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之易隻靜靜地聽著她的敘述,偶爾嗯一聲表明自己還在沒有斷線以外,一直沒有打斷過她。


    在她說完整個事情、長長的停頓之間,他以非常嚴肅的聲音,罕見地叫起了她的大名:“淩俐。”


    淩俐下意識嗯了一聲,之後聽到他快速地以命令的語氣說著:“你現在要做的事,有三件。首先,你迴家放了東西就出門幫我遛狗,如果看到寵物店還沒關,帶米粒古麗去洗個澡,晚上最好陪著她們睡。我家裏沒人她們總會寂寞的。”


    “嗯。”她隔著電話不由自主點點頭。這是他讓她盡量不要一個人獨處。


    和狗狗呆在一起,確實能夠避免她在獨處時候的胡思亂想。


    “其次,等你洗漱完畢躺在床上等睡覺的時候,下一個貪吃蛇,注冊個賬號開始玩,每天都必須玩,第一個小目標定在無盡模式十萬分,沒玩到就不許睡覺,明白嗎?”


    南之易略一停頓,接著強調:“我的貪吃蛇id你知道的,下了遊戲就加我,我會檢查你每天玩遊戲的成績。”


    “嗯……”淩俐吸了吸鼻子,再次乖乖點頭,明白他是要讓自己分散注意力。


    “至於第三件嘛……”說到這裏,他的聲音忽然間又輕又緩:“在我迴來之前,你不能再碰這件事,好嗎?”


    聽到他這最後一句異乎溫柔的話,淩俐眼眶止不住有些濕潤起來。


    不管她所知的是不是真相,抑或是她還得在追求真相的路上走多遠,也無論前方等著她的是怎樣的狂風驟雨,至少還有人,真心實意地關心著她。


    她再也不是,孤獨的一人。


    一滴眼淚從眼角漫出,滑過臉頰,輕輕滴在桌麵。


    淩俐看著原木色桌麵上那滴透明的水滴,視線開始模糊起來,心裏也被感動和微微的一點甜填得滿滿。


    可她卻不知道應該怎麽迴答他的話。她怕一開口,就控製不了蠢蠢欲動的某些情緒,說出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默不作聲了十幾秒,淩俐終於帶著濃重的鼻音問他:“那你什麽時候迴來?”


    “大概再一個月吧。”他略略思索了下就迴答,接著似有些遲疑地說了句:“也許還能快一點,你等我。”


    這句話說話,忽然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一般,都沉默了下來。


    淩俐張了張嘴,本想問能快到什麽程度的,又覺得自己似乎管得太寬了,也就忍了下來。


    就這樣,靜靜地聽著話筒裏傳來的他平穩綿長的唿吸聲,似乎,心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幾十秒後,兩人還在沉默,淩俐眼前卻忽然出現了一張便簽紙條。


    淚光裏紙條上的字還有點模糊,不過也能看清上麵寫著“快說你想他!”


    這突如其來的一張紙驚得淩俐忍不住“啊”了聲,張大嘴巴轉過頭,一眼就看到得意洋洋的呂瀟瀟。


    她挑著眉眼裏帶著笑,舉著那張小小的便簽紙,一直在淩俐眼前晃。


    “粉妹?怎麽了?”南之易聽到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以為發生了什麽意外,一陣追問。


    “沒什麽,我還有事先掛了,再見。”淩俐掐斷電話,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被呂瀟瀟一攪和,之前那些迷茫、悲苦、無助,以及南之易帶來的感動,一瞬間都煙消雲散。


    呂瀟瀟絲毫沒有打斷別人談話的不好意思,衝著她眨眨眼,接著伏在她耳邊,輕輕的一串反問:“幾句話就能哄得你淚中帶笑,他說了什麽?”


    淩俐下意識摸摸臉:“啊?我在笑?”


    “豈止在笑,還笑得很甜,眼睛裏那小火光閃得我快瞎了好不好?都這樣了,你還敢說對他沒感覺?還敢死不承認沒有奸情?還不承認他對你就是不一樣?”


    被問到傻眼,被問到麵紅耳赤,被問到無言以對。


    最後,淩俐隻好捂著臉:“你再問我就要翻臉了。”


    眼看著再逼問下去這隻小鴕鳥就得鑽進土裏去,呂瀟瀟扔開紙條,狠狠推她一把:“聽我的話,今天就搬過去,我可以提供兩個苦力。”


    淩俐張了張嘴正想反駁,呂瀟瀟陰惻惻一笑:“你要敢不搬,信不信咱們所裏的廣告可能會添上一條‘本律所某律師與省法院院長南之君的弟弟有長期不正當曖昧關係,可以提高委托人勝訴率’?我真的不介意再擴大一下傳謠的範圍的。”


    被呂瀟瀟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毫無下限的手段驚到,淩俐再一次傻眼。


    臥槽這知名律師誹謗、虛假宣傳就不說了,還外帶耍流氓,國家還管不管了?


    ---


    四月的瓊州,太陽毒辣辣,雲層低到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加上季風季節沒到,沒有從洋麵上刮來的海風,比起溫度更高的六七月份,反而更加悶熱一些。


    南之易從走廊上打了電話迴來,重新入席後,眉頭蹙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王東旭見殷勤地給他挾了隻服務員剛端上來的深海大蝦,嘴角帶著些微討好的笑:“這是野生大蝦,近海沒有,都是漁民們去外海撈來的,比養殖的好吃很多。”


    南之易聽到他的聲音轉頭,卻並不答話,隻盯了盯他手裏的筷子,似乎有些嫌棄的模樣。


    王東旭忙解釋著:“這是公筷、公筷。”


    南之易依舊一言不發,在濕巾上擦了擦手,開始剝起大蝦來。


    看著眼前這年紀輕輕卻長了顆非人腦袋的學術大牛,很想跳上去掐著他的脖子搖晃:“你到底答不答應啊小祖宗!”


    最近半個月,王東旭快悔青了腸子。


    趕著上來熱臉貼冷屁股實在非王東旭所願,可想想南之易能帶來的隱性收益,王東旭隻能捏著鼻子忍下來他油鹽不進的性子。


    王東旭以為上次放南之易離開瓊州大學是及時止損,然而,卻享受了一次空倉踏空的節奏。


    他又一次錯估了南之易的價值。短短一個月,竟然能把鹽堿地水稻項目推進到這個地步。


    雖然水稻的生長周期不可避免的好幾個月,可南之易就像能穿越一樣,不僅排好三年以內預估的項目計劃表,甚至還有每個階段預估出來的實驗數據。


    連經過幾次萃取能得出準確數據,都寫得清清楚楚,可以說是一份實驗室傻瓜操作指南了。


    而從前幾輪實驗得來的數據來看,幾乎都按著他預計的軌跡走。


    最關鍵的是,南之易這牲口,連續一周不眠不休,似乎從他們想要著重培育的品種裏,發現又一重大抗瘟因子。


    也就是這新的抗瘟基因的設想,讓王東旭本來偃旗息鼓的心,又再一次活泛起來。


    要知道,上個月才剛剛有人因為抗瘟因子,得了國際上某組織一千萬的獎勵。這還隻是來自於國外的部分,這種為國爭光大漲國人誌氣的學術成果,如果從國家到省上再到市裏,一層層獎勵下來,指不定還會更多。


    不過,獎金都還是次要的,跟撞大運似的國際組織獎金相比,生物、基因實驗燒錢的程度堪比黑洞。要是有個靠譜的技術帶頭人,在重大實驗上少走幾次彎路,節約下來的實驗費用,也不容小覷。


    更不用說有知名專家坐鎮後可以源源不斷爭取來的縱向資金和橫向資金……


    跟著南之易的幾個學員每天都跟做夢似的走個路都像在飄,時不時有人跑他跟前來問南教授是外星人嗎怎麽感覺自己跟人家不是一個物種。


    最後連孟校長都被驚動,還專門打電話過問了這個事,電話裏一直在讚歎南之易的名不虛傳,單槍匹馬就有吊打整個華南植物學圈子的能力。


    作為熱帶植物學院的院長,王東旭非常後悔之前答應南之易解除協議的事。


    當初好容易引進的學術大牛,因為害怕別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落人口實,所以在關鍵時刻退卻,寧願穩一點也不敢冒險,從而放過了他一夜暴富的機會。


    想到這裏,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個耳光。


    當初怎麽就能在那小律師的胡攪蠻纏下腦袋短路答應了解除人才軟引進的協議,還怕夜長夢多,第二天就被南之易拉著簽了解除的證明。


    不就是頭疼實驗經費嗎?不就是怕買不來好的東西供大牛使用嗎?可隻要熬過萬事開頭難和海洋學院老豎子的白眼和質疑,美好的未來就等著他。


    現在可好,一切從頭來過。隻不過,因為孟校長的大開綠燈,他王東旭,有了更加大膽的想法。


    王東旭捏了捏拳頭:“您看這樣怎麽樣?我再向學校申請,給您一年七百萬,盡我們所能提供最好的實驗室條件,三百萬以下的設備您隻管說聲我們絕對不卡。還有,項目基金也和您在阜南大學一樣,成立專門的公司管理,不讓您費心費力。”


    南之易卻似沒聽到他的話,隻細嚼慢咽吃著那隻海蝦,之後輕笑著自言自語:“這蝦不錯,粉妹肯定喜歡。”


    又一次被他視而不見,王東旭已經內心毫無波動,眼巴巴看著他吃完碟子裏的食物,趁著他抬眼的一瞬間,湊過去一臉期盼的笑:“南教授,您看,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南之易撓撓頭,一臉狐疑地盯著他:“我出去打電話之前,不就說過我要迴去了嗎?”


    王東旭欲哭無淚:“您打電話之前的身價是一年五百萬,現在又漲了兩百萬了,還不行嗎?”


    南之易有些訕訕的笑:“不好意思啊,剛才沒注意到數字。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我必須得迴去。”


    接著看看王東旭,似有所悟地大手一揮:“那抗瘟基因的思路,你們可以自己拿著研究,我迴去也不具備培育熱帶植物的條件,你們剛開手去做,我絕對不會半路截胡的。”


    王東旭無言以對。


    大神,您也知道那隻是個思路啊?沒你帶路,那就是條死路,十年八年都不見得有成果。他王東旭再有雄心壯誌,沒了南之易撐腰,也頂不住學校的壓力啊,項目隨時可能被叫停。


    想到自己的名字可能會在百年後的校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王東旭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


    “您要是留下來,一千萬馬上到賬,您看怎樣?如果項目按照您預計的軌跡推進,那至少五年內,也是每年一千萬。”王東旭拋出了重磅*。


    之前五年一千萬,現在,已經是一年一千萬的價碼了。這已經是國內頂級科學家的身價,以南之易之前在圈子裏的地位和水準,其實要撐起這樣一個身價,似乎有些困難。


    畢竟,他擅長的領域並不是低投入高收益的項目,水稻種子的商業價值雖然巨大,可培育年限太長,沒有實力的投資者很容易被淘汰。


    隻是他們瓊州大學,需要樹立起這樣一個標杆式的人物。


    所謂千金買馬骨,目的也正在於此。更何況,南之易的價值,說不定會遠超過他們的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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