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俐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來,不解地眨著眼,注意力完全放在前半句:“管轄權異議?為什麽要提管轄權異議?案子放在阜南不好嗎?”


    田正言像是料到淩俐要問這個問題,清淺地笑著:“管轄權異議,未必就是真的對管轄法院有爭議。對於管轄權異議的理由,你可以盡情寫個無厘頭的,比如說阜南高院風水不好想到慶州去打官司,或者覺得高院還不夠高大上要去最高院玩玩,讓法官一眼就看破你在胡扯,卻又不得不認真在駁迴異議的裁定書裏迴複你。”


    淩俐覺得自己又被刷新了三觀,張大了嘴巴:“啊?”


    田正言則是一臉的悠閑自在:“管轄權異議、反複提起鑒定、玩失蹤讓法院公告送達,此乃拖延訴訟三大法寶。更過分的,我還遇到過對方律師說,審判長和他的委托人八字相衝不宜審案,申請法官迴避,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淩俐噗嗤一聲笑出來,好一會兒才說:“難怪您根本不著急舉證期限的事,原來這麽多後招。”


    田正言看了她兩眼,忍不住出聲糾正:“番茄妹,我說管轄權異議可以拖延時間,並沒有說這個案子裏需要拖延時間。我提異議這迴事,不過是給山崎種業一個訊號而已。等著吧,隻怕沒幾天他們就會再次上門來要求和解了。”


    發覺自己又想當然誤解了田正言的意思,淩俐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田正言有些無奈地歎氣:“和解需要互相試探底線,更何況目前這案子背後的目的撲朔迷離,如果不搞清楚,我們會一直處於被動。這些都是最基礎的東西,怎麽以前沒人教過你?”


    剛剛有些雀躍的心情一下子消失無蹤,淩俐默默垂頭,有些迴避這樣一個會勾起過往迴憶的話題。


    見她不說話,田正言也不再繼續,隻是說:“等這個案子完了,我給你找個律所,找個靠譜的師父帶你。”


    淩俐點點頭,這也是她心中所想的。


    不管祝錦川如何有職業道德業務水平,可是之前的事情,始終是個坎,自己能明白其中道理,卻不代表能毫無芥蒂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般。


    更何況,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狀況發生,對於祝錦川,她自然隻能敬而遠之。


    她正要迴話,幾米外乒乒乓乓的聲音響起,防盜門就那樣大喇喇被推開。


    接著一陣風卷過,一黑一黃兩隻影子跑進屋裏,直朝著客廳裏坐著的田正言而來,蹭著他的褲腿使出旋風搖尾功。


    看來是南之易藏好坑蒙拐騙的食物,又帶著兩隻汪星人來蹭吃蹭喝來了。


    從這一個多星期長期駐紮在這邊的見聞來看,從米粒古麗對他們三人的表現來看,似乎,田正言才是狗老大,隻要他在,米粒古麗毫不猶豫狂奔向他,完全是嫌棄南之易的感覺。


    至於淩俐,汪星人很清楚她打工小妹的地位,大主子二主子不在沒人撐腰還好,否則完全不聽淩俐的話,經常蹬鼻子上臉的,一點麵子都不給。


    不過身為狗老大的田正言顯然對自己的地位毫不欣慰,看到地板上的狗爪子印以及南之易又忘記換鞋的髒腳印,他火冒三丈:“你們三隻滾出去!我這裏隻接受懂得換拖鞋的人類。”


    南之易對他的暴怒早已習以為常,毫不在意地揚揚眉:“老田田,別這麽兇嘛,會長皺紋的喲。”


    淩俐則習慣性站出來調停:“沒關係沒關係,我等會拖幹淨就是。”


    然而卻同時惹來兩個人對她的橫眉冷對。


    南大神很不滿:“粉妹你是我請的生活助理,順便幹幹律師的事,憑什麽給他打工?”


    田大牛則輕嗤一聲:“我有掃地機器人足夠,不需要坑蒙拐騙人家小姑娘當苦力收拾垃圾填埋場。”


    又怒視淩俐:“你怎麽一點都不盡責?1801最沒用的大型垃圾,你居然不拿出去扔了!”


    南之易對他的嘲諷毫不在意,轉過臉對著淩俐一笑,接著含沙射影的一句:“粉妹啊,以後打掃衛生時候記得輕手輕腳,不要打擾到1802的空巢老人安度晚年啊!”


    聽到這兩人又開始鬥嘴,淩俐一個頭兩個大,然而誰都不敢惹,隻好訥訥閉嘴帶著米粒和古麗退避三舍。


    也不知道兩人打情罵俏了多久,南之易推門進到1801,一臉的頹喪:“走吧,送你迴家。”


    看起來,這輪鬥嘴裏隻怕是南之易完敗。


    淩俐憋著笑點點頭,揮手跟狗狗道別,跟著南之易出門去。


    這也是幾乎每天都會上演的戲碼,打工小妹伺候完南大神,聽完田大牛填鴨式的理論課和實務課,混上兩頓可口的飯菜,到了九點過,田正言就會勒令南之易送淩俐迴家。


    很多時候南之易都裝著屍體不想動,淩俐也說很近不用,田正言態度卻很堅決。


    他理由相當充分,南之易這個生活渣運動廢的,不讓他多活動活動,指不定哪天肌肉都鏽成渣渣,一陣大風就把皮肉給吹散了,到時候就能看到一副骨架追著眼珠子跑。


    要是再一不小心摔倒散了架,脛骨腓骨掉到綠化帶砸到花花草草就更不好了。


    那煞有介事的形容,淩俐聽著都覺得牙酸。


    然而這次在送淩俐迴家的路上,南之易卻難得地安靜了下來,默默陪著她走路,高冷穩重的模樣看得淩俐一愣一愣的。


    除了在庭上,似乎從來沒見過南之易這副模樣。


    淩俐很好奇,走了幾百米終於忍不住開口:“南老師,今天怎麽都不說話?”


    南之易卻微眯著眼睛,一個眼神示意她閉嘴。


    淩俐被他弄得一頭霧水,還想問幾句的,又被他瞪了兩眼,壓低聲音:“好像有人跟蹤。”


    他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立刻唬得淩俐不敢說話,下意識想往後看一眼,卻被南之易喊住:“不要打草驚蛇。”


    之後的一段路,南之易走走停停,一直保持沉默,隻眸子亮得驚人。


    淩俐跟他肩並肩,一直側眸看著他的表情,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的,對黑暗中未知的緊張心情占據了她幾乎全部思維。


    等距離她家小樓還有一百來米的時候,在一個岔路口,南之易忽然停住腳步,也不迴頭,隻是站在原地,聲音說不出的肅然:“出來吧,看到你了。”


    淩俐立刻轉過頭,看了看身後,卻並沒有發現人,小聲跟他嘟囔:“沒有人啊。”


    南之易沒有迴話,隻立著又等了幾秒,耳朵動了動,聲音微揚:“今天晚上有月亮,從你後方照過來,榕樹擋不住你的影子了。”


    淩俐瞪大眼睛,看向路口那棵三人才能環抱的榕樹,果然,和樹幹連成一片的陰影相反的方向,有個淺淡的影子,一團模糊看不出來是什麽。


    聽到南之易的話,那團影子動了起來,漸漸越拉越長。


    等那人從樹後轉出來,借著昏暗搖曳的燈光,淩俐看清楚,眼前這是個女孩。


    她十五六歲的年紀,個子極高,上身穿件深灰的短大衣,一雙細長的腿包裹在淺藍的牛仔褲裏,頭發不長不短落在肩上,五官並不明媚,卻說不出的深刻。


    跟淩俐一打照麵,她一點都沒有被發現蹤跡的驚慌,微微一笑,聲音清脆悅耳:“淩俐,終於見到你了。”


    半小時後,淩俐盤腿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站在自己對麵兩個長手長腳個子都高到可以俯視她的兩個人,有些恍神。


    從沒想過自己小屋裏會出現如此奇特的畫麵:鍾承衡的女兒鍾卓雯,和南之易兩人,正就如何又快又狠又準地毒死某個人這個問題針鋒相對。


    客廳裏站著的少女,很好地承襲來自於他父親和身高有關的基因,一米七五往上的個頭,比南之易矮不了多少。


    而她臉部輪廓也跟鍾承衡很像,像到淩俐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她必然和鍾承衡脫不了幹係。


    不過畢竟是女孩子,在雌性荷爾蒙的作用下,她臉部的線條要柔和好看很多,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並沒有像她父親那般眼瞼微垂,眼窩說不上深,卻勝在皎潔又明亮。


    一看這對靈動的眼睛,淩俐就知道,這小女孩怕是不好對付。


    之前,南之易把跟蹤淩俐的鍾卓雯抓了出來,然而她絲毫不見慌亂忐忑,落落大方和他們打著招唿,不僅叫出淩俐的名字,還能當場說出南之易姓甚名誰是做什麽的,當場把淩俐驚得一愣一愣的。


    之後又自報家門,最後提議要到淩俐家裏坐坐,商討一些對她們都很重要的一些事。


    淩俐還處於混亂狀態腦袋不清醒,竟然就那樣答應了下來,以至於鍾卓雯上了樓,就賴著不走了,直言不諱她相信自己父親的清白,希望淩俐配合她一起查證關於八年前案件的真相。


    而他們正在討論的這個話題,自然而然也是因為鍾承衡投毒一案引起。


    鍾卓雯聽起來站在化學類毒素的戰線:“以砷來說,它是無味的,投毒者可以將它放進任何食物裏麵而不被受害者察覺,發作起來就和一般的自然疾病一樣,還有*,毒性雖然靠後,致死速度卻最快,幾秒鍾就要人命。”


    南之易堅定不移支持生物毒素的:“蓖麻毒素、相思子毒素、白鵝膏毒素,哪一個不比你奉為毒中翹楚的*強?尤其是蓖麻毒素,具有兩條肽鏈的高毒性植物蛋白,七毫克致死,目前缺乏有效的解毒劑,雖然算不得最毒,大概隻有*的幾十倍吧,可是簡單易得,實乃居家旅遊殺人放火必備良品。”


    鍾卓雯毫不留情反駁他:“簡單易得?*費點心思就能搞掉,請問有幾個人能搞到蓖麻毒?”


    南之易愣了愣,馬上迴答:“我自己就能提煉。”


    對麵的少女嗤之以鼻:“你就吹吧,我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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