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色的紗裙、簡單的發髻,與她有些相像的五官,一顰一笑中透著點點的俏皮。


    氣質幹淨如謫仙,這不是那幅畫中的女主人公會是誰!


    桑桐轉過身,走了兩步,見商以沫沒有跟過來,便迴頭對她招招手:“跟我過來呀,有好吃的呢。”


    商以沫忍不住道:“誘/拐小孩都沒你這麽明目張膽。”心中略略收起驚異的心。


    桑桐抿唇淺笑,然後道:“來廚房幫忙呀,我還要給那位美豔的公子再熬一碗藥呢。”


    商以沫抿了抿唇,默默跟上:“你究竟是人是妖還是仙?”


    桑桐別過頭對她淺笑,笑顏如同春花綻放:“桑桐是妖噢。”


    商以沫聞言,皺眉道:“傷痛?這名字取得不好,不好。”


    桑桐笑的更歡了:“桑桐之桑,乃桑樹的桑,桑桐之桐,乃梧桐的桐。”


    商以沫尷尬了。


    桑桐卻繼續道:“不過你說的不錯,這確實是個悲哀的名字,取得當真不好,不好。”


    語落,桑桐的步伐突然加快了,商以沫一路小跑著,才跟上了她的節奏。


    廚房距離廂房有好一段距離,這讓商以沫有些鬱悶:“你幹嘛把廚房建的那麽遠?”每日來來往往的走,難道都不累嗎?


    桑桐挽了挽耳鬢旁的發絲,笑道:“這個廚房有些特殊,所以才建造的距離廂房遠些。平時若是想要吃些什麽,可用廂房旁的小廚房。”


    商以沫斂眉沉思:“這個廚房是專門用來熬藥的?”


    桑桐笑道:“你倒是聰明。”


    商以沫得意道:“那是自然。”


    桑桐彎了眉目看她:“是你求來了凝靈燈救了那位公子?”


    商以沫警惕道:“你什麽意思?”


    桑桐轉過身,打開了竹門,隻是輕歎:“你可有後悔救過他?”


    商以沫警惕的看她,然後搖頭道:“不悔。”


    桑桐又繼續道:“你與很多人都有緣分,獨獨與他是沒有緣分的。”


    商以沫不太明白眼前的這個少女說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但卻總覺得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話。


    桑桐見她心生疑慮,便笑道:“我天生不能說謊,你不必質疑我說的話。”


    商以沫半信半疑:“嗯,我隻是需要時間消化你所說的話。”


    桑桐道:“我還知道關於他的很多事兒,你要聽麽?”


    商以沫下意識的婉拒:“不必了,謝謝你的好意。”知不知道,大致是沒差的吧。


    或許知道了,還徒增傷悲。


    桑桐點了點頭,斂了笑意:“這樣也好。”話語中的歎息讓商以沫的心揪了一下。


    接著一段時間桑桐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商以沫看著她將曬在外邊竹籃、竹網中的藥材拿進廚房,然後一一放進砂鍋內,開始煎熬。


    還點燃了廚房中的一炷香。


    桑桐道:“此藥必須熬上一炷香的時間。時間既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多了此藥藥性就會烈,少了藥性又會減弱,所以在時間的把握上必須要嚴格。”


    商以沫道:“他的傷勢很嚴重嗎?”


    桑桐看向她的眼睛,微笑道:“原不該存在的東西存在了,總是有違天道的,他的身體狀況,我以為你會很清楚。”


    ……


    蘭相濡本隻想稍微休息一會兒,誰知眼睛一閉,竟真的睡了過去。


    這個地方安詳到讓他渾身不自在,仿佛這裏所有的生靈都是幸福美好的,沒有悲傷的鳴唱,也沒有苦楚的悲泣。


    商以沫雙手捧著剛剛熬好的藥汁,小心翼翼的走著,用手肘撞開門,再慢慢的關上門。


    蘭相濡一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她如此躡手躡腳的模樣,低笑了聲,感慨道:“沒想到我家的闖禍精也有這麽細心的一天啊。”


    商以沫微微嘟嘴,不滿道:“我哪有那麽任性啊。”


    蘭相濡看了她一眼,又將目光落到了她手中的藥碗上:“這次的藥是你熬的?”


    商以沫撇撇嘴:“桑桐配的藥,我隻是守在一旁盯著時間。”


    蘭相濡點點頭,毫不意外道:“想來你也不會懂什麽醫術。”


    商以沫默默神傷去了。


    蘭相濡這時對她招了招手:“把藥端來吧。”


    商以沫顫了顫指尖,不放心道:“那女的和我們不熟,憑什麽幫我們啊?這藥會不會有問題?”


    蘭相濡麵容蒼白,有氣無力道:“這藥對我還是有些用處的。”


    聽蘭相濡如此說,商以沫再三猶豫,最後還是將碗遞到了蘭相濡的手中。


    蘭相濡的唇剛與碗沿相觸,才沒喝下幾口,卻突然掏心掏肺的咳嗽起來,將剛喝下的藥汁盡數咳了出來。


    商以沫突然慌張了起來,急忙忙的跑到chuang畔,抬手不斷的在蘭相濡的背上輕撫著:“這藥若是當真有用,你還是忍一忍將它喝完吧。”


    蘭相濡點點頭,卻將藥碗放到了chuang畔邊緣,靠在了軟墊上微微喘息著。


    商以沫沒法,便從桌上拿來了勺子,擔憂道:“我一勺一勺的喂你,你喝的慢些,自然就不會嗆到了。”


    蘭相濡微抬頭,眼中笑意一閃而過:“這倒是一個好辦法。”


    ……


    商以沫已經在這個所謂的芝田鎮待了足足有十天了。


    這十天裏,除了每日給蘭相濡熬藥之外,便是無所事事的坐在杏樹底下數螞蟻。


    也不知道小狐狸如今又在什麽地方,是不是和她一樣,掉入了這幅畫中呢?


    雖然問了桑桐好多次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最後的答案都會在“此地方就是芝田鎮”所結束。


    不然就是“你的小狐狸還在昏睡”所結束。


    就算小狐狸真的在不停的昏睡,也應該帶她去看看啊,商以沫每次都想這麽說,卻在桑桐陰惻惻的目光下,將話咽了迴去。


    今日的天氣頗為陰沉,黑壓壓的好似要下雨,桑桐身著白色紗裙站在杏樹底下,麵目沉靜的可怕。


    這十天裏,隻要一到下雨天,桑桐就會變得特別可怖,原本溫軟的性子也會變得特別喜怒無常。


    開始的時候看見她在杏樹底下淋雨她還會過去給她打傘。


    後來桑桐莫名其妙的妖化了,還紅了眼睛差點將她掐死在杏樹下後,她便再也不敢打擾下雨天的她。


    蘭相濡走近,與她一塊坐在台階上,輕聲道:“晴天看起來當真像是仙子,雨天嘛,渾身透著鬼氣森森,看起來倒是又妖的感覺了。”


    商以沫自然也感受到了來自於桑桐身上的怨氣:“為什麽雨天的時候她會妖化?”


    蘭相濡忍不住的輕咳了幾聲,卻道:“我們得盡快從這裏出去才行。”


    商以沫起身,急的在原地走了幾步,然後道:“那個該死的天師去見皇帝了,誰知道他什麽時候會迴來,都十天了。”


    蘭相濡不忍心嘲笑她,但不嘲笑她,她就不會知道真相:“我們在畫中雖然已度過了十天,但在外邊,說不定才過了一盞茶的時間。”


    商以沫撫額:“殿下,我的心好累。”時間又是不同步的麽。


    蘭相濡低笑道:“那你還數了那麽久的螞蟻?”


    商以沫:“……”


    互相調侃了一番後,蘭相濡話鋒一轉,正色道:“我們能不能從這幅畫中出去,恐怕還取決於那位桑桐姑娘的一念之差。”


    商以沫麵露驚恐之色:“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估計要準備好在這裏養老了。”


    蘭相濡淡淡挑眉:“為何如此說?”


    商以沫道:“她昨日還問我要不要永遠留在芝田呢,她說她很孤獨。”


    蘭相濡無所謂的聳肩,語氣卻很是沉痛:“本殿下一世英名,就要毀在一幅畫上了。”


    商以沫心情一落千丈:“殿下,現在你處於‘體弱多病’中,而且還身陷囹圄,咱能謙虛點麽?”


    蘭相濡彎起食指勾了勾她的鼻子:“逗你玩兒呢。”


    商以沫看著看著,便將他的動作與曾經幽靈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幽……”


    剛脫口而出一個字,腦子瞬間清醒,硬生生的將已到喉嚨眼的“靈”字咽了下去。


    蘭相濡見她表情似吞了一隻蒼蠅一般扭曲,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了。”


    商以沫如實道:“不小心咽下一個字。”


    蘭相濡當她又開始發抽了,輕瞥了她一眼,又開始咳嗽起來。


    吧嗒——


    一滴雨落到了她的臉上。


    商以沫忙推著蘭相濡進屋:“您老身子骨不太好,不應受涼。”


    蘭相濡理所當然的享受著來自於商以沫的關心,心緒頗好道:“放心,暫時還死不了。”頓了頓,又道,“不過再過些日子就說不準了。”


    商以沫苦了一張臉,崩潰道:“殿下,您要是出事了,整個妖鏡的人都會追著我不放的。”


    蘭相濡聽言,挑眉側目冷冷道:“所以你不是關心我,而是擔心自己會被我連累。最後我出事了,痛心於會被我大哥二哥追殺?”


    商以沫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一本正經道:“哪能呀,我的這顆真心日月可鑒,絕對以擔心殿下安危為先,自己危險而後。”


    看著她突然嚴肅的神情,蘭相濡無語了片刻。


    “你還是快些尋到出此畫的辦法吧。”語落,便靠著軟塌睡了過去。


    商以沫知他最近總是嗜睡,並且身體狀況確實每況愈下,讓她不由得開始焦躁難安起來。


    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抱著膝,失神的看著不遠處站在杏花樹下淋雨的白衣少女。


    桑桐似乎感受到了來自於她的目光,幽幽的轉過了頭,然後緩步的走了過來。


    走到房門口,她突然停了下來,垂眸看著商以沫。


    她沒開口,商以沫也沉默著。


    過了一會兒,雨停了,但桑桐的衣裙上卻是不停的滴著水。


    “這裏就是芝田鎮,真正的芝田鎮,我的芝田鎮。”她的語氣還算柔和,並沒有出現妖化之後的紅色眸子,還有極其波動的情緒。


    但商以沫依舊不敢大意:“嗯,你的芝田鎮,最美的芝田鎮。”而後話鋒一轉:“你是不是認識天師?”


    桑桐突然笑了,杏眼盈盈,如杏花一般漂亮:“曲寞一?認識,怎麽能不認識呢。”


    商以沫目光灼灼望著她:“那你與天師的關係是?”


    桑桐情緒依舊很穩定,語氣卻在慢慢轉冷:“關係?唔,被他囚入在這幅畫中的關係。”


    商以沫站起了身子,憤憤道:“他怎麽對每隻妖都這般惡毒!”


    桑桐靜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狂笑起來,那笑聲似哭又似笑,猶如午夜怨靈哀嚎,嚇得商以沫腳步一個踉蹌,後退了好幾步。


    商以沫轉過身,忽見眼前寒光一閃,鋒利的匕首幾乎貼著她的臉劃過。


    她驚恐的瞪大了眼睛,身子卻被一股大力一扯,險險躲過劍鋒。


    抬頭一看,卻是蘭相濡白著唇瓣抱著自己。


    蘭相濡剛想鬆開手,卻不料桑桐站在原地頓了片刻後,又握著手中的匕首,朝商以沫刺來。


    動作又快又狠。


    蘭相濡與商以沫對視一眼,旋身一轉,默契的站到了桑桐的兩側。


    他們不能傷她,因她是這片杏花林的主人,若是她出了事,或許他們這輩子都不能自這片杏花中脫困了。


    桑桐的麵色很是陰鬱難看,目光更是兇狠萬分。


    蘭相濡忍住身體上的乏力,身影一閃,兩指迅速的自她身上的穴位上點過,緊接著桑桐目光一陣渙散,匕首落地,身子朝後倒了去。


    商以沫雙手一抬,正好接住了即將落地的桑桐。


    這*,商以沫睡的極其不安穩,後半夜更是噩夢連連。


    商以沫站在夢境的邊緣,默不作聲的看著眼前無數道人影——有她前世的父母、有要抓她的研究人員、還有無數身穿華美錦袍的人。


    她下意識的朝著一道身影追尋而去。


    奇妙的是,她所追尋的那道原本漸行漸遠的人影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靜靜的迴首凝望著她。


    目光交匯的一瞬間,她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沉痛,還有一滴如火焰般透紅的血淚!


    嘩啦——


    窗口被什麽東西所砸中,商以沫猛然驚坐而起。


    抬手一抹額際,才發覺自己流了滿頭的冷汗,顧不得已粘稠在身的衣衫,急匆匆的打開窗,眼前的景象驚得商以沫漸漸瞪大了眼睛。


    彎月詭異的高掛於天,原本美麗的杏花林被霧靄籠罩,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一股血腥味兒。


    心跳突然加快,商以沫咽了咽口水,身子止不住的戰栗。


    砰——


    是什麽東西劇烈相撞的聲音。


    商以沫來不及詫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急急拿下掛在屏風上的外袍,循著聲音朝著外邊跑去。


    按照腦中的記憶,尋到了桑桐睡著的廂房,抬手撩開chuang幔,裏邊哪裏還有桑桐的身影!


    心中警鈴打起,商以沫纖手一揮,凝氣化劍,然後緩緩的往霧靄深處走去。


    隻見霧霾濃鬱處此刻站了一個人,身影清瘦,卻很是熟悉,她屏住唿吸緩緩靠近那抹身影,絕美而又蒼白的麵容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商以沫頓時鬆了一口氣:“殿下,你怎麽在這?”難道和她一樣,都是被奇怪的聲音驚醒了?


    蘭相濡麵無表情、一雙眼睛死氣沉沉的看著她:“你又怎麽會在這裏?”


    商以沫拿劍的手一頓:“我做了一晚上的噩夢,然後被什麽聲音嚇醒,醒來之後才發覺今日黑夜的時間似乎被無限延長了。”


    蘭相濡伸手,打掉了她手中握著的長劍:“時間確實被無限延長了,這個時間,本該是午時三刻才對。”


    商以沫斂眉點頭:“是啊,現在的這個時間確實應該是午時三刻。”腦中突然閃過什麽,“完了完了,小狐狸不會被桑桐給吃掉了吧。”


    這個桑桐為人處世太過詭異,誰知道她會不會做出一些驚悚的事情來。


    蘭相濡低眉瞧著她,並不說話。


    商以沫突然感到奇怪:“殿下?我怎麽覺得你有些怪怪的?”


    蘭相濡目光冷然看著她:“你現在才發覺今日的我與往常不同?”


    商以沫一手支頤,一邊抬起頭認真的看著他,緩緩道:“……確實哪裏不一樣了。”


    商以沫話音剛落,蘭相濡便蒼白著一張陰氣沉沉的臉,死死的盯著她,對她還露出了一個陰惻惻的笑容來。


    然後忽然探出手猛然揪住她的衣領,表情猙獰道:“還我心髒!你把我的心髒還給我。”


    2、


    商以沫完全忘了掙紮,震驚在了原地,這蘭相濡到底在發什麽瘋?!


    他原本絕美的五官突然開始泛青,那雙桃花眸眼角處流出的兩道血色淚痕尤其駭人。


    商以沫掙紮了一番,欲要逃脫蘭相濡的禁錮,卻怎麽也無法掙脫開。


    “什麽心?我沒有剜你的心。”


    蘭相濡臉上掛著扭曲的笑意,白著唇瓣道:“為什麽要跟他走?如果你沒有跟他走,就不會被發現了……一顆心的代價,你打算怎麽還?”


    商以沫越聽越糊塗,嚇得猛然扯開他的手,驚駭莫名的退了好幾步,然後轉身朝著霧霾深處跑去。


    “啊——”


    商以沫一聲驚叫,睜開眼,發現自己好好的躺在chuang上,被子枕頭的落了一地,甚至chuang頭的蚊帳都被她扯了下來,捏在手裏。


    商以沫餘驚未過的揉了揉眉心,難道她做了一個夢中夢?


    可是為什麽會夢到蘭相濡?夢中的蘭相濡又為什麽會說她欠了他一顆心?


    難道是她最近太累了,所以才導致了噩夢連連?


    可那場景為何真實的讓她誤以為是真的!


    桑桐打開竹門,手中端著盆子走了進來。


    看著商以沫臉色不太好的坐在chuang上,對她輕笑道:“怎麽睡的這麽不安份?”彎腰撿起地上的被褥與枕頭,放到了一旁的軟塌上。


    商以沫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然後才慢悠悠的走下chuang,用盆子裏的清水洗漱,開始整理發髻。


    桑桐眉目淡然,臉上是溫和的笑意:“你怎麽了?看見我就像見了鬼似的?”


    商以沫腹誹,被嚇了*,她還能有好臉色麽!


    而且還是被桑桐姑娘你嚇得*難眠。


    “今天我帶你們去芝田鎮裏逛逛吧?散散心有益身心。你愛吃什麽?我可以請客噢。”


    商以沫恍然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轉頭見桑桐一臉淺笑的看著她,才略帶驚訝道:“這裏還能通往城鎮?”她一直以為隻有這一片杏花林。


    桑桐眉眼笑的更歡了:“我早就告訴過你了,這裏就是我的芝田鎮呀。”


    商以沫心驚肉跳的撫了撫心口,警惕道:“不會出現什麽危險吧?”


    桑桐走上前,接過商以沫手中的木梳,替她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又從銅鏡前的木盒裏拿出一根白玉珠花簪,斜插進她的發髻中。


    然後讚歎道:“姑娘真是漂亮。”然後又道,“怎麽會出現危險呢?姑娘想多了。”


    商以沫不忍心看自己那張頂著一坨墨與兩顆長毛黑痣的臉,聽桑桐說她漂亮,太陽穴歡快的跳動著。


    桑桐失笑著輕手拍了拍她的臉:“不信你自己看,真的很漂亮。”


    見桑桐執意讓她看一眼鏡子裏的自己,商以沫頂著巨大的壓力微微側目。


    餘光一掃銅鏡,頓時亮了眼睛,她竟然恢複了容貌!


    看著商以沫發亮的雙眼,桑桐滿意的笑了笑:“曲寞一的術法在這裏是無效的,姑娘自然恢複了原本的容貌。”


    商以沫眼波一轉,怪不得蘭相濡的目光自從進了此畫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鄙夷,原來她早就沒有頂著一坨墨了!


    咯吱一聲響,是開門的聲音。


    “公子今日起的真早。”桑桐轉頭對著剛踏入房門的蘭相濡笑道。


    商以沫見此,突然換上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腳步輕盈的朝蘭相濡抱去:“殿下,您看姑娘我美嗎?”


    蘭相濡抱著臂,似笑非笑:“還算湊合。”


    商以沫臉上笑意一僵,這幅模樣都還算湊合,殿下您的眼光究竟是有多高啊!


    商以沫跺腳,口不擇言道:“殿下您最美!”


    蘭相濡煞有其事的點點頭:“總之比你美。”


    商以沫嘴角微抽,皮笑肉不笑。


    桑桐笑顏清新脫俗,聲音如黃鶯出穀:“快走吧,不然趕不上城門大開的時間了。”


    商以沫不情不願的跟在前邊兩個人的身後,不停的做著鬼臉!


    順帶豎中指鄙視!


    蘭相濡突然轉頭,商以沫動作僵了僵,然後一本正經的挽了挽頭發。


    “其實你很想衝過來揍得我麵目全非吧?”蘭相濡語氣緩慢,很是促狹。


    商以沫笑了,笑的極其欠扁:“是呀,我多麽想在美麗又善良的殿下的臉上打出兩個黑眼眶呀,可惜小女子弱不禁風,打不過殿下啊。”


    蘭相濡眉角微抽:“我看你是太久沒進土裏玩玩了。”


    商以沫立馬換上一副討好的表情:“我方才的話都是亂說的,殿下您隻當我放了一個屁!”


    桑桐緩了緩步伐,別過頭對他們兩道:“你們的關係可真好。”溫和的語氣下,含著一股詭異的意味深長。


    商以沫微微笑道:“關係好到我都想把他塞進洗澡池中喝喝自己的洗澡水呢。”


    蘭相濡輕瞥了一眼商以沫,滿不在乎道:“是呀,某朵蓮花覬覦我很久了,日日盼著能與我一同洗澡呢。”


    商以沫被氣的很內傷,他敢再不要臉點麽!


    咯吱——


    城門大門已開。


    桑桐道:“看呐,城中多熱鬧啊。”


    商以沫抬眼望去,裏邊車水馬龍的,與她被曲寞一強行帶入城中的那日的景象很是神似。


    就連這條通往城中的林蔭小道都是一模一樣的。


    蘭相濡轉頭對桑桐道:“是先進城吃點什麽東西還是先逛逛?”


    桑桐垂頭想了一想,決定道:“先去吃點什麽東西吧,大家都還沒吃早餐呢。”


    商以沫舉手讚成:“這個想法甚是好。”


    桑桐笑笑,邁步走了進去。


    蘭相濡繞到了商以沫的身旁,低下頭靠近她的耳畔說道:“入城之後一切小心。”


    商以沫轉頭看向他眼睛,倒吸了一口涼氣:“今日會發生什麽變故不成?”


    蘭相濡低聲道:“前些日子桑桐的情緒一直處於很穩定的狀態,近些日子情緒起伏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商以沫神色複雜:“不會出現滿城的鬼吧。”畫中的世界除了桑桐這隻妖外,似乎其它的東西都是畫中物。


    蘭相濡自然明白商以沫話中的意思:“我也不清楚會出現什麽東西,總之小心為上。”


    商以沫靜靜的盯著蘭相濡看,他的瞳孔漆黑通透,眼中染著絲絲縷縷不明意味的情緒,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樣子。


    “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一入城,耳邊便響徹起了吵鬧的聲音,商以沫歡快的跑了幾步,然後突然坐到了一家餛飩攤子前,拿起筷子敲著桌子,不走了。


    桑桐見此,麵上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意:“那就在此處吃早點吧。”


    蘭相濡主動的走到攤位前點了三碗餛飩,又見商以沫目光炯炯的盯著對麵攤位上擺著的熱氣騰騰的蓮蓉包子,輕歎一口氣,又跑到對麵的攤子去買了三個蓮蓉包子迴來。


    商以沫笑的眼牙不見眼,當著桑桐的麵斯斯文文的拿起油紙中的一個蓮蓉包,慢慢的咬了一小口,又咬了一小口。


    速度看起來極慢,卻不知為何,餛飩還未燒好,三個蓮蓉包竟然都神奇般的消失在了商以沫的肚子裏。


    桑桐見此溫柔的笑了:“你吃飯時,怎麽像是一副餓死鬼投胎似得?”


    商以沫嘴巴一癟,雙眼淚一包,楚楚可憐道:“好久沒吃過這麽好吃的人間美味了。”


    桑桐眼中略帶驚訝:“難道姑娘為了修煉辟穀之術,已有百年未進食了?”


    蘭相濡忍無可忍的轉過了頭。


    ……他其實是不認識那隻蓮花精的。


    商以沫細細想了片刻,然後嚴肅道:“是啊,已有百年未進食了,我真真是太可憐了,餓了好幾百年還是未練成辟穀之術。”


    桑桐肅然起敬:“原來姑娘如此可憐,早知如此,我早該帶姑娘進城走走的。”


    蘭相濡忍不住了:“桑姑娘,紫紫向來吹牛不打草稿的,你別當真。”


    桑桐輕歎一口氣,對答如流:“紫紫姑娘隻是沒練成而已。”


    蘭相濡看著桑桐明顯相信了商以沫瞎掰的話,不知是該繼續澄清事實好,還是緘默不言好。


    思量了一陣,他決定任由商以沫瞎掰,畢竟桑桐也是個不定時就抽風的*!


    等了許久,總算等到香噴噴出鍋的餛飩了,商以沫高高興興的拿起筷子夾,然後發現夾不住,麵不改色的又換了勺子。


    緊接著他們的餐桌旁又多了一道人影,商以沫明顯的聽到身旁一陣放下重物的聲音。


    轉頭便看到一抹青衣,以及放到桌上的那把驅妖劍,臉色猛然變得慘白,連執勺的手都開始顫抖起來。


    蘭相濡顯然注意到了商以沫這一係列的小動作,甚至連桑桐的手都不穩了一陣。


    他的目光透過商以沫,望向了旁邊那桌的人。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那人就是困住他家紫紫的那位天師吧?


    但是這個人究竟是畫中人還是真實世界的人?


    商以沫這時突然擠出一個特別牙疼的笑:“你說,旁邊那位究竟是我們的故人呢,還是隻是相貌相像的人呢?”


    蘭相濡看了那背影半天,也不見那人轉個身或者說句話,因而也無法判斷究竟是畫中人還是曲寞一本人。


    桑桐在短暫的震驚過後,已經恢複了淡然的臉色:“吃好了罷?別吃撐了,前邊還能買到好吃的糯米糍呢。”


    商以沫的注意力一下子轉移到了糯米糍身上,眼睛放光道:“真的?我也好久沒有吃到過糯米糍了。”


    上迴她吃糯米糍的時候,還是在二十一世紀呢!


    蘭相濡左手撐頭,顯然不想再發表什麽感想,商以沫的思維跳躍性,一般人是無法理解的。


    商以沫站起身,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那抹青衣,低下頭思量了一陣。


    實際上她比任何人都要忌諱曲寞一,這個天師渾身上下都透著謎,讓人覺得敬畏的同時,又為他感到略略的悲哀。


    而且這個天師下手向來無情,隻要是流浪鬼或者成形的妖,無論有罪沒罪,都是黃符一飄,驅妖劍一揮。


    她曾一度的懷疑,這天師的心到底是不是肉做的還是石頭化成的。


    或者他曾被妖傷過?


    商以沫這才想著,桑桐卻早已起身朝著人流密集的集市走去。


    她想了想,然後不動聲色的繞過了一張桌子,故意從那青衣男子的跟前走過,然後再幽幽的跟上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的桑桐。


    “殿下,我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蘭相濡側目:“噢?說來聽聽。”


    商以沫道:“我們是在曲寞一房中發現了這幅杏花美人圖,然後才會被桑桐卷進了畫中,現在看桑桐的態度,似乎是認識曲寞一的。”


    蘭相濡提醒道:“但她說自己不能說謊,又說自己與天師的關係隻是被囚困入畫中的關係。”


    商以沫一頓,理了理思路:“你說桑桐與天師之間會不會有一段虐身虐心的感情往事在?”


    蘭相濡無語的看著她:“你覺得曲寞一像是會愛上什麽人的天師麽?”


    商以沫抬手抓了抓頭,卻怎麽都無法將已知道的線索一條條的連接上。


    按照她如今的想法走的話,她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曲寞一與桑桐之間的一段感天動地、狗血至極的愛情故事。


    最後天師因為除妖師的這個身份,不得不與相愛已久的愛人分離,或者是桑桐先愛上天師,卻並未讓天師知道自己的身份。


    最後引發了種種誤會,導致了人妖殊途、生生分離!


    看著蘭相濡越來越嫌棄的神情,商以沫嘟嘴道:“那把你所猜測的與我說一說啊。”反正以她的這點智商,也就隻能想到這麽多了。


    蘭相濡歎了口氣,幽幽道:“本殿下從不說沒把握之事。”


    商以沫沒好氣的翻白眼,她還以為他真的已經有收獲了呢,搞了半天還不是和她一樣,一知半解。


    蘭相濡似能看出她心中的鄙夷,淡淡道:“我又不是桑桐肚子裏的蛔蟲,也不是那曲寞一肚子裏的蛔蟲,我哪能知道他們心裏的想法。”


    商以沫轉念一想也是,可能是因為當初的幽靈給她的印象太過強大,所以她理所當然的認為蘭相濡也如幽靈一般,事事都能掌控於心,成竹在胸。


    卻忘記了此事與別的事兒處理起來太過不同,因為無論是桑桐還是天師,都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存在。


    人心難測,妖心也不是那麽好琢磨的。


    鄙夷蘭相濡的自傲是一迴事,擔心他的病情又是另外一迴事了。


    “不過你的身體當真無礙麽?可別還沒查清真相,先我一步掛了呀。”


    雖不太明白她所說的“掛了”二字究竟是何意,但他直覺的就感到這不是一個好詞語,或許與“慘死”有關。


    蘭相濡微微一笑,音色低沉悅耳:“這點你盡管放心,隻要你不對我投毒謀害,我可沒有那麽容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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