報恩,怎麽能比得上狗!”於是,太守叫人給狗準備棺材衣服,把狗埋葬了。如今,紀南城外依然有一座高達十餘丈的義犬墓。


    螻蛄神


    廬陵太守太原龐企,字子及,自言其遠祖不知幾何世也,坐事係獄,而非其罪,不堪拷掠,自誣服之。及獄將上,有螻蛄蟲行其左右,乃謂之曰:“使爾有神,能活我死,不當善乎。”因投飯與之。螻蛄食飯盡,去,頃複來,形體稍大。意每異之,乃複與食。如此去來,至數十日間,其大如豚。


    及竟報,當行刑,螻蛄夜掘壁根為大孔,乃破械,從之出,去,久時遇赦,得活。於是龐氏世世常以四節祠祀之於都衢處。


    後世稍怠,不能複特為饌,乃投祭祀之餘以祀之,至今猶然。


    【譯文】


    廬陵太守太原人龐企,字子及,自稱自己的遠祖,不知道是哪一世,因為牽扯進一樁案子而被抓進牢獄。但那並非是他的罪過,隻是他受不了嚴刑拷打,屈打成招,等他的罪案準備上報時,有隻螻蛄蟲在他身邊爬行,他就對它說:“假使你有神通能讓我免去一死,這不是一件善事嗎?”於是他就把飯給螻蛄蟲吃,螻蛄蟲吃完就走了,不久它又迴來了,他的體形稍微大了一些。他的祖先想想覺得驚奇,就又拿飯給他吃。就這樣來來去去,幾十天後,螻蛄蟲已經有小豬那樣大了。


    等到最後判決的批文下來,要行刑的時候。螻蛄蟲晚上在監獄的牆根上挖了個大洞,於是他祖先打破枷鎖,跟著螻蛄蟲逃走了。逃出去很久後,遇到大赦,得以活了下來。於是龐家祖先在都衢處立祠世代祭祀螻蛄蟲。


    後來,子孫有些怠慢了,不再專門祭祀螻蛄蟲,隻拿祭祀祖廟剩下的東西來祭祀螻蛄蟲,至今也還是這樣。


    猿母哀子


    臨川東興有人入山,得猿子,便將歸,猿母自後逐至家。此人縛猿子於庭中樹上以示之。其母便搏頰向人,若乞哀狀,直是口不能言耳。此人既不能放,竟擊殺之。猿母悲喚,自擲而死。此人破腸視之,寸寸斷裂。未半年,其家疫死,滅門。


    【譯文】


    臨川郡東興縣有一個人進山時,捕獲了一隻小猿仔,這人就把小猿仔帶迴了家,母猿也隨之追到了他家。這個人把小猿仔捆綁在院中的樹上讓母猿看。母猿就對著他自打耳光,好像是在向他哀求的樣子,隻是苦於口裏不能說出來罷了。但是,這個人不僅沒有放了猿仔,反而當著母猿的麵把小猿仔打死了。母猿悲痛地大聲唿叫,自己跳起來撞地死了。這個人剖開母猿的肚子,看見母猿的腸子一寸一寸地斷了。不到半年,他家遭遇瘟疫,所有人都死光了。


    虞蕩射麈1


    馮乘虞蕩夜獵,見一大麈,射之。麈便雲:“虞蕩!汝射殺我耶?”明晨,得一麈而入,實時蕩死。


    【注釋】


    1麈(zhu):古書上指鹿一類的動物。


    【譯文】


    虞蕩是馮乘縣人,一天夜裏,虞蕩發現一隻大麈,於是就用箭去射它。這隻大麈就向虞蕩喊道:“虞蕩,你要射殺我嗎?”第二天早晨,虞蕩把獵獲的這隻大麈帶迴家,隨即,虞蕩就死了。


    華亭大蛇


    吳郡海鹽縣北鄉亭裏有士人陳甲,本下邳人。晉元帝時寓居華亭,獵於東野大藪1,欻見大蛇,長六七丈,形如百斛船,玄黃五色,臥岡下。陳即射殺之,不敢說。


    三年,與鄉人共獵,至故見蛇處,語同行曰:“昔在此殺大蛇。”其夜夢見一人,烏衣,黑幘,來至其家,問曰:“我昔昏醉,汝無狀殺我。我昔醉,不識汝麵,故三年不相知。今日來就死。”其人即驚覺。明日,腹痛而卒。


    【注釋】


    1藪(sou):生長著很多草的湖澤。


    【譯文】


    吳郡海鹽縣北鄉亭中,有一個士人叫陳甲。他本來是下邳人,晉元帝時,他客居在華亭。一天,他在華亭東邊的荒野中打獵,忽然看見大沼澤中有一條六七丈長的大蛇,形狀像一艘能裝百斛糧食的大船,這條蛇身上有黑黃五色的花紋,安靜地趴伏在土岡下麵。陳甲立即射死了它,由於害怕,陳甲一直不敢跟人說。


    三年後,陳甲和同鄉一起去打獵,到了原先打死蛇的地方,他對同伴說:“以前,我在這裏曾殺死過一條大蛇。”當天晚上,陳甲夢見一個身穿黑衣服的人,戴著黑頭巾,這人來到陳甲家,問他:“我那天酣醉不醒,你無緣無故地殺了我。當時我醉了,沒能認清你的麵目,因此,三年來,一直不知道是你,今天,你是來找死了。”陳甲被嚇醒了。第二天,陳甲腹痛難忍,很快就死了。


    邛都老姥


    邛都1縣下有一老姥,家貧,孤獨,每食,輒有小蛇,頭上戴角,在床間。姥憐而飴之食。後稍長大,遂長丈餘。令有駿馬,蛇遂吸殺之。令因大忿恨,責姥出蛇。姥雲在床下。令即掘地,愈深愈大,而無所見。令又遷怒,殺姥。


    蛇乃感人以靈言,瞋2令:“何殺我母?當為母報仇。”此後每夜輒聞若雷若風,四十許日。百姓相見,鹹驚語:“汝頭那忽戴魚?”是夜,方四十裏與城一時俱陷為湖。土人謂之為“陷湖”。唯姥宅無恙,至今猶存。漁人采捕,必依止宿。每有風浪,輒居宅側,恬靜3無他。風靜水清,見城郭樓櫓4畟然5。今水淺時,彼土人沒水,取得舊木,堅貞光黑如漆。今好事人以為枕,相贈。


    【注釋】


    1邛(qiong)都:古縣名。今四川西昌東方部。


    2瞋:通“嗔”,責怪的意思。


    3恬靜:平靜。


    4樓櫓:古代軍中用於瞭望、攻守的高台。


    5畟(cè)然:清晰的樣子。


    【譯文】


    邛都縣中有一個孤老婆子,家裏非常窮困。她孤身一人,每次吃飯時,床邊總會出現一條頭上長著角的小蛇,老婆婆可憐它,就把自己的食物分給它吃。後來,這條蛇漸漸長大,足足有一丈多長。邛都縣的縣令有一匹駿馬,後來被這條蛇給吞食了。縣令非常憤恨,責令老婆婆交出蛇來,老婆婆說蛇就住在床下,縣令就立即派人挖地。洞越挖越深,卻什麽也沒發現。縣令因而遷怒於老婆婆,就把老婆婆殺了。


    這條蛇於用神靈附在人身上,憤怒地對縣令說:“你為什麽要殺我的母親?我一定要為我的母親報仇!”此後,每天晚上總是能聽到打雷刮風的聲音,一連四十多天都是這樣。老百姓見麵,都驚奇地互相問:“你怎麽頭上頂著魚?”當天晚上,方圓四十多裏的地方和整個縣城一下子都陷落成了湖。當地人稱它為“陷湖”。可奇怪的是,隻有老婆婆原來的屋子平安無損,至今還留存在水麵上。漁夫們采捕魚,也一定會到那裏留宿。每當湖上卷起風浪,隻要把船停靠在老婆婆的屋旁,就會風平浪靜沒有危險。而在風靜水清的時候,還可以清楚地看見水中的城牆和樓台。在水淺的地方,一些當地人潛入水中,從水下可以取出一些舊房的木料,這些木料質地堅硬,黑得發亮得像漆一樣。現在,一些好事的人把這些木料做成枕頭相互贈送。


    建業城婦人


    建業有婦人背生一瘤,大如數鬥囊,中有物,如繭栗,甚眾,行即有聲。恆乞於市。自言:“村婦也,常與姊姒輩分養蠶,己獨頻年損耗,因竊其姒一囊繭焚之,頃之,背患此瘡,漸成此瘤。以衣覆之,即氣閉悶;常露之,乃可,而重如負囊。”


    【譯文】


    建業城有一個婦人,背上長了一個瘤,大得像放了幾鬥米的袋子,瘤子中長了很多像繭栗般的東西,一走路就發出聲音。她常年在街市上乞討,自稱:“我是個農村婦女,曾經和姊妹嫂子們分著養蠶,唯獨我連年虧損,因此就偷了姊妹嫂子們一袋蠶繭給燒了。頃刻之間,我的背上就生了這毒瘡,漸漸長成了瘤,用衣服遮蓋住它,就會覺得氣悶憋得慌,讓它一直露在外麵,才覺得好受些,但就是重得像背了個大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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